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迷茫

柳湘湘看着夜色中余宸陌和婁茵茵相擁在一起。昏黃的路燈下，她看見婁茵茵把余宸陌抱得那麼緊，她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體鑲進余宸陌的身體。余宸陌拍着婁茵茵的背。

柳湘湘呆在那裏，就好像剎那間從夜色中竄出來一支利箭，正正插在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她還剩最後一口氣，遊絲般續着自己的命。

眼淚滾落而下，砸在窗台上散出花來。就在幾小時前，那個婁茵茵伏着的胸口，還在自己的臉龐下跳動，現在已經易主他人。

柳湘湘心頭最後的一點溫存沒有了。自己的父親背叛了家庭，背叛了她，現在，她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也背叛了她。這是原生家庭的罪過，還是青春懵懂犯的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世界上，她已經沒誰可以依靠，她的所有寄託，都得在烈日下暴晒，然後一點點縮水，一點點咽氣。

她突然覺得自己想睡覺了，那種頭腦中突然而來的大片空白，似乎把她拉回了遠古時代，拉回了那個茹毛飲血的荒蠻時代。那個時候，人還是類人猿，還沒有成熟的語言，還沒有豐富的情感表達，人們總是在行走，在角逐，然後，慢慢陷入沉睡，讓黑暗把這個世界慢慢封存，一切都進入無知無感的沉睡。

余宸陌慢慢推開婁茵茵，然後送她回家。

初秋的街道，法國梧桐的葉子還沒有開始泛黃，但是在昏黃的路燈下，早已沒了夏天的蓬勃生機。

真正的秋天就要到了，到時候萬物凋零，現在的一切，都會成為過去，成為深埋地下的回憶。

他們一路無話。

余宸陌心中有說不出的歉意。他不是一個可以自我束縛的人，可他畢竟不是冷血動物。他沒辦法阻止別人喜歡他，就像他沒法強迫自己喜歡別人一樣。

婁茵茵是美好的，是對他有恩的，可是，美好和恩情並不能作為感情的籌碼，這一點余宸陌看得很清。

她有她哥，她總是被保護的那一個，他還有完整的家庭，可是，柳湘湘現在還有什麼呢？本可以引以為傲的家庭，本可以不可一世的身份，現在都變成了一種屈辱。大人做事情，似乎從來都不考慮孩子的感受。他們一時興起，就可能毀了一個孩子所有的美夢。

當余宸陌看到婁新建向他們走來，他就轉身了。他還要回去收拾自己波瀾起伏的內心。

當他在自己的屋子裏把頭埋進被子裏的時候，他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向他走來。依然是昏黃的街道，依然是長發遮住面頰，依然是短褲下白皙直溜的腿，一塵不染的白色運動鞋。

余宸陌知道那是婁茵茵，於是走過去問道:“你怎麼還在這，我不是送你回去了么？”

這個時候眼前的人撥開了自己的長發，露出一張白皙的臉。

“柳湘湘？”

“不，慧子？”

他搞不清楚了。他只是看到眼前的人在哭泣，淚水在臉上化開，慘白的臉在昏黃的路燈下透着絕望。

“湘湘，你不是回去了么，怎麼會在這裏？”

“余宸陌，我是慧子呀，我是慧子，你不記得我了嗎，是我呀！”

“慧子，真的是你？”他上前，想去拉慧子，可是他拉了個空。眼前的人不見了，街道上只有昏黃的燈光，四下無人。整個夜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餘宸陌在原地旋轉，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