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閑（上）
張欲凡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自己所當的這個執劍長老，是和別的長老有所不同的。雖然這點在那些青雲長老向他行禮的時候就已經令他稍微疑惑了。
不過隨後，諸長老見禮之後便一一退去，除了先行離開的田不易，玉清殿就只有道玄與五個首座和張欲凡了。
五位首座身份顯赫，當然要最後離開才顯身份。
蒼松是第一個上前跟道賀，身後自然是跟着和他對眼的兩個首座，兩個首座也被道玄介紹，一個是商正梁，一個是天雲，三個除了蒼松做的老狐狸笑嘻嘻的樣子之外，都是笑容勉強，有驚訝也有不甘。
不過三人道賀之後便相繼離開，在眾多人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張欲凡與蒼松悄悄對眼。
張欲凡依舊是玩味，莫名的笑意，似有所指，蒼松這是凌厲，前所未有的凌厲，似乎是警告，也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臨去之時，目光有轉到道玄身上，凌厲之中，憑空添了幾分狠厲。
待三人走後，便是風回峰的曾叔常，此人雖然像是牆頭草一樣沒什麼主見，但卻不難看出算是個正面人物，“恭喜執劍長老及升青雲大長老之位，長老小小年紀便有如此精深的劍術，實在是令我大開眼界啊。”
青雲大長老？張欲凡疑惑的看了道玄一眼，剛巧看到道玄心虛的扭過頭去，假裝看到玉清殿的一處裝飾，恩，似乎仙氣不夠，改天換了。張欲凡立刻就有一種嘴角抽搐的感覺，但也不敢怠慢曾叔常，回禮道：“曾師兄謬讚，此番多虧田師兄手下留情，小弟才可僥倖獲勝，曾師兄的讚譽，令小弟慚愧。”
曾叔常微微一笑，點點頭，道：“長老之劍法，有目共睹，且能讓掌門師兄親自推薦，執劍長老也不必太過自謙。只不過，我卻要多說一句，長老長劍空利，也需謹慎行事才是。”
假作出神的道玄微微皺了下眉頭，看向曾叔常，張欲凡也有些疑惑，曾叔常卻哈哈一笑，向道玄掌門行了個禮，道：“掌門師兄，如此我便告退了。”他說罷就走，化作一道流光飛去了。
曾叔常這是什麼意思？張欲凡眉頭皺了皺，這傢伙分明是在提醒自己，除了蒼松，自己可沒有得罪什麼人啊。執劍長老，青雲大長老？想着想着，張欲凡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妹妹的，看來道玄這老傢伙跟高漸鹿是同一路貨色，又敢算計老子！
正想間，卻見眼前白裙飛揚，抬頭時，就看到水月這清冷美人已經來到了自己面前，精光四射的眸子裏是自己的倒影。
“我們曾今見過？”水月開口問道。
張欲凡頓時汗顏，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女人，果然是首座級別，自己變化那麼大，他還能認出個蛛絲馬跡。雖然自己身份對她來說隱不隱瞞都沒啥區別，但這女人似乎在某些事情上會失去理智，比如高漸鹿……張欲凡搖搖頭，道：“不曾，這是我與水月師姐第一次見面。”
水月靜靜看了他一會，點點頭道：“也許是我看錯了。執劍師弟，你的劍法，很不錯。”
張欲凡莫名點頭，隨即想到，水月和田不易向來不和，因為田不易和高漸鹿做了差不多的事情，搶了水月疼愛的師妹蘇茹，自己今天讓他出了個丑，所以水月才看自己比較順眼。張欲凡微笑道：“多謝水月師姐誇獎，只是不小心讓田師兄失了面子，令小弟惶恐。”
水月哼了一聲，目光中閃過一絲快意，語氣已經有些安慰張欲凡的樣子了，“執劍師弟何須介懷？田不易有眼無光，自取其辱，自家學藝不精，敗於你劍下，乃是他自找的，與你何干？今日之事，均是他咎由自取，當著諸位首座的面，他日也不敢藉此為難於你。”
果然啊，張欲凡笑道：“多謝水月師姐安慰，小弟曉得了。”
水月點點頭，告退一聲，隨後便離開了玉清殿，回小竹峰去了。
幾大首座輪番離去，道玄等到玉清殿再也沒人的時候，才收起那份嚴肅，呆愣愣的看着空曠的玉清殿，良久之後，重重而無奈的嘆出一口氣。
“青雲門啊，青雲門啊。”似乎很輕，也似乎很低，道玄自言自語的吐出一句嘆息。
“好了，人都走了。”張欲凡拍了拍手，將大衍劍依舊背在背上，坐在了道玄身邊，“怎麼了？大掌門，又想到什麼令你唉聲嘆氣的事了？”
道玄看了他一眼，嘆道：“沒什麼，只是老道我多想了，不說也罷。你今天做的不錯，坐上青雲長老之位，對你來說，好處可是巨大的。”
張欲凡根本不吃這一套，道：“什麼好處，老頭，我還沒找你呢。青雲大長老是什麼意思？曾叔常說那話是什麼意思？你讓我當這什麼青雲大長老卻不告訴我，你你究竟打的什麼注意？”
道玄眼神立刻開始閃爍起來，對於張欲凡，他隱瞞的不多，一來沒什麼必要，二來張欲凡既然得高漸鹿看重，也是值得信任，但是你再信任一個人，也不會在算計他之前就告訴他，我要算計你了，你要配合我，讓我算計你一下。
張欲凡再值得信任，或者再信任道玄，也絕對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的！
不過，先是有高漸鹿，再是道玄，張欲凡此時卻真有些怒了，雖然哥不懼任何挑戰，也不排斥與自己無害的行為，但張欲凡卻很討厭那種被別人玩弄於鼓掌的感覺。
不過顯然道玄並不想主動坦白，眼神雖然閃爍，卻依舊是敷衍道：“此事與你無半點壞處，你只要知道，青雲大長老也是青雲長老的，你在這個位置上，定然會得到很多就是了。”
張欲凡看着他無奈和略顯疲憊的神色，忽然指了指玉清殿外，道：“老頭，你曾誇獎過我聰明，你不說，我自然也能猜出幾分。你想那我鉗制剛才那六位中的幾個人？”
道玄默然不語，眼神依舊飄在外面。
張欲凡呵呵繼續道：“剛才看幾人的表現，有一人事事都佔據主動，有超過兩個都是看他臉色行事，三人成盟，而你似乎只有一個啊。他給你很大壓力？”
道玄繼續默然。
“田不易，曾叔常，水月大師，他們，難道不是站在你這邊地？”
道玄微微搖頭，道：“青雲門自青葉祖師以下，七脈同出，青雲弟子一條心，是絕不會出現你所想的那種情況，從前沒有，現在不是，將來也絕不會發生。”
張欲凡道：“依靠你的那個徒弟？”
蕭逸才，張欲凡看人基本不會走眼，除非對方城府之深遠超常人，尚未完全成長的蕭逸才，在將來，絕對是屬於殺伐果斷的，若他真掌青雲門，無論有沒有蒼松，幾乎都是避免不了一番暗地的血雨腥風。
“………”道玄沉默，但眼神變化卻露出肯定的色彩。
“哼哼。”張欲凡冷笑兩聲，也不出聲了。
良久，道玄才道：“你莫要多做猜想，青雲門中之事，複雜程度遠超你的想像，你能看破一些，卻不能以此得窺全局。”
“誰要看你的全局。區區青雲門而已。小爺不在乎。”張欲凡不屑，“你知道我為何加入青雲門，高漸鹿算計我，等到人情還完，我不會為他做任何事。你也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強迫我做我不想的事情，任何人！”
道玄面上微怒，道：“你各個方面都很好，唯獨這語氣，為人處世，在這時間，最忌的就是狂妄。你這是持才自傲！”
張欲凡認真的看着他，緩緩道：“是自傲還是事實，將來你會知道的。”看着道玄明顯不信的表情，張欲凡忽然嗤的一笑，道：“不過算了，也罷，算計就算計，高漸鹿傳我劍術，讓我又知道世間另一種劍法，所以，我代他傳劍，幫他做一件事。你救了我，同樣的，我也幫你做一件事，所以青雲門大長老的位置，我幫你接下來了。”
“不過，我可不保證，以後事情會按照你計劃的方向發展。”
這一番話似乎說的道玄心裏通透了什麼，他忽然嘿嘿一笑，道：“我早說過，你想的越多，煩惱就越多，事即已成，想那麼多幹嘛？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道理我懂，你也懂。如今的青雲門，呵呵。算了。隨他而去。”
隨他而去？張欲凡心裏笑了，青雲掌門啊，既然身為一派之長，又怎能如此的簡單對待這種事情？既然要隨他而去，又何必給自己這個青雲大長老之位呢？道玄這是想爭，但是卻還在猶豫。
若自己在這個時候推道玄一把，不知道將來是不是還會按照原來的故事延續呢？
張欲凡微微一笑，不打算給道玄任何的推力和提點，就像道玄所說的，隨他而去。
“話說，掌門師兄，你告訴過我青雲門長老的職責，那這青雲大長老的職責又是幹嘛的？莫非是統領青雲門一般長老？”張欲凡好奇問道。
“你想的美！”道玄撇撇嘴，嘴上的鬍子一動一動的。“執劍長老也是青雲門長老中的一員，憑什麼讓你領導他們？你只要知道，你這青雲大長老，就如方才在座的首座們一般，在青雲有話語權，如此便足夠了。”
“話語權？聽起來蠻酷的哦。”張欲凡抓抓下巴，笑嘻嘻的。
道玄沒怎麼聽懂，這回倒懶得問了，轉換話題道：“如今你已經是青雲門長老，自然不能再住在玉清殿偏殿裏，今青雲門裏……嗯……不大平靜，我也不好將你安排在通天峰，你先暫住幾日，我會給你安排住所的。”
張欲凡連忙擺手，道：“別別別，住的地方可難不倒我。反正在青雲山範圍內就行，我看前幾天路過那片不錯的湖景就不錯，剩下的，我自己想辦法。”
“皓庭湖？！”道玄驚呼一聲，緊接着回頭上下開始掃視張欲凡，一邊看一邊微微點頭，在張欲凡心裏幾乎發毛的時候，咧嘴邪惡一笑，“不愧是高漸鹿弟子，皓庭湖直連小竹峰，原來你小子在打這個主意！”
張欲凡幾乎噴血，氣道：“少在那裏亂想，我說過我跟高漸鹿不一樣。我只是覺得那邊景色好看而已！這樣也有錯？”
“好好好，算我老道誤會了還不行么？”道玄就是這麼個老頭，話雖然服軟，但臉上表情卻不變，始終邪惡。
“切，智者見智仁者見仁，不跟你一般見識。”張欲凡雖然生氣，但也奈何不了道玄，只能深呼吸幾下，絕對不跟道玄再處在一個屋檐下了。“既如此，這裏也沒我什麼事了，青雲門正道頂梁，能難住青雲的我也解決不了，難不住的，有掌門頂着。一句話，我走了，沒什麼要緊事，可別來打擾我清修，當然，最後有事也別來找我。我喜歡自由，別給太多束縛。”
道玄苦笑，“你這話說的，你可是青雲長老……罷了罷了，反正只要你這青雲大長老在位就行。其餘的，隨你。”
張欲凡得了允許，哈哈一笑，“掌門師兄，你這句隨你可說的太好了，我發現我開始有些喜歡你的性格了。”話音落去，張欲凡已經和那些首座們一樣，出了玉清殿。
道玄在原地呆坐良久，才失聲而笑，“這個小子……”隨後，他嘆了口氣，無奈的臉上，一雙眼睛中露出一股凌厲。
蒼松師弟，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倘若你真的是為了青雲門，為兄絕不會阻擋，但你若為害青雲，就別怪為兄法不容情了！
有別於其它首座和張欲凡，道玄在那蒲團之上只是微微搖頭，隨即身子忽然碎成千萬清靈光點，隨後便飄散而去，而他本人，早已經不知道飛往何處了，只有一通天峰弟子隱約看見，一道極快的綠芒射入了青雲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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