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着急
白湖那雙黑色的眼睛裏忽然多了些落寞,低頭又寫:你這樣會讓關心你的人傷心,他們不願看見你出事,離開鹿城吧。
這話看上去挺暖人心的,不像是從一位冷冰冰的王子嘴裏說出來的。她沒想到白湖居然會寫這樣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位王子內心和外表反差這麼大的嗎?
跟着,白湖輕輕地嘆息了一口氣,接着寫:我看過太多像你這樣被仇恨拖累的人,他們沒有一個活得開心。有些人最後的確報了仇了,但卻比從前更失落。我想那位北斗師傅也一定希望你過得開開心心,而不是像如今這樣以身犯險。人在這世上的光陰有限,當珍惜。
“說的真好,”她心裏有些酸楚了,“可說得再好也改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北斗已經不在了。”
白湖看了她一眼,氣息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氣,提筆道:他雖已不在了,卻永遠活在你心裏。你要為他活着,為他照顧好他關心的人。六安王這次用了一個比較拙劣的手段,很蠢,但下一次你未必這麼走運了。
“我也覺得他很蠢。一封信就想把我騙出鹿城,會不會太小瞧我了?在六安王心裏,我就是那麼好對付的嗎?我今日來就是想提醒他,請他不要忽略了我這個對手,請他用像樣一點的手段來對付我。好了,殿下,我也不打擾您太久了。十分榮幸能與您對弈,告退!”
沁雪剛起身,白湖忽然也起了身,動作很急促,像是準備拉住她似的。她有點訝異,問道:“殿下這是要送我嗎?”
白湖居然是一張着急的臉,啊,真是奇怪啊,從來沒見過這位殿下為什麼而着急過,他從來都是四平八穩的啊。怎麼了?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麼他想要的東西?
“殿下,您……是怎麼了?”
“呃……”殿下極勉強地發了一個呃音。
“要不您還是寫吧?”沁雪覺得他說話太費勁兒,還不如寫。
“不……”又是一個單音。
“那您到底想幹什麼?”
白湖那臉色有點青,像是憋出來的。但沁雪不明白他到底在憋什麼。是有什麼不好說的嗎?可他是白象國的殿下啊,整個鹿城的人都不敢惹他,他有什麼不好說的嗎?真的好奇怪啊!
“唉!”白湖最後只憋出了一個唉字,然後十分掃興地拂了拂衣袖,轉過身去了。
見狀,沁雪只好先走了。白潛就在門外,朝里看了一眼后問她:“殿下怎麼了?你跟殿下說了什麼嗎?”
“我也想知道殿下怎麼了,可他除了唉,呃,不之外,就再沒別的了。”沁雪愛莫能助道。
“哦,那個,有時啊,他是會這樣……”
“不能說話真的很痛苦吧?”
“當然,當然。”
“真令人同情。”
白潛笑得有點尷尬:“是是……”
“那就先告辭了。”
“慢走,慢走。”
沁雪覺得這主僕兩個今天都有點怪。
吃晚飯的時候,沁雪還不自主地想起白湖主僕倆的表情。兩張臉都寫着同一個字:怪。但到底哪裏怪,她又說不出來。特別是白湖忽然站起來的時候,她非常地吃驚,差一點就覺得白湖會伸手過來拉住她了。但白湖沒有那麼做,只是用一張略顯焦急的臉看着她。白湖的眼裏有種十分迫切的感覺,好像有什麼話一定要對她說似的,但最後白湖並沒有說也沒有寫,她完全猜不透白湖心裏在想什麼了。
“哎,想什麼呢?”坐在對面的夜娘敲了一下碗沿子問道。
沁雪回過神來,夾起一條鹹菜道:“我在想今日遇見那位象牙王子時的情形,相當的怪。”
“有什麼奇怪的?”
“我覺得他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但又好像說不出口。”
“他是啞巴啊,怎麼跟你說?”夜娘調侃道。
“不,不是說不出口,因為說不出口可以寫,但他沒有寫,只是有點着急。我不明白的是他到底在着急什麼?”
“他看上你了?”夜娘停下筷子饒有興趣地問道。
沁雪丟了她一個白眼,一本正經道:“想哪兒去了?人家可是白象國殿下。”
“沒準他就是看上你了!”夜娘十分篤定道,“他想把你弄回去做他第十個妾,給你脖子上掛好多串象牙做的項鏈,還用象牙給你造一座宮殿,啊……想想還真不錯呢!要不你就答應他吧?”
“我可沒那興趣!”
“白象國雖地處偏遠,但據說富得流油。去那裏做個王子的小妾,你不虧的。”
“那不如我把你薦給殿下可好?”
夜娘臉上所有的表情一收:“沒興趣!”
“晚飯之後你要出門嗎?”
“要,我認識了一位江湖朋友,他說今晚帶我去逛黑市。”
“什麼黑市?”沁雪來了興趣。
“據說鹿城有兩個地下黑市,所售賣的東西是不一樣的,由兩個黑市頭目掌管着。凡是去黑市上賣東西的都得向頭目交三成利。今晚我那位江湖朋友要帶我去的是東邊的地下黑市。”
“不妨也帶上我?”
“你還對黑市感興趣?”
“多了解一點鹿城也不是什麼壞事。”
“但黑市不比夜市,很危險的。你若要去的話,那就得乖乖聽我的話。”
“沒問題!”
夜深人靜時,沁雪和夜娘來到了東邊靠銀虎橋的那段護城河。過了一會兒,有人撐着一隻小小的垡子過來了。垡子靠近岸邊后,夜娘領着沁雪跳了下去。跟着,那人撐起垡子繼續往前了。
行了一段后,又接了兩個人。和沁雪一樣,這兩個人也是用斗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叫人看不出一點模樣來。夜娘悄聲告訴她,若被人告發去了黑市,罪很重的。所以去黑市的人都喜歡把自己裹得像只長條粽子。
垡子忽然拐進了一個橋洞。橋洞裏很昏暗,只有一隻壁燈在微微發著光。撐垡子的人將垡子靠好后先跳了上去,沁雪等人也跟着跳上了岸。撐垡子的人前,他們在後,一路順着潮濕昏暗的橋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