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挑戰皇權

“孔師，現如今蝗災肆虐，孔氏以為如何呢？”

說話之人是一位身穿儒衫的青年文士，名喚崔日新，他也是身出名門，乃是清河崔氏嫡系子，此番借口遊學，到了山東，進入孔府，拿着崔氏家主的拜帖，得見了孔氏當家人。

他的來意很明確，就是想要問問孔氏的態度，畢竟作為孔聖人的後人，孔氏的聲音，在士林間的影響力是絕對的。

這兩年，三郎陛下藉助活字印刷術大力推行知識下鄉，廉價書本的行動，受影響最大的就是那些曾經的【五姓七望】，幾乎是被擠到了懸崖邊上，讓他們是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作為儒教的既得利益者，他們急需改變現狀。

蝗災的出現，就像是迷途中出現的燈塔，頓時點燃了希望的火焰。

只不過與皇權爭鬥，他們需要一面旗幟，而這面旗幟就是孔氏。

自漢武時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孔氏的地位就逐漸超然，成為了天下讀書人心中的聖地。只要孔氏出言支持，那麼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畢竟五姓七望雖然地位超凡，但是與孔氏相比，還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讀書，吃飯，睡覺！”

回應崔日新的是簡單的六個字。

孔氏的當代家主，已經年逾古稀，發須皆白下，身穿灰色儒衫，更是給人以仙風道骨之感。

說話間，臉上始終帶着微笑，似乎看淡一切的樣子。

“孔師，這是您的態度，還是孔氏的態度？”崔日新面色不是很好看，但語氣還算恭敬。

他是帶着使命來的，原本他以為此行非常簡單，畢竟三郎陛下的行為，影響最大的應該是孔氏無疑。

一直以來，儒學讀書人的儒學，但也是孔氏的儒學，但是三郎陛下的行為，卻是要把儒學變成皇室的儒學，這對孔氏來說，影響甚大，沒有理由孔氏不怨恨三郎陛下的。

孔老沒有說話，只是端起了茶盞，輕輕拿起杯蓋，嘴中微微的吹着氣，自顧自的輕抿了口茶水，臉上頓時露出了陶醉的神色，似乎喝的不是茶。

看着孔老前後的神情變化，崔日新面色更是陰沉的可以擠出水來了，心裏暗罵一聲“老狐狸”，就起身一拜，然後轉身離去。

崔日新才剛離開，屏風後面就走出一人，看着崔日新離開的地方，臉上好不現實鄙夷之色。

“阿翁，這清河崔氏終究是坐不住了！”孔少卿嘴角帶着嘲諷，說道。

“他們健忘啊，武周屠殺世家大族這才過去多久，他們就忘記了，皇權那是會吃人的。”孔老淡淡的說道。

“皇權吃人又如何，難道李三郎還敢動我孔氏不成？”孔少卿直呼三郎陛下【李三郎】，言語中沒有一點恭敬。

“少卿，阿翁與你說過多少次了，說話要注意，李三郎也是你能說的？”孔老等着孫子，言語隨時訓斥，但眼中卻是溺愛。

“孫兒曉得，這不是在府里，在您面前嘛！”孔少卿立即跪坐下來，取過泥爐子上煮着的茶壺，給孔老的杯子滿了茶水。

“少卿，你要明白，我孔氏雖然地位超然，但也絕對不可旗幟鮮明的對抗皇權，這是取死之道！”孔老神色嚴肅的說道。

“難道皇帝真的敢動我孔氏？”孔少卿問道。

“動與不動，不在於敢不敢，而在於我孔氏有沒有威脅到他的皇權，只要我孔氏作為儒學的精神化身，安安分分的坐在神位上，那我孔氏就可以子孫繁衍，延綿萬世，畢竟儒學與皇權已經密不可分！可若是我們不安分與做【化身】，選擇走下神位，去與皇權角力，那只有覆滅這一條路了！”孔老非常嚴肅的告誡。

“那清河崔氏……”孔少卿問道。

“崔日新只是代表，他身後站着的絕對不僅僅是清河崔氏，五姓七望……”孔老收回了視線，看着泥爐子上沸騰的茶水，呢喃。

……

在封建社會，皇權自誕生之日起，就存在着排他的屬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大唐的疆域之內，任何的人和物都是屬於皇帝陛下的。

話雖如此，可去掉修飾，看清實際，就會發現那些有着悠久傳承的世家大族，並不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力，去做個順民。

長久以來，他們藉助儒教把持着天下名教話語權，控制着天下讀書人的思想，進而愚弄無知的百姓。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用這種近乎洗腦式的，充滿着誘惑的言語，吸引這無數人，投身到儒學大營中，他們一方面期望通過讀書，科舉進入朝堂，另一方面也把儒學奉為神聖不可侵犯的神。

儒學是死的，也是活的。

說他是死的，那是因為儒學最主要的典籍就是那些，可那些在儒學典籍基礎上，著書立說，開創一家之言的卻又給了儒學典籍以生命，誰掌握了這個能力，就等於在士林擁有了影響力，乃至話語權。

現在三郎陛下與世家大族之間爭奪的就是這個權力。

曾經，這個權力的天平是傾向世家大族的，但是自從馮元一弄出了活字印刷術之後，天平開始出現了變化，三郎陛下一點一點的開始改變這個現狀。

這個結果是可怕的，最起碼對五姓七望這樣的世家大族來說是這樣的，所以他們坐不住了。

崔日新把孔氏的態度帶回來了族裏，崔氏家主對於孔氏會有如此反應一點也不例外，反而是笑了笑安慰了崔日新。

“阿翁，孔氏就真的不擔心再這麼下去，儒教就真的變成了皇帝的儒教了嗎？”崔日新憤憤不平。

“擔心，當然擔心！”崔氏家主緩緩說道。

“既然擔心，為何卻又不做反擊，蝗災啊，這麼好的機會！”崔日新不解。

“他已經在反擊了，你沒看到【皇帝德行有失，上天降下蝗災警示】就是從孔氏眼皮子地下傳出來的嗎？”崔氏家主說道。

“可是，阿翁，那不是我們……乾的嗎？”崔日新小聲的說道。

“是啊，可是孔氏也沒有阻止啊！”崔家主笑着說道。

“您是說……”聽了阿翁的話，崔日新眼睛一亮。

“好了，你養氣的功夫還是差了，要多加註意！”崔家主說道。

“接下來，就看皇帝陛下如何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