第79章 南征二
攀侯與條氏回去開始執行計劃,先是組織人力擴建在雲地的城堡基地――華坪,修建糧倉武庫。
同時攀方也不再將冶鍊的青銅與其他諸侯交易,而是全力鑄造兵器鎧甲,缺少的糧食將由畿內供應。
從恆帝四年至恆帝十年共六年,征服蠻人部落無數,同時在攀邑至詔邑(大理)的道路三十里修一寨,五十里修一堡,百里修一城,還都是永久性的――這才是最費時費力的。
同時還得防備蠻人的反擊,從山道間突然竄出的偷襲,為了確保最前線的糧食補給,每寨每堡都有不同數量駐軍,已經預估打通了一半道路。
所有人的糧食都得從攀方調集過來,畿內又補給攀方,而且越到後期,補給線越長,所需消耗更大,推動更慢。
恆帝與衛向,田光三人,徹底把控朝政后,徵收大量糧食,同時要求華陽氏多供應馱馬,用來輸送物資――這也需要天子用東西去換。即便大規模使用馬馱,但崎嶇的山道,人馬在路上就消耗了大量糧食,回去也得吃,一袋米有半袋就在來回的路上消耗。
海量的人力,物力如同投入無底洞般,投入蠻荒原始的崇山峻岭中,這才建起一半的用城寨串聯起來的南征路線。
到恆帝十二年,恆帝宮中財寶已經搬得差不多了,而攀侯也來信,保山城城牆已經修好,攀方即便抓蠻人採石伐木修城,蠻人也不夠用了,而且蠻人對南征線的攻擊越來越猛烈,反抗越來越強。總而言之,攀方已經推不動了。
但永久性的城寨是必須的,恆帝及眾人都了解,光是送人也不能一下子送個幾十萬人到甸地,補給線撐不住,幾十萬人出去就是餓死,最多只能一年幾萬人的規模,到甸地還不能立刻有糧食,也得天府支援。
總之就是一句話,生產力不夠。
青銅時代,完成一條幾乎等同華都至邛邑長達四百至五百公里(攀邑至保山),完全安全,又有能力輸送後面的大規模移民的路線,單靠攀方,恆帝與衛氏完成當前成果已經是極限了。
後面的一半必須聚集全宗華的力量了。恆帝嘆息,低估了道路的崎嶇,高估了攀方與動用了朝廷一半力量的能力。
本想如按計劃由攀方開拓,自己與衛氏支援將南征道路完全開闢建設后,再推動全宗華的力量去南征。
但現在想來,還是有些保守,因為擔心如果由全宗華去推動,這些諸侯見識到開闢道的困難而後退,再推動就得用武力,於是就想着最艱難的部分由少部分人做了,再推動這些諸侯,現在不得不改變策略了。
為了引導宗華人往外擴張,就要在思想上打破陳規,並建起為何而且是必向外擴張的理論思想。
《問對》已經告知人們,人的特質大於土地的特質,宗華人到天府外一樣能存活,一樣能如華陽人一般,建造城市道路,開墾荒地,生產糧食,從而積累起財富。
但還不夠,還須要一種推動性的思想。於是恆帝十二年,恆帝提出大綱,衛向引經據典補充,完成了一篇八萬三千二百二十一字的政治議論性文章――《宗論》。
《宗論》,第一部分是總綱,以恆帝同衛向討論《宗華記》開篇,首先回顧天人氏南遷,華帝時命有華氏遷,天下各氏族絕大部分都有遷移,得出宗華人本身就有遷移的習慣的結論。而且每次遷移都是一次壯大。
又講述天人氏,華帝,各氏族始祖共同譜寫的艱苦卓絕,可歌可泣的宏偉創業史,幾千年的篳路藍縷才造就了今天的天府宗華。
再次升華的強調是人的特質,人的作用才能創造文明,並創造財富,並提出神是不會將什麼東西都造好了,人去享受就行了。
所以人先要有意識去觀察周圍最靠近,最容易懂的環境如自然的四季變化,風雨雷電,植物的春生夏長,秋亡冬滅,還有人體自身的生老病死。
少部分無私的神變成人形,來指引人,並稱為聖人,如天人氏,華帝。
同時絕大部分神是自私的,只有人先能創造財富了,用祭品去與神作交易。
這裏又強調了人的主動性,只有人感覺到了聖人所做的是為人好,人才會跟從。只有人感覺到神需要祭祀,而自己沒超自然能力,所以才會祭祀。
這裏明確提出雙方是互利互惠的交換。而不是人單方面祭祀的,再單方面接受神能的庇佑。
而人不去創造開拓,就發揮體現不了作為人的特質,人無特質就是半人,庸人。就像有塊最肥沃的田地,卻不種莊稼一樣。
第二部分是討論個人與家族之間關係。衛向用當下所有人都同意的論點回答個人與家族:
一,個人是實體,家族是實體組成,只存在於觀念上的虛體。
二,個人與家族的聯繫。個人組成家族,家族完善養育個人。二者互相保護。
三,個人名譽與家族名譽互相成就,出眾的個人得到的名譽會增加其家族名譽,而家族名譽在個人出生時,便自動擁有。所以要保證個人與家族名譽不受玷污損害,如有必要,當捨去個人名譽,保衛家族名譽。
四,家族名譽由歷史上出眾的先輩族人取得,後人因為血緣繼承。
五,家族財富如土地,器物,甚至名譽是祖先創造,後人繼承,屬於集體,不屬個人。
如此種種。
指出家族重於個人,個人從屬於家族。家族與個人重於土地財富。
接着便又討論家族開創者與家族繼承者的品德行為,舉例天下十七位在《宗華記》上有記載,現在還存在的諸侯。
開創者個人的武勇,忠心,樸素,勤儉節約,等特質。以及在家族初創經歷的種種艱難困苦。
繼承者的卻多是淫亂,奢侈,浪費,好逸惡勞。
開創者為後人考慮,繼承者只為自己考慮。
二者對比后,恆帝又問:
“人重還是德重?”
“皆重,人無德與獸有何異,德無人不顯。”
“然祖先本有德,而後人不學習,只繼承其財富,任意揮霍。即使天天祭祀,祖先也厭之,這種人即不發揮人之特質,又不繼承祖先的品德,豈非人哉!”
《宗論》第四部分就是議論如何才能維護家族的名譽,繼承祖先的品德。
指出只有先繼承祖先的品德才是真正的維護家族名譽。如果沒有繼承祖先品德,只把血統延續下去,那與豬狗的延續有什麼區別。而天下大部分諸侯公卿沒有繼承祖先的品德,是最大的自私與不孝。
第五部分則是恆帝問如果諸侯自省,還能挽回嗎。衛向回答能,但要像其祖先:
一,本身先要勤儉節約,勇武守信,忠於君主,愛戴平民。
二,將祖先留下的基業擴大。
三,為家族開技散葉。
四,自己要增加家族的榮耀,讓祖先為之所喜。
並得出啟帝以降,只有華陽氏是真正的繼承了其祖先的一切美德,並完成了上述所有條件,只有華陽氏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最後總結,只有華陽氏般開拓才能將個人特質顯現與祖先美德繼承合二為一。
《問對》與《宗論》一前一後,明確指出天下大部分貴族都是不孝的,沒有繼承祖先的特質。同時給出了能體現繼承了祖先特質品德方法,就是效法華陽氏,往外開拓。
《宗論》從各種角度證明人的特質就是開拓創造,而人的開拓不僅體現自己做為個人的特質,而且還能證明自己繼承了祖先的品德。
所以要開拓,不開拓就是不孝,非人!
當《宗論》完成之後,衛向完全愣住,如此嚴謹,有新論點,引用大量例子,並且批評當下諸侯集於一書,雖然自己只提例子,但也可以料到,自己將如《啟典》裏面與啟帝對話的臣子一般,永載青史了。
而且裏面提出人的特質就是開拓創造,完全可以從土地物質的開拓創造,也可延伸至精神層面的開拓創造。
衛向再看恆帝時,已經不是看天資聰慧,雄才大略的君主的眼神了,而是如看到華帝,啟帝那般聖人君主的眼神了,恆帝與衛向看《宗華記》而產生的啟帝形象開始重合,並溶為一體。
之前是被動刺激加利益誘導才會支持恆帝,現在卻不是支持一個君主來完衛向的光宗耀祖,而跟隨聖人君主,已經光宗耀祖了,什麼封地已經可有可無了。
《宗論》刻了多份,由天子使者傳播出去,畿外影響如何,尚不得知,但畿內卻掀起巨大波瀾。
畿內八年間,天子不斷徵收各族糧食,送給攀方,但由於冢宰與司馬的支持,反對聲音較小,而現在《宗論》一出,其中人的特質和指責諸侯,讓一部分人根本無法接受,更有甚者氣得雙目充血,如同瘋了一樣撕掉竹簡,直呼
“天怒!天怒!此乃亂世之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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