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人

第十一章 美人

“可北斗師傅說不去。”

“不去好,不去就不用跟那娼婦碰面了,少沾了多少閑話!奴婢就說北斗師傅是根兒清的人,看不上那門子小娼婦的!奴婢的眼光錯不了!”

沁雪低頭笑了笑,把大拇指摁在紅木梳的木齒上,一根一根地往下撥,噔噔噔,木齒髮了痛苦的回彈聲,也在她的心湖裏彈開了一道道酸澀。原來在自己不存在的這三年裏,又有人盯上北鬥了。北斗啊北斗,你果然不適合做和尚呢。

那燙傷膏做得了,沁雪打算親自給北斗送去,同時,也去告個別。她最後決定還是要回喬府,為著這個孩子,她也要回喬府去。這幾天她思前想後了許多,如果單單隻是把孩子送回喬府的話,恐怕還是會遭了宋沁月的毒手。自己好賴是託了這孩子母親的身子活過來的,這恩情不能不先報了。

問過滿星,說他師傅在正殿上值守,沁雪便去了正殿。剛走到殿門邊,裏面竟傳來一個嬌柔活潑的聲音。她心裏微微一驚,從那鏤空的窗欞洞裏瞄去,只見一位穿月白色紗裙的纖腰女子正站着北斗案桌前說話。那女子是背對門口而站的,看不見臉,只露了那水蛇一般的腰肢和一叢齊腰秀髮。

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朦朦朧朧地聽不清楚。女子只管說,北斗只聽。北斗一直伏在案前寫着什麼,並沒有抬頭去搭理那女子。女子倒也不嫌棄,依舊喋喋不休地說話。說累了,她又往左右走幾步,走回來又繼續說。整個大殿就只得他們兩人。

忽然,沁雪聽見幾聲竊笑,轉頭一看,原來台階底下花台旁還有兩個灰衣僧人。有棵大桂花樹擋着,那兩人沒看見她,卻只顧掩嘴偷笑着什麼。一個笑着說:“待了多久了,怎麼還不走?叫我們添香油的怎麼去添?進去擾了人家的雅興十足罪過啊!”另一個說:“等等,再等等,這時候進去多沒意思啊!瞧瞧那寶丹青的小腰,一隻手就能掐住吧?這小娘子的腰可真名不虛傳啊!”說完,兩人又一陣嘀嘀咕咕地笑開了。

沁雪心裏一涼,像被潑了一瓢冰水。聽得妥妥的,裏面那個就是寶丹青了。怪不得有那麼漂亮纖細的腰,怪不得跟北斗說話像棉花似的,怪不得一待就是好久不走,想想也只能是她了。三年前未曾聽過這女子的名號,想必是近兩年才崛起的新秀。

看得出來殿上的氣氛有點尷尬,沁雪決定去替北斗解解圍。邁步進去時,剛好那月色紗女子回頭來張望了,沁雪便將她的容貌看了個一清二楚——小臉滑膩白皙,雙眸盈亮生動,鼻樑傾度剛好,不偏不倚正正中中地安插在薄唇的上方,唇點了淡胭脂色,兩朵粉雲爬在腮上,宛如新摘蜜桃上的那層粉。她一回眸,兩隻翠滴滴的耳墜便輕輕晃蕩了起來,更顯得她清媚嬌美了。

這是一個美人,好一個美人。

美人起初沒在意沁雪,只用餘光掠了掠。等後來沁雪將那天青色小圓瓶放在北斗面前,引得北斗抬頭時,她這才將目光挪了回來,像盯敵人似的緊緊盯着。

“這是什麼?”美人有點緊張地問。

“藥膏。”沁雪道。

“為什麼要給北斗師傅藥膏?”美人的口氣又有點像在拷問犯人。

“北斗師傅傷了,自然需要藥膏了。”

“你說什麼?北斗師傅傷了?”美人驚訝了起來,跟着又急匆匆地問北斗道,“你傷了?哪裏傷了?幾時受傷的?是腿嗎?怪不得你一直坐着不肯起來走動走動,一定是因為腿受傷的吧?怎麼會受傷?剛才你怎麼都沒跟我說?”

美人心急得攢起了眉頭,彷彿受了傷的那個是她。她全然不顧沁雪在旁邊,一連串一大段地向北斗表達着關心。不管北斗是否回應她,她都一往而情深地表露着心意,毫不掩飾。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連篇關切詢問后,美人的絮叨還沒結束,“怪不得你不肯去,原來是受傷了!唐禮公子和喬三公子真是粗心,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他倆還說你最好的兄弟呢!傷口如今還疼嗎?我那裏有種好藥膏,專治跌打扭傷的,抹上就好,是金綏公子從南疆帶回來的。我這就叫琴兒回去取來……”

“不必了。”北斗拒絕了。

“同我客氣什麼?”

“真的不必了。”北斗的拒絕十分肯定。

“真的不要同我客氣,你平日裏對我的關照可遠多過這些……”

“他不是要同你客氣,”沁雪接過了話,“他傷的不是腿,也不是跌打扭傷,你的藥膏他使不上。”

寶丹青愣了一下:“那是傷在哪裏?”

“後背,是燙傷。”

“天,燙傷?那得多疼啊!”寶丹青捂臉道。

“早幾天的事情了,已經好了。”北斗淡淡道。

“燙傷最會留疤了,可萬不能使錯了葯呀!普通藥膏您可別亂用,若日後留下疤痕就糟糕了!這位夫人,您這藥膏是從哪裏來的?是用什麼藥材配製的?是哪位名師配製的?您自己用過嗎?會不會留下疤痕或者其他什麼的?”

“我自己配的。”沁雪據實相告。

“什麼?你自己配的?這可不能兒戲的!”寶丹青聲音略略提高了些,彷彿是在抗議。

這美人兒太緊張了,緊張得讓沁雪都生出了一絲妒忌。

“還是不要亂使得好,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美人兒又向北斗道,“我知道城裏有位叫賀清的醫師,最會治燙傷了。他用藥講究又名貴,用過他配的藥膏,是一點疤痕都不會留的。你的燙傷好到什麼程度了?跟我說說,我這就去問賀清醫師配一劑來。”

北斗已經起了身,並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了。他之前好像在替人寫信,他總是會幫一些不識字的鄉鄰代寫家信。他把一封寫好並晾乾了的信插進了長長的信封里,說道:“我要送信去了,兩位慢慢逛吧。”

“您還沒跟我說您的傷呢……”寶丹青着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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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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