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魔幻
是夜,月色漸濃,一陣清涼的晚風掠過,似一壺老酒,將田地里的莊稼灌醉,麥穗隨着風兒無序的搖擺着。
田野里的蛙聲蟲鳴此起彼伏,偶爾可見陰影處亮着點點明光,那是螢火蟲在撒歡的亂竄。
遠處傳來幾聲厚重“哞”叫,牛脖子下的鈴鐺“叮鈴叮鈴”作響,田邊的院子在空曠的田野里顯出一絲生機。
農民們講究日落而息,但也不會過早的躺在床上。關了正門,兄弟幾個閑聊打發時間,再偷喝一點小酒,給白天的勞苦生活一些慰藉,也是很愜意。
距離劉定國搞全城體檢已經過去五天,百姓們對這事議論紛紛,就連其他諸侯都聽聞了這事,簡直開歷史之先河啊。
更有人做出聖母文章舔燕王的屁股,為他歌功頌德,想撈好處。
這事給百姓們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子和談資。
荊家大兄提着粗繩立在井邊,兩手交替拉繩,將打滿水的桶提上來,粗糙的皮膚和肌肉在月光下顯得孔武有力,也如他那粗魯的話語。
“聽說燕王那小子免費給百姓體檢,還讓醫生摸瓜畫蛋,據說是為了檢查酉日將軍壞掉沒有,簡直是辱人太甚。”
“大兄,難得燕王仁慈,有這樣的機會就不錯了,嘮叨那些作甚?”
二兄從老大手裏接過水桶,將斑駁帶小刺的扁平木棍在桶里攪和幾下,棍子帶着攪起的水花潑灑在牛身上,把扁棍當刷子清洗牛身上的污漬。
三兄正用石鏟收拾牛棚里的大糞,堆積成一團,準備用來當飼料飼料,見哥倆聊起這事,隨口插一句問:“明天咱兄弟三人要不要也去燕王宮看看?”
“我看還是算了,據那醫生解釋,摸蛋是為了觀察顏色來判斷你的酉日將軍是否健康,我覺得這個解釋純粹扯淡。”大兄說著,也拿起一個扁棍幫牛擦洗。
“那大兄你說醫生們為什麼檢查這個?”二兄憨厚,心眼不多。
“這個……”大兄停下手中的活兒,尋思怎麼圓自己的話。
月光高懸,朦朦朧朧的印照在院裏,老牛脖子上的青銅鈴鐺隨着二兄擦洗牛身的動作“叮鈴”作響,聲脆悠揚。
半餉,大兄才接着幹活,口中振振有詞,“據說燕王姬妾過二百人,我覺得他肯定是找女人找膩歪了,想換換口味,開始找童男了。”
“我覺得不是。”三兄將糞鏟入木盆里,跟着插話說:“詔書上說要已結男子才行,肯定不是找童男。”
頓了頓,講出自己的高見:“燕王有那麼多女人,一定是酉日將軍虛弱過度,不能行房事,想把畫了薊城男人們蛋蛋的布片貼在牆上壯陽。”
大兄:“……”
二兄:“……”
老大被這怪論噎得講不出話來,卻不甘心嘴上不如人,更不想被老么壓了心氣。
心裏有氣,鼻孔哼哧有聲,粗黑鼻毛探出鼻孔外,動了兩下說:“你講得不對,燕王一定是孩童心性發作,想展開大漢新風貌評比,比比誰是“大鳥王”。
二兄:“……”
三兄:“……”
哥倆心悅誠服,相顧無言。
……
經過為期六天的體檢,薊城已婚男子只要能來的幾乎都來了,人數過一萬,畫的鳥圖也有一萬多張。
燕王宮。
殿中錦繡佳人,柱上倒鈴花開,地下紅毯卷蓋,一派紙醉金迷之色。
大概是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在劉定國心裏,韓岩有了極高的地位,連王座前那個黃金香爐都點燃了,香煙裊裊,形如細龍,彎彎而上,於殿前緩緩飄散。隔着它們看去,劉定國的面容都顯得迷離了幾分,帶了些令人幻想的神秘色彩。
殿外有醫生進來,打斷了韓岩和劉定國的談笑。
“稟報王上,為期六天的檢查已完成,今日已沒有百姓前來。”
“檢查結果怎麼樣?”劉定國掩飾不住喜悅,就好像科學家突然得了足以顛覆世界的重大科研成果,臉上都泛光。
“我們對比所有繪畫,總結百姓的孩子們的男女個數,經過探討發現民間說法有其神秘道理,酉日將軍筆直不彎的,兩顆腎囊大小形狀一直的,子女中大多有男有女。如果酉日將軍歪斜,或者腎囊大小不一,要麼只能生男孩,要麼只能生女孩。”
“哦?”聽了這話,劉定國臉色漸冷,令大殿中的氣氛凝固,那讓人神清氣爽的香煙也似乎變了味道,在香爐上空圈圈團團,慢慢上升消散,失了形色。
醫生剎那間大汗淋漓,發覺自己好似講錯話,觸到了燕王的痛楚。
原來,劉定國的蛋蛋左右太對稱,太醫的說法是不對稱的情況不嚴重,什麼都不影響,跟生男生女更扯不上關係。
但民間的說法就不太一樣了,男人的蛋蛋如果明顯不一般大,只能生男,或者生女。
韓岩出的“體檢”鬼主意根本就是疑者自疑,歪打上鉤,尤其燕王這樣生不齣兒子的更是疑神疑鬼,不管你的蛋正不正,只要你按我的方法做,我就是給你出了力,咱倆就有交情了。
給你想出一個科學的實驗方法,失敗了你也怪不着我啊。
如果民間說法正確性,那咱就找到生不出男孩的病因了,有病治病。
如果民間說法不對,那也讓你放心了,心理有底。
只是沒想到劉定國的蛋蛋竟然真是歪的……歪打正着,韓岩是用必勝的方法在賭。
現在調研完畢后看劉定國的臉色,民間說法正確……可封建時代沒有整容技術,就算清楚是蛋蛋的原因才無後,可你沒法治啊。
劉定國臉色冷下來,肯定也是想到了這點,所以發脾氣了。
“來人,將這庸醫給我拉出去剁了。”冷酷的聲音響徹大殿,牆角的宮燈內噼啪爆出一絲花火,燭光搖曳。
“燕王饒命啊。”醫生欲哭無淚,遭了無妄之災,尖利的求饒聲於殿中回蕩,凄厲非常,卻不及五大三粗的門客們夾着他兩臂向外拖,任憑你掙扎蹬腿也無濟於事。
韓岩看得心裏直突突,眼皮直跳,第一次見識大漢貴族階級的霸道無情,草菅人命。
想替醫生求饒的話也深深咽下去,如鯁在噎,不敢多言半句,深怕觸怒了宛如氣球充到極限的燕王,一點就炸,連自己都粉身碎骨。
來到大漢朝,雖不是亂世,可生死並不在自己掌握中。
這一刻,韓岩覺醒。自己勢單力薄,如果哪一天也這樣觸怒別人,不過一個諸侯子嗣而已,就是剁了你又能怎麼樣?
相比燕王,相比偌大的燕國,自己老家弓高侯的實力真真不值一提,封地內所有人口和土地連一座薊城都比不上,狐假虎威可以,說是諸侯子嗣,實則外強中乾。
“我得給自己找點底蘊才行。”韓岩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