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540. 大結局
酒店的套房內,安沅沒甚表情地看着蹲坐在沙發內的小姑娘。
鴣的很多小習慣仍舊像是個‘野孩子’,喜歡蹲着,喜歡咬自己的指甲,一頭長發亂了就用手隨意地扒拉一下了事。
“安沅姐姐,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鴣的表情極為認真,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就好像一個鄰家的娃娃跟自己的小朋友提議說要不要去她家裏做客。
安沅心裏瞬間很不是滋味。
“鴣,你。。。”
“怎麼了?安沅姐姐。”見她欲言又止,小姑娘仰頭盯着問。
安沅遲疑着,終是搖了搖頭。“沒事。”
沒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是李想打過來的。
安沅手機屏幕晃了下,刻意讓小姑娘看到了來電人的備註名。
“阿想。”
“嗯,沒事,我跟鴣在酒店呢,不用擔心。”
安沅這邊就是極為常規的問候着,其實那頭李想在電話里講得都是重點。
“安安,你家男人讓我跟你說,寨子裏有情況,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他讓你乖乖地就呆在酒店裏,哪兒都不準去。”
安沅回復了一句,“我都出來了,暫時也不好回去,走一步是一步吧。”
那邊李想嗯了一聲,“我會轉告他的,你一定注意安全呀!”
說完,李想就把電話給掛了,然後看着對面的閻煜。
“閻少,你這樣讓安安去冒險,真的。。。沒問題么?”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隨機應變了。瀟安沅這次是真的鐵了心,不把鴣身上的秘密搞清楚,不會罷休的。
閻煜什麼話都沒說,起身就走。
李想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機,輕嘆了口氣。
***
正當宿老夫人意外遇害跟閻家地庫被盜的消息鬧的沸沸揚揚時,秦夫人當然是第一時間就給蕭衍打電話了。
結果蕭二少隨意地敷衍了兩句就掛了電話,氣的秦夫人嘴都歪了。
蕭老爺見狀,安撫地拍了拍她胳膊,“行了,你這臉上還沒好呢。”
秦夫人把蕭老爺的手挪開,語氣不悅地道,“閻家出那麼大的事情,他也不說清楚,現在那邊電話也不通,到底搞什麼?”
“這老太太。。。不會真出事了吧?”
蕭老爺靠坐回椅子裏,視線落在遠處,“你覺得可能么?真要出事了,阿衍還能這麼淡定,讓你別跟着瞎猜瞎起鬨?”
秦夫人想想也是,“這些記者真是夠了,閻家都低調了多少年了,怎麼突然就亂爆出來這麼誇張的消息。”
蕭老爺忽地笑了一下,“這背後怕不是有隱情啊。。。”
秦夫人看着丈夫意味不明的笑容,起了好奇心。
“你想到什麼了?”
“沒有,就像阿衍說的,別多心,真有事,自然會通知我們的。”
說完,蕭老爺又往外頭看。
秦夫人見他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頭,也不多話了,也跟着往外看。
今天,是蕭勻出獄的日子。
管家之前已經接到人了,算算時間,這會兒也差不多該到家了。
正想着,外面有聲音。
秦夫人一下起身,迎出門去。
蕭勻還穿着被帶走時的衣物,只不過原本合身的外套和褲子,現在就好像是大了個碼數,顯得空蕩蕩的。
“阿勻。。。”
面對秦夫人和蕭老爺兩人,蕭勻只是點了點頭,分別叫了兩聲爸,媽,然後就不說話了。
“阿勻,你先回房間洗個澡休息下,晚點,晚點就可以吃飯了。”
人走之後,秦夫人望着大兒子的背影,忍不住紅了眼眶。
蕭勻正往自己的卧室走,迎面看到蕭惟。
呵,真是巧啊!
蕭家唯二兩個坐過牢給蕭家臉上摸過黑的人,聚一塊兒了。
蕭惟喊了聲大哥,然後問了句,“身體還好吧?”
蕭勻回了,“死不了,裏面什麼情況,你也知道的。”
聞言,蕭惟顏面神經瞬間僵硬。
“大哥,我們兩個現在也算是同病相憐了,沒必要這樣互懟了吧?”
蕭勻完全不領情,“蕭惟,既然你之前不當我是大哥,現在也不需要多此一舉地貼上來。”
說完,蕭勻直接走人了。
蕭惟氣的咬牙,但是也無話可說。
……
蕭勻回來后很安分,就在蕭家獃著,哪兒都沒去。
只不過,他回來了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聯繫他了。
蕭勻看着手機上陌生的號碼,猶豫了幾秒還是接了起來。
“蕭大少,我們終於通話了。”
聽聲音很陌生,但是蕭勻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之前都是通過蕭薄辰,不,柴薄辰那個渾小子做中間人,這回算是直接牽上了線。
“你是鄧肯?”
聽到蕭勻幾乎是肯定的語氣,手機那頭的鄧肯笑了出來。
“蕭大少,你本事挺大,我都沒來得及出手,你就自己先出來了。”
蕭勻也不客氣,語氣不善地道,“鄧肯,有事就說吧。”
鄧肯在外面的所作所為,蕭勻知道的七七八八了,這人現在已經被逼到了窮途末路的階段。
“蕭大少,你是不是忘了,上一次為什麼會答應跟我合作了?”
“柴薄辰就是個廢物,你蕭大少就不一樣了。怎麼樣,我們再合作一把?我讓你坐上蕭氏集團董事長的位子。”
蕭勻坐在沙發里,把自己家居服上的褶皺慢慢撫平。
鄧肯沒聽到他的回話,頓了頓才繼續道,“蕭家別墅後院的那口枯井,蕭大少還記得么?”
枯井?
“柴薄辰當年把瀟安沅藏在那口井裏,都沒來得及做任何的辯解就被蕭衍扔進了監獄。”
“其實,他是不知道那井裏的秘密,否則,就可以要挾蕭衍了。”
當年,鄧肯只告訴了柴薄辰一半的訊息,這些蕭勻當然也是知道的。
柴薄辰本來就是顆小棋子,蕭勻當時為了保住自己,在蕭衍大發雷霆時,當然也是選擇了直接犧牲柴薄辰。
一口枯井,裏面的屍骨都已經多少年了,就算被爆出來,那又能怎麼樣呢?
如果說三年前蕭衍羽翼還未豐,能力還不夠,現在。。。瀟安沅嫁去了閻家,蕭衍跟閻煜的關係更近了一層,兩個人這些年又聯手協助警方破了那麼多的懸案,研究院背後還有梁丘遠做靠山。要在蕭衍的眼皮子底下把蕭氏集團搶過來,蕭勻暫時都沒有這麼狂妄的打算。
“鄧肯,你手上現在還有籌碼么?你憑什麼說可以幫我坐上蕭氏董事長的位子?”
聽到蕭勻不以為意的懷疑口吻,鄧肯還是笑。
“蕭大少,只要你願意配合我,籌碼有的是。”
哦?
蕭勻眉眼小亮了一下,繼續聽手機那頭的人說他的計劃。
通着話,蕭勻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帘子看向外面,從他卧室能夠看到後院的一個角落。
後院,因為蕭衍要養那些畜牲,所以誰都不能進。
“好。”
“我跟你合作。”
***
那邊瀟安沅跟鴣已經在酒店住了四天,吃喝都在房間,完全沒有出門。
就算套房很大,還有客廳和大露台可以溜達,鴣還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安沅姐姐,我們這樣一直呆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呀。”
“你真的不考慮跟我暫時回去花渣寨么?你想啊,就當先去散散心,等事情過了,閻少爺那邊也不生氣了,你再回去找他,搞不好你們還有迴轉的餘地呢。”
小姑娘又反過來勸她跟閻煜和好,安沅覺得這是到火候了。
“散心么?”
安沅故作猶豫,但是表情有了鬆動。
鴣見狀,於是再接再厲地勸說道,“安沅姐姐,我們去吧,去吧?嗯?其實。。。我好久沒有回去,也很想回去看看,搞不好,寨子裏還有其他人在的。”
說著,鴣一臉的期許。
安沅等了幾秒鐘,才緩緩點頭。
YES!
鴣大笑着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然後跳起來就去收拾東西。
安沅直接在網上買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還預訂了一輛車子,到了源城機場就可以取車。
閻煜通過監聽當然就知曉了一切,他也跟着買了同一個航班的機票。
......
一大早,安沅直接讓酒店備車從地下車庫接了她們去機場。
一路上,閻煜做了偽裝跟隱四分坐在不同的位子上,跟着一起到了源城。
從機場去到林亭縣城的高速路上,隱四開車,閻煜視線就落在前面安沅租借的車子上。
交通順暢,沒多久安沅就下了高速進了林亭縣城。
越是接近目的地,鴣就越興奮。
“安沅姐姐,我們直接去寨子裏吧。”
小姑娘是全然的迫不及待。
安沅一邊點頭,一邊看車上的導航。
“我們先去買點東西,寨子裏現在什麼情況,也不知道。”
“哦,也是,我們得多帶點吃的喝的回去。”
聽到鴣的話,安沅心裏有點打鼓,這孩子是真的不知道寨子裏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么?按照之前李想傳的話,花渣寨都已經被封了。
車子開到縣城主要的大街上,兩邊的店鋪多了起來,安沅看到有個小超市就停下了車。
不遠處,隱四開的當地牌照的‘破車’也停了下來。
閻煜拿過望遠鏡。
“少爺,你覺得那個鴣再回來這裏,到底是要做什麼?”
隱四想破腦袋也沒猜到,而且這幾天小姑娘什麼都沒幹,安分守己的不行。
閻煜沒出聲,只集中了精力盯着瀟安沅看。
不到五分鐘,瀟安沅就從超市出來了,手裏拎了兩個大膠袋。
......
花渣寨在山林的深處,車子開到半路就進不去了,只能徒步前往。
鴣下了車,背着自己的行李,熟門熟路地帶着安沅往裏走。
安沅跟在她身後。
不對勁啊,花渣寨之前都是不許族人到處跑的,那照道理小姑娘也沒有機會跑出來,但是看她現在在樹林裏自由穿梭的架勢,明明就是一直出入才能這麼熟悉地形。
安沅四下看,邊上林子裏景色看起來都差不多,腳下也沒有特別清晰的路徑小道,她就像是上一次來時一樣,連東南西北都很難分清楚。
“安沅姐姐,你跟好我呀,很快就到了。”
鴣回過頭,咧着嘴笑,那笑容大得誰看都會覺得她很高興回到這裏。
安沅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了。
因為不能跟的太緊,閻煜跟隱四落後了一大段的距離。
徒步走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安沅總算望到了稍微有點熟悉的景色。
“安沅姐姐,到了到了,我看到吊樓的屋頂了。”
鴣開心的蹦跳起來,直往前沖,步子邁得飛快。
安沅集中了精神,扯緊了背包的帶子,加速跟上去。
......
“嗯?這是什麼?”
乍看到黃色的警戒線,鴣沒有猶豫就要上前去扯了。
安沅見狀,拉了她一把。
“鴣,你等一下,這是警察拉的警戒線。”
“警戒線?為什麼?”鴣一臉狐疑,踮着腳往寨子裏面看。
這個路口距離寨子裏面還有一大段距離,其實也看不清楚裏面的情況。
鴣忍不住了,“安沅姐姐,這裏也沒人,我們先進去吧。”
安沅往四下里看,的確什麼人都沒有。
“好,但是你小心點,別到處亂跑。”
“知道了。”說完,鴣就扯了警戒線,直往裏走。
......
寨子裏,空無一人,到處一片雜亂,似是廢棄了好久。
空氣中,卻是隱隱地散發著血腥味。
安沅剛都注意到了,路上有乾涸的血跡,還有幾個地方有白色的人形標記,那是有屍體才會有那樣的標記的。
鴣對着其中幾個吊樓的樓上一路喊了過去,但是都沒人回答。
安沅在她身後跟着,聽到她用方言喊的是嬸嬸叔叔,還有聽起來是同輩小朋友的名字。
“安沅姐姐,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的?”
鴣的表情很慌亂,也有懼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沅停下步子,沒再上前。
“這裏,看起來是發生了命案。”
“命案?”鴣倏地大叫了一聲,“怎麼可能?是誰要殺我們寨里的人?”
“我們這裏什麼都沒有,為什麼要殺我們?”
為什麼要殺我們?安沅注意到鴣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就好像。。。她是親眼目睹了的,因為不能理解,所以才有了這樣充滿痛苦的反問。
就在剎那間。
好幾個吊樓的二樓欄杆處,十來個警察突然現身了。
“不準動!把手舉起放在頭上。”
安沅咽了下口水,默默地舉起了手。
距離她不到五米的鴣卻沒動。
“舉起手!”
十幾桿衝鋒槍對着,小姑娘只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眼神。
“鴣,是警察,你先聽話,一會兒我再跟他們解釋。”
安沅話音剛落,只見小姑娘動了,那身形猶如最敏捷的小豹子一樣,瞬移了。。。嗖嗖兩下,就竄進了邊上的吊樓。
不好!
見狀,安沅也動了。
此時距離她們這邊幾十米遠的閻煜看的心神俱裂。
瀟安沅,太亂來了!
閻煜一落地就跟源城的警方聯繫了,於是十幾位特警提前埋伏在了這裏,隨時待命。
結果,這一下太着急,過早地刺激到了鴣。
“隱四,分頭行動,你去抓人。”
“好的,少爺。”
領了命,隱四瞬間就奔了出去。
安沅跟着鴣進了吊樓,卻一時間根本找不到人。
“鴣,你在哪兒?”樓下沒人,安沅只能順着樓梯往上走。
這棟樓里,也發生了命案,底樓地上有白色的標記,樓梯上也有。。。安沅按耐下心裏的懼意,跨大步爬着樓梯。
樓上很安靜,安沅的耳朵里只能聽到下面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自己的呼吸聲。
她低下頭穿過樓梯間的縫隙往下看,有兩個警察已經跟着進了一樓的廳里。
安沅手指舉到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
已經提前知曉了安沅身份的警察也回了個手勢,表示他們會先原地不動。
安沅這才放心,繼續往上爬。
二樓上去就是一個很大的廳堂,跟一樓的設計一樣,只多了三扇門,應該是卧室。
現在那三扇門都是關着的。
安沅打算一扇扇去打開。
心跳如鼓,說不怕是假的,安沅甚至有瞬間的退縮,但是身體的反應腦子快,她的腳步已經自動地邁出去了。
第一扇門吱呀着開了。
四五平的地方,一眼望穿,沒人。
安沅舒了口氣,轉身再往前走。
第二扇門,她放輕了動作擰開門把。
還是沒人。
正當安沅要去擰最後一扇門的門把手時,樓梯口傳來聲響。
安沅猛地回頭。
是閻煜。
安沅於是拚命揮手,示意他不要過來。
閻煜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瀟安沅,真的是欠她的!
安沅見他不動了,露出一個獎勵的笑容,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閻煜氣的差點失了理智。
他是瘋了,才在這種時候,還眼睜睜看着她冒險。
艹!
安沅鎮定了心神,手重新握上門把手。
擰到一半擰不動了。
被鎖了!
裏面有人?
安沅舔了舔乾燥的唇瓣,“鴣,是我,你在裏面嗎?”
等了幾秒鐘,裏頭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安沅又喊了兩聲。
嘰呀。。。年久老化的木門緩緩開了,背後卻沒人,就像是門鎖被擰開后,門自動打開了一樣。
呼呼呼。。。安沅覺得自己呼吸都變快了幾分。
閻煜再也管不了了,直接幾步衝上前,攬住了她的腰往邊上一帶。
與此同時,特警緊跟上前,踢開房門沖了進去。
“鴣。。。”
最後關頭,安沅還是忍不住輕喊了一聲。
“那個小姑娘不在!”
一個特警轉過身出來,招手讓閻煜和安沅過去。
只擺了一張單人床的小房間內,不見鴣的身影,床上卻是躺了一個人。
應該說是一具屍體。
鮮血橫流,死狀恐怖。
這是剛剛被殺的。
安沅瞠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閻煜伸過手,捂住了她的眼,然後把人帶了出來。
前後就這點時間,兇手是誰,太明顯了。
安沅最後的一絲懷疑,也被否了。
鴣,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
現場法醫沒到之前,閻煜代為檢查了屍體。
男性,看長相和衣着,不像是花渣寨的人,致命傷在喉嚨,大動脈被利器扎破。
兇器是房間裏隨手取的一個杯子的碎片。
這人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安沅在卧室門外站着等,心裏的驚嚇緩和一些后,她努力回憶着這兩天跟鴣的所有對話。
四天在酒店獨處,如果她要殺自己,有的是機會。
鴣到底想讓她跟着一起回來做什麼呢?
閻煜從卧室出來,脫了手套扔到邊上。
“先出去吧。”
......
不管是警察,還是隱四,對於這裏的地形都沒有鴣熟悉,半個多小時的搜索后,完全沒有任何發現。
帶隊的組長只能問安沅是不是有什麼帶有鴣身上氣味的物件,最後安沅翻遍了背包,找到了一個發箍。
“之前在酒店裏,鴣洗臉的時候用過兩次。”
“不過這個發箍之前都是我在用的。”
“沒關係,先借來試試。”
特警隊的組長臨時請求搜尋犬的加入,這麼大一片區域,只能靠警犬來搜索是最快最有效的了。
天色漸黑,夜幕慢慢降臨。
安沅跟閻煜坐在車裏等消息。
“閻煜,你說,是不是我。。。”
“閉嘴!”
安沅話還沒說完,閻煜就否了,他都能猜到瀟安沅這是又要以身試法,自己去引人出來。
絕對不可能!
“你沒看到那具屍體么?”
安沅不出聲了,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指頭看。
她當然看到了,現在眼前都能清楚的記起那血腥的慘狀。
只是,如果現在放棄,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安沅就是有種直覺,她應該去找人。
而且只有她去,鴣才會現身。
安沅掀起眼角偷偷看了一眼沉着臉的男人,抿了抿唇。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這次,閻煜沒直接拒絕。
他也想儘快抓到人,這樣一切才會真相大白。
安沅掏出外套口袋裏的手機,“我發個信息給鴣,如果她回復我,那我們就一起去找人,好不好?”
閻煜眯了眯眼,“這裏沒信號。”
安沅低頭看了眼手機頻幕,“有一格信號。”
她只當男人同意了,迅速編輯了消息就發了出去。
一秒,兩秒,還好,消息總算是發送成功了。
閻煜把手機拿過去,等着。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過了七分鐘,跳出來一條新消息。
“安沅姐姐,我好怕,你來救我。”
這是什麼意思?
閻煜皺眉,盯着那條消息看。
安沅扭頭看向車窗外,外面幾乎是一片全黑了,沒有照明的山裏,幾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
“你在哪裏?”
閻煜編輯了消息好不容易發出去,然後又隔了幾分鐘才收到回復。
直接是個定位。
安沅湊過去看,居然是在林亭縣城裏的,“鴣已經跑出去了?”
閻煜拍了拍駕駛座的位子,“隱四,去這裏。”
隨即,閻煜也把定位分享給了源城特警隊的組長,只不過,這一次,他建議他們稍安勿躁。
想要抓到鴣,看來只能是瀟安沅出馬了。
***
源城那邊的行動驚心動魄,寧遠城這裏倒是一切都風平浪靜地,關於閻家的事情因為記者完全採訪不到,也沒人出來解釋,所以各種平台上的消息漸漸地都平息了,網上和電視新聞里的熱度已經被其他的新聞取代了。
蕭衍知道蕭勻回來后,只吩咐管家多看着,他自己也沒有回來別墅。
至於鄧肯,還是沒有人搜到他藏身的地方,殊不知,他提前在地下室預備了足夠的食物,手機號碼換了新的,最近唯一聯繫的就是蕭勻,小周他們包括隱八怎麼也沒想到要從剛出獄的蕭勻身上下手去追蹤。
晚飯時刻,秦夫人看着餐桌上寥寥數人。
蕭勻回來了,只有蕭惟跟蕭凝兩母女過來一起吃飯,其他人她不是沒通知,卻是一個個地都找了借口,誰都沒回來。
罷了,反正回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場面,秦夫人拿公筷往蕭勻的碗裏夾了一塊魚。
蕭勻的筷子頓了一下,然後拿起勺子把魚連帶着底下沾到的米飯一起挖了出來放到盤子裏。
“阿勻,你。。。不喜歡吃魚么?”
蕭勻抬起頭,面無表情地道,“我對海鮮過敏。”
海鮮過敏?
是么?什麼時候的事情?
秦夫人一下傻眼了。
倒是蕭凝突然蹦出來一句,“祖奶奶,大舅舅從來都不吃海鮮的。”
氣氛瞬間尷尬。
秦夫人喃喃地支吾了一聲,心虛地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蕭老爺,後者清了清嗓子,“今天這牛腩煮的不錯,很入味。”
“是,阿勻你多吃點。”秦夫人也不敢再夾菜了,就怕萬一又是蕭勻不喜歡或者不能吃的。
一頓飯,吃的極為無趣。
蕭勻用完飯,就起身走了。
蕭惟也放下了碗筷,“爸、媽,我想帶着小寧搬去海城。”
“去海城?怎麼這麼突然?”
秦夫人話沒說完,蕭老爺就開口同意了。“阿惟,你們去吧。”
去吧!
完全沒有任何的挽留,更像是慶幸擺脫了一個包袱。
蕭惟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小凝,走了。”
要在以前,蕭凝肯定還要鬧騰一下,現在。。。她不敢了。沒錢沒資本,只能靠蕭家這兩個老的活着,老爺子一句話就能決定她跟她媽以後是什麼樣的活法。
等兩母女走了,秦夫人繃著的淚珠子奪眶而出。
“我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蕭老爺把筷子拍到桌上,“哭什麼?又沒死人。”
被罵的莫名其妙,秦夫人瞪着眼起身走人。
......
蕭衍接完管家的電話,也沒說什麼。
安楚見他表情不太好,“怎麼了?”
蕭衍搖了搖頭,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題,“院長說讓你復職?”
“是,還有譚夢也給我打了電話。”
譚夢?蒼石醫院公關部的部長?
“譚部長說風頭過了,讓我明天就回辦公室。”
蕭衍人靠到沙發背上,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那你準備回去么?”
安楚點了點頭,“回去,反正暫時也沒其他安排。”
蕭衍嗯了一聲。
“閻煜他們那邊怎麼樣了?”
安楚不知道閻煜和瀟安沅去了源城,最近閻家的事情鬧成這樣,蕭衍沒主動提及,他也一直忍着沒問。
蕭衍閉上了眼睛,“沒事,很快。。。就能都解決了。”
見他不願多說,安楚也識相地不多問了。
***
林亭縣城。
隱四按照定位開到了目的地。
閻煜一路上幾乎是以威脅的口吻反覆叮囑了瀟安沅。
不能亂來!
安沅乖巧地全部都答應了。
車子一停穩,她就拍了拍已經穿好了防彈服的胸口。
“我一定注意安全!我走啦。”
見小女人毫不猶豫地開門下車,閻煜握緊了拳頭磨牙,“瀟安沅,你要是出事,牧七跟梁丘笙就完結了。”
哎?要拆散阿七跟教官?
安沅回過身,難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閻煜一臉認真地回看她,沒再啰嗦。
明白了男人絕對說到做到的決心,安沅只能再次露出安撫的笑容,給自己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轉身小跑出去。
隱四:“少爺,我什麼時候行動?”
閻煜回過頭給了他一個眼神,隱四嘴角一抽,覺得自己真的是問了個多餘的問題,立馬解了安全帶開門下車。
......
安沅一刻沒有停留,直接往鴣定位的具體位置走了過去。
走到門口,她才停下仰頭看了眼。
這是一家當鋪。
林亭縣城不大,這家當鋪就在郵局的邊上,地理位置也是挺微妙的。
這會兒已經接近九點了,其他的店早就都關門了,當鋪卻還開着,裏頭亮着燈。
安沅上前推開了玻璃門。
那門很重,安沅還用了點力氣。
當鋪的接待處位置很高,安沅走過去都看不到裏面。
“當什麼?”忽地安沅聽到有人說話,是接待處的櫃枱後面站起來一個中年男人。
“手錶。”安沅把腕上的表取了下來,遞到櫃枱上。
“等一下。”
安沅注意到,這中年男人說話帶着點口音,跟鴣有點像。
兩分鐘不到。
“兩萬,當么?”
表是閻煜前幾年給瀟安沅買的,當時她還是高中生,所以他只選了塊十幾萬了。
舊款的現在能給這個價格,也不算太坑。
安沅點了點頭,“我當。”
中年男人又道了一句等一下就走開了。
安沅轉頭查看,櫃枱上面,還有門口都有攝像頭,燈也亮着,表示正在工作中。
鴣在哪裏?
櫃枱後面的辦公室?
為什麼她會在這裏,如果被人綁起來了,怎麼還能用手機?
安沅捏了捏手掌,告訴自己耐心等着。
中年男人去而復返,從櫃枱里推出來兩疊現鈔。
“兩萬,數數。”
現金啊。。。安沅接過也沒數就放進了外套的內袋裏。
“請問。。。”
中年男人視線看過來,安沅這才注意到他左眼的眼珠子看着有點奇怪,像是假的。
“你要找的人在裏面。”
安沅心裏一個咯噔。
“出去右轉,沿着邊上的巷子進來。”
......
暗巷裏的燈很微弱,安沅眯着眼才找到邊上有個小門。
她深呼吸了兩下,舉手敲門。
門開了,是剛才那個中年男人。
“進來吧。”
裏頭是個院子,安沅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似曾相似的香味。
這香味。。。她在哪裏聞到過呢?
安沅也不敢到處看,就跟在中年男人後面往一扇門走去。
吱呀。。。這裏的門也有些年頭了,一開一關都會發出這樣的聲響。
此時竄進鼻端的香味更濃郁了。
安沅猛地就想起來了。
這香味是上一次她跟六叔去花渣寨的時候,在巫醫的房間裏聞到過的!
安沅呼吸急了兩分,藉著室內的燈光,終於看清了盤腿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人。
那個鴣說已經因病過世的巫醫!
老婆子還是跟先前一樣的裝束,只是褶皺的眉眼臉龐顯得更蒼老了。
“瀟醫生,你來了。”
這篤定的口吻,平靜的表情。
安沅心裏下意識升起的,只有好奇跟不解,卻是沒了懼怕。
裏屋隔間裏又走出來一個人。
“安沅姐姐。”
是鴣,毫髮無傷,表情帶着一如既往的笑。
安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巫醫看向中年男人,“你先去跟瀟醫生的先生打個招呼。”
“安沅姐姐,沒關係,你別緊張,巫醫婆婆什麼都知道,閻少爺在外面,還有警察。”
......
實際上半個小時都沒到,閻煜卻覺得像是過了半世紀。
等瀟安沅終於出來了。
“你沒事吧?”
閻煜上下摸了個遍,確定小女人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后才舒了口氣。
安沅被拉進男人的懷裏,緊緊地抱着。
那邊巫醫、鴣還有那個中年男人戴着手銬從巷子裏走出來。
警車的鳴笛聲響起,然後漸行漸遠,最後聽不到了。
安沅坐上車,腦袋埋在閻煜的胸口。
閻煜攬着人,大掌輕拍她的後背,暫時也沒有多問。
“隱四,先去源城,找個酒店住下。”
......
半夜,安沅睡下去沒多久,閻煜就聽到了她的夢囈。
安沅的聲音很小,聽不清她說什麼,但是那哼哼唧唧的聲音特別像受了傷的小動物。
閻煜起身去倒了杯水,又擰了條濕毛巾。
安沅做夢了。
夢裏,她回到了山上,回到了那間小院子,院子裏有一棵杏樹。
她看到了久違見面的師父,和蕭衍長得一摸一樣的師父。
“九兒,你終於回來了。”
“師父。。。”
這才是她的師父,這裏才是她的家,院子裏還放着她用來采草藥的背簍。
“九兒,飯做好了,來吃吧。”
杏樹下放了矮桌和小凳子。
安沅走上前,然後她步子猛地停頓。
她身上的衣服。。。又變成了繁複曳地的褥裙,每走一步,都有微微的牽扯感,她都不習慣了。
“九兒,愣着做什麼?”
師父講話聲音不一樣了。
不對,是她記錯了,這裏的師父,說話本來就是這樣的。
因為講的是方言,那語調聽起來有點熟悉。。。似曾相識,好像剛剛才聽過,但是又記不起來。
她到底怎麼了?
“九兒,你今天去采草藥,怎麼沒帶背簍?”
“莫不是,去山下玩耍了吧?”
她帶了背簍去採藥的,而且為了采一株白芨,居然還一腳踏空摔了下去。
山崖、暴雨、寧遠城!
安沅閉眼再睜眼,面前的景象還是一樣的,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臉龐。
不對!
哪裏不對!
***
“瀟安沅!”
“醒醒!”
發現小女人緊閉的眼眶裏不停地溢出淚珠時,閻煜急了,俯身輕拍着她的小臉。
“快點醒過來。”
安沅像是沒聽到,除了哭,還是哭,眼睛卻硬是閉着不睜開。
見她的眼淚瞬間就濡濕了小臉還有自己的手掌,閻煜急的都胸口發悶了。
怎麼回事?
不會又是中了什麼巫術?閻煜想到上一次那方從花渣寨流出來的硯台,手上使了點力氣去掐安沅的人中。
臉上一下有劇痛感傳來,安沅的眼睫毛不停顫動着,終於睜開了眼。
......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早晚都會回去的!”
這是巫醫跟她講的最後一句話,或者之後她還說了其他的,安沅卻是完全都聽不到了。
......
睜開眼的瞬間,安沅有些恍惚。
“夢到什麼?哭成這樣。。。”
閻煜低下頭湊近了。
臉上碾開的淚漬被男人的唇瓣一點一滴地拭乾蹭凈。
安沅心頭的苦澀也被連着帶走了許多。
只是,心底的恐懼漸漸攏起。
剛才的夢境太過真實。
有一瞬,安沅覺得她仍舊是田九兒,而瀟安沅是不存在的。
那麼,寧遠城的一切也都是不存在的。
悲從中來,安沅的眼淚再一次決堤。
“怎麼又哭了?”
閻煜還沒見過瀟安沅這樣的哭法,或者說小女人之前也哭,但是每次哭都不是為了自己,現在這樣帶着一絲絕望的哭聲,讓他完全手足無措。
“別哭了。。。”哄也沒用,親也沒用,閻煜都快崩潰了。
“瀟安沅,剛才,那個巫醫是不是給你喝了什麼東西?”
閻煜實在是忍不住要往這方面猜測了。
巫醫?聽到這兩個字,安沅眨了眨眼,瞬間又是一長串的淚珠子滑下來。
看着小女人哭到通紅的小臉,這才一會兒,眼睛也整個浮腫了,閻煜長嘆了口氣,乾脆把人拉起來,然後摟進懷裏用力抱緊,緊到沒有任何的間隙。
“瀟安沅,沒事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這裏。”
“是不是這裏睡的不舒服?那我們現在就去機場。”
半夜沒有航班,那就包機回去。
閻煜每說一句,安沅的淚珠就流一串下來,最後哭的都沒力氣了,整個人軟下來。
“嗝。。。”
聽到那輕微短促的打嗝聲,閻煜原本緊皺的眉心倒是稍微鬆開了一些。
瀟安沅哭到打嗝的時候,那就是差不多快停了。
果然,哭聲漸漸消逝,只有隱約的抽泣,最後只剩輕淺的呼吸聲。
半餉,安沅抬起頭,手搭在閻煜的胸口,男人的襯衫濕了一大片,黏黏糊糊地已經沒法兒看了。
剛哭成這樣,眼淚鼻涕肯定都止不住的。
真哭起來,誰都會流鼻涕。
安沅忽地被自己這不合時宜的想法給逗笑了。
閻煜伸手戳了戳她嘴角笑出來的梨渦,“瀟安沅,是不是真的被下了巫術降頭?”
這又哭又笑的!
搞得他心跳起伏跟坐過山車一樣,不帶這麼玩的!
安沅重新摟住男人的腰,呼吸間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緩緩地呢喃了一句。
“我困了,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
回到寧遠城,閻煜發現自己多了一條小尾巴。
他走到哪裏,瀟安沅跟到哪裏,簡直跟只剛被帶回家的,只有跟在主人身邊才有安全感的小奶狗一樣。
離開都不超過一分鐘,就立馬變身嚶嚶怪。
這是怎麼了?
瀟安沅從來都沒這樣黏過他,現在卻恨不得長在他身上似的。
不對勁。。。真的太不對勁了。
源城那邊的審訊沒有那麼快,閻煜這邊暫時也沒收到多少準確的信息,不過人抓到了,也算是幫着源城警方解決了一樁本來已經陷入了死局的大案。
花渣寨那麼多人離奇遇害的前因後果,希望可以儘快被查清楚。
閻煜帶着安沅一起進到辦公室的時候,蕭衍親眼看到小徒弟的確是安然無恙,一顆吊著的心才安穩下來。
蕭衍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抱一下瀟安沅時,後者卻是往後退了一步。
“。。。師父,安。。。安老師還好么?”
這明顯的排斥感是怎麼回事?
蕭衍看向閻煜,以眼神發問。
閻煜微微搖頭,示意晚點再跟他解釋。
一個上午,安沅都在閻煜的辦公室待着,江南西進出了幾次彙報工作,閻煜又起身去開會,等到時間過了十二點,該吃午飯了。
閻煜才發現一直窩在沙發里看書的小女人,手裏的書還停留在第一頁,茶几上準備的水和點心也一點都沒動。
這是一動不動,原地入定了?
閻煜坐到沙發上,手探上安沅的臉頰,指尖劃過她乾燥的唇瓣。
“餓不餓?”
安沅其實沒什麼胃口,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走吧,去吃飯。”
一天的時間,對於閻煜來說過得極快,因為先前積壓的事情太多,他全神貫注工作時根本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而對於瀟安沅來說,這一天過得既快又慢。
加班到晚上快十點了,閻煜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研究院的大樓,往停車場走。
閻煜突然停下腳步,半側過身,朝着落在身後半步的瀟安沅伸出了手。
安沅露出笑容,嗖地上前握住。
“要不要去吃宵夜?”
“好。”
之後連着一個星期,瀟安沅每天都跟着閻煜來上班,江南西他們只當眼瞎,沒看到。
***
宿老夫人從老道長那裏回來,管叔特意開着車子在寧遠城市區繞了一圈。
老太太還去了一趟她最愛的旗袍店,之前都是師傅上門來給她量體裁衣,這是時隔很多年後,老太太第一次親自來店裏。
重新回到車上,秦嫂給宿老夫人遞上溫熱的茶水。
“老夫人,累不累?”
“沒事,回去吧。”
這一遭走完,第二天早前的謠言不攻自破。
閻家的老太太,人精神着呢,而且保養的極好,完全看不出來她的高齡。
那閻家地庫被盜的事情,估摸着也是假的了。
一時間,消息又是滿網的飛。
宿老夫人回來了,安沅跟閻煜當然也得第一時間回去看看。
“安兒,你這是哪裏不舒服么?”
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來孫媳婦兒臉色不太對。
“有道是醫者不自醫,安兒,讓莫老過來給你把把脈?”
宿老夫人心裏雖然有一絲期許,但是又覺得瀟安沅這也不像是懷孕了,更像是心裏有事。
莫老被請過來給瀟安沅把了脈,問了些話,最後只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叮囑她白天加強一下鍛煉,這樣晚上睡眠質量會好一些。
晚上,等安沅睡下了,閻煜才悄悄起身去了後院。
宿老夫人忙不迭地問,“安兒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變得這麼。。。意志消沉?”
說意志消沉真的不為過,那臉上就算是笑的,眼睛裏也是一派的無神。
“是因為鴣的事情?”
管叔早就把鴣的事彙報給老太太聽了,雖然最後的結果未定,但是宿老夫人也難受了好一陣,幸虧在山上有老道長給她開解開悟。
閻煜微微笑了一下,他這笑也是安慰老太太的。
“瀟安沅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之前一連串的事,牧七現在還沒完全復原,正常說話更是遙遙無期,加上鴣又被羈押了,她還能高興的起來么?”
“這樣可不行,煜哥兒,你要不請假帶安兒出去度個假散散心?”
度假散心,閻煜早就想過了,也問了安沅,但是直接被拒絕了。
“安兒是個乖巧的,估摸着是怕影響你工作,而且現在那個什麼鄧肯還不里奧人還沒抓到,她不願意出去也可以理解。”
宿老夫人捻着腕上的鐲子,垂眸沉思起來。
“祖奶奶,你別操心了,瀟安沅就是一時情緒沒緩過來,我現在天天都帶着她去辦公室。”
“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聽到閻煜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時看着人的,宿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
日子一天天過去,瀟安沅重新回到了四君堂坐診,牧七不在,四君堂那邊就直接另外派了一名實習醫師給她。
這一天,安沅忽然接到了安楚的電話,說要請她出席一個中醫診療的座談會。
安沅看了下時間就應允了。
接完電話,安沅看着手機發獃,她好久沒有主動聯繫師父了。
點開消息對話框,蕭衍發過來的明顯比她回復的語句要長。
安沅急喘了口氣,猛地把手機翻過來放到桌上。
診室的門被敲響,助理醫師走了進來。
“瀟醫生,可以開始看診了嗎?”
安沅收斂了心神,“可以了,請病人進來吧。”
一看診忙碌起來后,安沅的心思就顧不到想其他的了。
臨近中午,還有最後一個病人。
安沅看了眼預約信息,一個熟悉的名字印入眼帘。
蕭勻。
安沅以為是同名同姓的,結果病人一進來,還真的是蕭家的大少爺。
頭髮變白了些,身型更為削瘦了,臉頰的顴骨也凸了出來,但是眉眼間的神態,一點未變。
“大少爺。”
安沅還是跟以前那樣稱呼蕭勻。
“不用這麼見外,叫大伯也可以。”
大伯?
按照輩分是這麼叫的么?安沅因為驚訝,也一時都亂了。
“請坐,我們先看診吧。”
乾脆忽略了稱呼,安沅招呼人先坐下,是病患那就無所謂來者的身份了。
一番詢診檢查過後,安沅給蕭勻開了藥方,都是補氣凝神的葯。
“我建議去做一下血常規的篩查再測個血糖。”
安沅看下來覺得蕭大少有糖尿病的疑似癥狀。
在監獄裏的伙食應該不至於會讓人暴飲暴食到得糖尿病,聯想到這位大少爺之前的飲食習慣生活作息,安沅覺得他可能是早就血糖偏高了。
蕭勻微微頷首說知道了。
因為是最後一個病人,助理醫師見蕭勻坐着沒動一時也沒催着他出去。
但是診療結束,安沅也沒話可說了,最後只能問道,“還有事嗎?”
蕭勻嘴角微揚,瞳孔比起剛才有些微的收縮。
“安沅,蕭家如果有難,你都會幫忙的吧?”
什麼?
“還記得之前你被人綁了,扔在後院的枯井裏的事么?”
蕭勻這話一出,安沅臉色瞬間僵硬。
助理醫師也是個有眼力見的,立馬就找借口出去了。
對於這好幾年前的往事,安沅本來早就淡忘了,雖然先前又被同一個人惹出醫鬧還傷了手,但是比起其他鬧心的事,柴薄辰再可惡暫時也排不上號了。
見安沅臉色有變但又不開口問,蕭勻換了個坐姿,一張圓凳也被他坐出了很是肆意的姿態。
“安沅,實話跟你說吧。”
“後院那口枯井,裏面埋了具屍骨。”
“上一次,你被困的時候,蕭衍下去救你時其實就發現了,但是他一直沒說。”
“知道為什麼柴薄辰這次逃過一劫被判緩刑么?就是他以此要挾,最後蕭衍也只能讓程淺在訴訟的時候放了他一馬。”
蕭勻的話,幾分真假。
安沅一時間無從判斷。
“枯井裏的屍骨,我不知道是誰的,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阿衍肯定是知道這事關係重大,所以才會讓柴薄辰的威脅得逞。”
安沅捏緊了手裏握着的筆,儘力維持着平穩的語氣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目的?”
“前面你說萬一蕭家有難,就是指枯井裏的屍首被發現么?”
“是,也不是。”
“枯井裏的屍首是誰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那麼多年都過去了,真要追溯也過了訴訟期。”
“但是蕭家別墅發現屍骨,媒體會放過這樣的大八卦么?前面剛鬧過一波,蕭氏集團的股票剛剛穩定,如果現在再爆出這樣的驚悚新聞,你覺得會沒有連鎖反應么?”
“上一次,蕭惟他們幾個人手上的股票不夠看,閻煜的私人基金分分鐘就收走大半。”
說到這裏,蕭勻哼笑了一聲。
“這一次,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了。”
已經坑過一次自家人,還因此入獄了,現在提前釋放后,又要捲土重來。
安沅看着蕭勻這一刻徹底暴露出來的惡劣表情,手裏的筆,鏘的一聲,斷了。
“哎喲,小心手,安沅,你這手剛剛好吧?”
安沅直接在心裏呸了一聲。
繞了一圈,蕭勻跟柴薄辰,就是一丘之貉。
兩個人本來就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私底下互相利用,也不是沒可能。
聯繫起前塵舊事的安沅,騰的一下站起身。
“大少爺,我勸你及時收手!不要一錯再錯。”
“一錯再錯?”蕭勻也慢騰騰地站了起來。
“我怕什麼?牢反正已經做過了,大不了再坐多一次!”
“瀟安沅,我勸你跟我合作,這樣對蕭衍,對蕭家都好。”
“在閻家,你現在也是有話語權的人了,我知道,你手上可以支配的資金夠多。”
“我的條件不過分,只要你在後面的股東大會上,投我一票,就可以了。”
聽到蕭勻這荒唐至極的要求,如果不是氣氛太嚴肅,安沅都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這些人,一個個的,怎麼能這麼不要臉不要皮的?
“怎麼?看不起我?覺得這交換條件不夠分量?”
蕭勻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照片,放到桌上。
“這個,夠不夠分量了?”
看到照片上的兩個人。
安沅瞳孔震動。
是師父還有安老師。
刁鑽的角度,看樣子是在安老師的辦公室里被偷拍的。
安沅一下用手遮住照片。
“一張不夠,我那裏還有視頻。”
蕭勻笑着說完,指尖點了點桌面。“瀟安沅,我沒什麼耐心,反正你也知道,我跟阿衍,向來是不對路的。”
不對路,這話算是輕的。經過之前的事,簡直是水火不容。
蕭勻在牢裏時時刻刻想的都是怎麼把蕭衍拉下水,讓他身敗名裂,讓他好好嘗嘗從雲端跌落到地獄的滋味!
他,巴不得生來就是天之驕子的蕭家二少,生不如死!
兄弟情?親情?蕭勻嗤笑一聲,在他眼裏,這些連一分錢都不值。
***
閻煜發現瀟安沅今天的情緒越發低落了,回來之後也不跟他說話,在書房呆了許久后,出來又直接去了浴室。
這會兒都快大半個小時了,也不見她出來。
閻煜走去浴室門口,輕敲了兩下。
“瀟安沅?”
“唔,我泡一下澡,很快出來。”
閻煜還是不放心地拉開了一條縫,確定她真的好好地,才微鬆了口氣。
最近他研究院裏事情也多,瀟安沅之前回去四君堂出診后他一時就鬆了警惕。
剛才隱四給他發消息,說今天看到蕭勻有在四君堂出現。
蕭勻出獄后,一直就在蕭家別墅也沒怎麼出來,他那邊蕭衍也讓管家盯着的。
但是他這突然出現在瀟安沅工作的地方,閻煜不得不懷疑,他這是故意找上門的。
尤其瀟安沅這回來后明顯不在狀態的模樣,閻煜更是確認了自己的懷疑。
......
浴室里,因為浴缸的水可以保持恆溫,安沅都沒有察覺時間的流逝。
直到身上的皮膚開始有些異樣的繃緊感,她才回過神來。
胡亂地擦乾后,安沅裹了浴袍就出來了。
閻煜看到她頭髮沒擦也沒吹,濕漉漉地水滴了一路,立即去浴室取了毛巾跟吹風機,追到了卧室。
腦袋上覆了毛巾,視線被遮住,安沅又是猛地一個瑟縮回神。
等她頭髮幹了七八成,閻煜才用手指頭順着髮絲,然後在安沅的額上親了一口。
“今天看診,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語擊中。
安沅垂下眸子,光着的腳丫互相碾了一下。
她,好恨這樣糾結又不爽氣的自己。
從源城回來之後,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戴了張面具,不光在師父面前,在閻煜面前,也是一樣。
話說半句,或者不說,心裏的恐懼卻是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
今天蕭勻的威脅,就像是一顆從空中砸落的石頭,直接把她給掃進了一望無際的深海里。
安沅覺得自己掙扎在滅頂的海水中,快要溺斃了。
“瀟安沅,呼吸。。。深呼吸,慢慢來。”
突如其來的呼吸困難,安沅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閻煜又是被嚇得後背都出冷汗了。
等到她稍微緩過來,閻煜直接把人攔腰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笨蛋。”閻煜抵着安沅的額頭,呢喃出聲,“你到底怎麼了?哪裏不舒服么?”
微表情的研究,心理學的一切知識,閻煜平時在工作時運用自如,到了瀟安沅身上,一點用都沒有。
閻煜心裏越急就越是看不透,更何況瀟安沅也不配合。
長嘆了口氣,閻煜不管不顧地咬上了小女人的嘴唇。
從源城回來后,安沅情緒不高,閻煜也就一直忍着沒有跟她親密。
大多數情況下,性愛其實是解壓的一種好方法。
閻煜賭對了。
雖然做到最後,安沅又哭了,但是一下發泄出來后,她的臉色明顯平靜了很多。
幫她清理乾淨,穿好舒適乾爽的睡衣后,閻煜把人又摟進了懷裏。
床頭的燈調暗了,呼吸間都是彼此溫暖的氣息。
安沅半眯着眼,累的有些迷糊。
“小四說今天看到蕭勻去找你了。”
閻煜輕拍着安沅剎那間有些僵直的後背,放緩了語速,“他跟你說了什麼?”
男人古琴一般的低沉聲線,舒緩地讓安沅下意識就放鬆下來。
“瀟安沅,別怕。”閻煜手上的輕撫一直沒有停。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可以解決的,所以,不要怕。”
不要怕。。。安沅想到悶在心底的秘密,她能全盤托出嗎?
穿越,李想說這是萬年老梗了,曾幾何時,安沅都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莫名其妙就來到了這個世界的。
如果不是去了花渣寨,見到了巫醫。
安沅真的,已經忘了,或者說,她沒有特別在意了。
但是沒有其他人知道的秘密被巫師一語道破,還說她早晚都會回去。
連着做了幾個星期噩夢的安沅,緊繃的神經,已經瀕臨崩潰。
她,快受不了了。
“閻煜。”
“嗯?你說,我聽着。”
安沅閉上眼,啟唇。
“蕭勻手裏有師父還有安老師的照片和視頻。”
“他今天拿照片給我,威脅我在下次蕭氏股東大會上,選他做董事長。”
聞言,閻煜直接呵笑了一聲。
“蕭勻居然拿這種小把戲來威脅你?”
小把戲?安沅被男人不屑的語氣一下說懵了。
閻煜一手掐上安沅的臉蛋,把她微有些泛涼的臉頰用了點力氣搓熱。
安沅臉都被捏變形了,忍不住嘟着小嘴抱怨,“閻煜,你說清楚點呢。”
閻煜隨即湊上來在她嘟起的小嘴上狠親了一口。
“不過是照片跟視頻而已,他蕭勻有多少都沒關係,我不會給他機會爆出來的。”
真的?
看到瀟安沅不太確定的眼神,閻煜微微眯起了眼。
“不相信我?”
安沅瞬間慫掉,趕緊猛點頭。
不過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信息,閻煜因為先前的事情都在連續的調查中,所以前後一串起來,就立馬猜到了蕭勻手裏的這些個東西,可能是從哪裏來的了。
***
第二天,安楚早上剛進辦公室,江南西就來了,手上還拎着個工具箱。
仔細檢查后,江南西在正對着沙發的一個裝飾品底座里,發現了一個針孔攝像頭。
還有,安楚辦公桌上的座機話筒里,也被裝了監聽器。
“這麼古舊的監聽器。”江南西淬了一聲,“真的是好久沒見了。”
徹底清理確保沒有其他的電子設備后,江南西才拿着‘戰利品’告辭了。
安楚繼續若無其事的工作,好一會兒后才撥電話給外面的秘書讓她把譚夢給叫過來。
寥寥幾句,安楚就注意到了譚夢的視線幾次都落到了沙發對面的某個位置,剛巧是前面搜到有攝像頭的那裏。
呵,沒想到,他這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始作俑者本人。
……
“居然是譚夢?”
蕭衍能想到的唯一聯繫,譚夢是譚家的人,跟譚志明算個同一宗的。
“比起譚志明,譚戰跟譚夢的關係更密切。”
閻煜前面第一時間就讓隱八去查了。
“譚戰成立影視公司后,譚夢有投資過幾部劇,包括那部沒上映的《青玉案》”
青玉案沒能上映,是因為主角跟導演牽涉刑事案件,後面又是持續的調查,所以片子到現在還沒能通過審查排到上映的檔期。
因為這一部劇,譚氏影業損失不小,對外形象也落到了谷底。
“閻煜,你的意思是,這個譚夢因為不爽我們為了破案擋了他們的財路?”
“除了這個解釋,還有其他的么?”
蕭衍思量許久,也只能是這樣了。
“這樣看來,之前的藝人助理現在的經紀人,柴恩進,都是譚戰公司旗下的。”
“難道說,柴家的人也都在譚戰的電影裏投錢了?”
閻煜點點頭。
“沒查到柴洪恩的名字,但是有柴靜音的,譚氏影業第一部創了票房記錄的《詩韞戀》就是她用柴萁萁的筆名寫的。”
卧槽!
蕭衍暗罵了一句。
這下,可不都串起來了么?
譚詩韞,譚家那個案子,譚戰居然是讓柴靜音改編成電影劇本的。
“那柴洪恩這些人跟鄧肯還有之前的莉娜又是怎麼攪和在一起的?”
閻煜做了個舔牙的嗜血表情,“等一會兒抓到鄧肯,就能知道了!”
……
在通知小周他們鄧肯的藏身地之前,閻煜跟蕭衍還有隱四先到了郊區聯排別墅的門口。
“少爺,那個鄧肯他媽地就是個變態,我跟你一起進去吧!”
閻煜接過隱四手裏的仿真槍。
“不用。”
“在外面等我。”
說完,閻煜就開門下了車。
隱四轉頭看向後座的蕭衍。
“二少,這。。。”
蕭衍眼尾挑了挑,扭頭看向窗外。
“你家少爺,不親手把人解決了,這口氣會堵死他的。”
隱忍了這麼久,還費了那麼多人力,就為了這最後的爆發了。
***
鄧肯知道閻煜早晚會找到自己,但是卻沒想到這麼快,而且他還自己一個人來了。
“是蕭勻暴露了?”
閻煜沒吭聲,剛才他力道沒控制好,一腳踹門時,門板倒了,直接壓到了聽到聲音站在門后的鄧肯。
所以,此刻鄧肯正狼狽地躺在地上,義肢也沒戴,露出猙獰的切面傷口。
“閻煜,你這是準備動用私刑?”
鄧肯咋了咋舌,“也好,往這裏打吧,一槍解決我。”
看到鄧肯用手比着自己的太陽穴,閻煜緩緩走上前。
巨人一樣的黑影壓在鄧肯身上。
“呵呵,怎麼樣?最近是不是因為我很鬱悶?蕭衍呢?他是不是也挺胸悶的?”
“哦,還有那個安楚,你跟二少說,那人。。。”
鄧肯嘖了一聲,作出輕蔑的表情。
“不說了。”
“動手吧。”
動手?沒問題。
閻煜把槍上膛。
對準鄧肯頭頸里的大動脈。
卡嗒。
槍膛轉了一節。
零星的火藥味散出。
卻沒有子彈出來。
空彈。
下意識閉眼,身體不禁顫動着的鄧肯嘴角一個抽搐。
艹!
閻煜重新上膛。
又對準了他的下身。
這回,鄧肯稍微動了一下,想躲。
閻煜沒給他機會,快速地扣動了扳機。
又是卡嗒一聲。
“卧槽,閻煜,你他媽要殺就趕緊給老子動手!”
想痛快?
閻煜嗜血地一笑,再次上膛扣動扳機。
全身要害試了大半。
子彈只剩最後一發。
不可能再是空包了。
鄧肯心裏明白,經過剛才一輪又一輪心理上的折磨,他保持不了淡定了。
就算強忍着,手掌心在地上磨出了血,也止不住生理上的恐懼。
閻煜視線往下掃。
鄧肯褲子上明顯的濕痕印出來一大圈。
槍管對準上顎。
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的閻煜這才開口。
“鄧肯,你這種人,生不如死,最適合你。”
子彈穿過下顎,經過顱腦,還有一定的可能性會存活下來。
只不過這輩子就癱了,腦袋有意識,身體卻不能動彈。
鄧肯瘋了,伸手就要搶槍。
“等一下!閻煜,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針對你嗎?”
為什麼?
閻煜挑眉一笑,隨即又立馬隱去了笑容。
誰他媽關心這些!
砰!
……
閻煜從別墅出來。
鄧肯被仿真槍瞬間的爆破音給震暈了。
閻煜脫了手套連帶着槍都扔到車的後備箱,然後還很嫌棄地拿過消毒酒精洗手。
蕭衍那邊已經打了周勇濤的電話。
不到十分鐘,最近的派出所就來人了,之後小周他們也趕了過來。
鄧肯被抬上了救護車。
車子開到半路,他就醒了。
坐在邊上的警員瞄了他一眼,又掃了一下他的褲襠。
“這是磕了多少葯?”
“都尿失禁了?”
從來沒有這麼屈辱過的鄧肯真的恨不得剛才那一槍是真的!
***
一個星期後。
鄧肯從開始的頑強抵抗,到後面因為毒癮犯了忍不住全部如數交代。
遠在源城那邊花渣寨的案子也被一一理清。
大約半年前,花渣寨的日子一天過得不如一天,巫醫年紀大了,撐不到鴣長大成人,正巧柴靜音找到了寨里。
柴靜音本來只是出於好奇心去拍攝紀錄片的,但是在見識到寨子裏的那些古物后,起了些微的心思,這點心思讓她在之後重返花渣寨時,帶上了她的父親一起同行。
柴洪恩,早年的確是兩袖清風,後來就敗在他倒騰古玩的嗜好上了。
當年閻老爺子在蒼耳子那裏淘貨時,跟小一輩的柴洪恩也算是有過幾面之緣的。
閻老爺眼光精準,一淘一個準,挑出來的都是頂尖好貨。
柴洪恩卻經常押錯寶,由此蒼耳子對他的態度也是一句真的,再帶一句假的。
年輕時吃了不少悶虧的柴洪恩,心裏一直都記着。
之後有了本錢,越玩越大,柴洪恩在其位,當然很容易就知道蒼白朮那個考古隊案子的一切內幕。而且比起蒼白朮,其實他更早時就知道了花渣寨,他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那次柴靜音順利進到了寨子,柴洪恩心裏暗喜終於等到了。
小周最後在審訊時,只得出一個結論。
柴洪恩不光利用了柴靜音,其實是利用了家裏所有人。
他的老婆廖美琪,他小女兒柴薌薌,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牽扯進了花渣寨的案子裏。
柴洪恩不可能自己動手,柴靜音也沒有那個膽量,這時鄧肯的出現是最佳的解決方案。
花渣寨那麼多寶貝,花錢買是不現實的。巫醫跟鴣也不肯,他們的族人更是傻乎乎地不知曉這些東西的價值,一心都守着自己的寨子。
柴洪恩表面仁慈,背地裏卻任由鄧肯去計劃。
鄧肯要對付閻煜,整垮蕭氏集團,勢必需要大量的資金,所以花渣寨這條財路,柴洪恩稍微一指,他就迫不及待地動手了。
莉娜跟她的手下都是亡命徒,什麼活計都敢接。
當鋪的那個中年男人,是寨子裏武力值最強悍的,他護住巫醫還有鴣逃走了。
巫醫因為內疚給花渣寨帶來了殺身禍,堅決不肯離開林亭縣城。
鴣是花渣寨唯一的血脈,巫醫不能讓她在那裏等死,於是讓她去找瀟安沅。
這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鴣到了閻家后,一直想找機會跟安沅坦白,想讓閻煜幫忙報仇。
但是莉娜先找到了她。
“如果不想你的巫醫婆婆死,就乖乖聽話!”
親眼目睹了莉娜的殘忍之後,鴣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能乖乖聽話。莉娜讓她在閻家打探地庫的位置,幫忙綁架雙胞胎,她都照做了。
甚至是最後,鴣還引開秦嫂和張媽,讓莉娜潛進了宿老夫人的卧室。
這所有的一切,在安沅為了護她不惜跟閻煜鬧翻,帶着她離開后,鴣的負罪感升到了臨界點。
所以,她求安沅跟着自己回去花渣寨,去見巫醫婆婆。
***
三個月後。
源城少管所。
被女教導員帶出來的鴣,在看到安沅的瞬間,就紅了眼。
“安沅姐姐,對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鴣只顧着號啕大哭,安沅也沒勸她,教導員走過來遞了兩張紙巾。
良久,等她哭夠了,安沅才輕聲地道,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
“巫醫婆婆。。。過世了。”
其實早在整個案子還未審理判決時,巫醫的身體就惡化了。晚期的宮頸癌,住院搶救不到兩天,人就沒了。
安沅從包里拿出一個小錦囊。
“這是巫醫婆婆的遺物。”
“你拿着吧。”
小姑娘整個人都傻了,一動不動。
安沅於是把小錦囊放到桌上。
時間差不多了,安沅準備起身走人,鴣撲過來拉住她的手。
“安沅姐姐,你還會來看我嗎?”
對上小姑娘懇切的眼神,安沅緩緩點頭。
“太好了。”
鴣鬆開手,安沅拿過包。
末了,安沅又轉過身,先是看了眼站着門口那邊的教導員,又傾過身去。
“鴣,那天在寨子裏,莉娜的那個手下。”
“真的不是你殺的?”
聞言,小姑娘眼神微閃,然後很平靜地搖頭。
“不是我,是罕叔為了救我才誤殺了他的。”
除了因為失聯而一直留守在寨子裏的莉娜的手下,鴣口中的罕叔在沒有提前知曉的情況下,會突然出現再及時救人的概率。。。極低。
但是,鴣一個小女生,真的能反殺一個職業殺手?
是滔天的恨意?突破極限的瞬間反擊?還是純屬意外?
罷了!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幕。
安沅從少管所出來,閻煜就等在外面。
被當成小朋友一樣摸了摸頭,男人又狠狠地抱了她一下才把人塞進後座。
車子啟動。
安沅手伸到外套的口袋裏,手指摸到毛茸觸感,那是她第一次去花渣寨時,巫醫給她的三根羽毛。
她帶在身上,本來是想問鴣是不是知道這些羽毛的含義。
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當時在當鋪的小院裏,巫醫啞聲跟她說那句話時,那個眼神,安沅一直都沒想明白。
“冷不冷?”
閻煜捂過來的手掌心暖烘烘地。
安沅微微仰頭回了個笑,把口袋裏那隻手也拿出來,握住了男人的。
“瀟安沅,一會兒回去,晚上陪我去賽車?”
賽車?
安沅突然記起她頭一次去賽車場的那天晚上。
閻煜因為時隔二十年突然見到親生父母,心情極差地弄破了手,給他包紮時她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最後還要他反過來安慰自己。
雖然,男人的安慰都是用吼的,還威脅她再哭,就要罰她籃球課拳擊課一起上,還不准她去跟阿想看電影。
最後,他帶她去了賽車場,贏了師父后,讓她坐上了車。
她頭一次體驗到什麼叫極速飛馳,興奮地叫的像個小瘋子。
“瀟安沅,那晚。。。”
“嗯?”閻煜話沒說完,安沅知道他也想到了那天晚上。
被小女人打斷,閻煜眼角掃到駕駛座上的隱四,嘴裏未盡的那句話咽了回去。
就是那晚,他心動了。
第一次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一個長了一張聰明臉蛋,實則又傻又呆一根筋的笨蛋。
“九兒。”
“蜜月想去哪裏?”
後面的問題自動屏蔽忽略,安沅只聽到了前面的稱呼。
閻煜把人攬進懷裏靠着,下巴抵上她的頭頂,有一下沒一下的蹭着。
“突然發現,好久沒叫你這個名字了。”
“其實。。。比起安沅,我更喜歡九兒。”
安沅的呼吸被動地停滯了兩秒。
“這個名字,念起來順口多了。”
“是。。。是么?”
男人鼻息吹在發頂,有點痒痒地。
“晚上不去賽車了,帶你去豐哥那裏喝酒吧。”
“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前面一直豎著耳朵在偷聽的隱四忍不住偷笑。
按照瀟安沅可以一直喝一直喝的可怕酒量,他們所有人都喝趴了,她也不會醉哇!
……
鶯飛草長的季節,馬路兩旁的櫻花樹開得正盛。
車輪飛滾,帶起一陣風,粉白色花瓣雨落下,似雪地白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