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屬下……明白……”宋硯看着初若的眉眼,心中便是一跳,一種說不出的壓迫,讓他有些喘不過氣,她的凝視,完完全全就是上位者的輕蔑冷視。
“明白就去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初若掃視着桌上的水杯。
“奴婢來。”錦李看着初若剛才的氣勢,亦是被震懾住了;緊接着看着自家公主的眸眼轉動,她脫口而出道,語落走到了桌旁,翻杯倒水,“公主。”
抬手接過了錦李手中的水杯,初若的目光落在了那杯中水,徐徐的抿了一口。
屋外,半跪着的宋硯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然後便看着初若不緊不慢的喝着水,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頭雙手抱拳,艱難開口道:“末將明白。”
屋內,一片平靜。
沒有聲音回應,宋硯下意識的抬起了自己的眉眼,只見屋內端坐的公主殿下,沒有要理會自己的意思;當下默了默,便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同樣在屋外的,還有劉庸,他傻傻的看着屋內的初若,眼底有着不可思議之色,久久都無法回神,他看着屋內的人,有一種恍惚感,好似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他沒有見過初若的這個模樣,可是卻見過源光這個模樣過!
劉庸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全是冷汗;他看着屋內的初若,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當初,源光上了戰場之後,在一場又一場的征戰之後,慢慢的成了日後那平靜的模樣,如初若此時的模樣。
源光看着所有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或者說,眼裏就沒有容下所有的事情;而初若……此時也是這個情況;她成了另外一個源光。
詭異的熟悉感令得劉庸慌了,甚至,他都懷疑,是不是源光上了初若的身;但是這個念頭,也就是出現了一瞬間,之後便被他自己否定了,活了大半輩子,怎麼就想上了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了!
真是不該!不該!
也就是在這那麼一瞬,劉庸想到了一句話,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就在劉庸這胡思亂想的時間裏面,初若又有了動靜;只見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邁腿,就是朝着外面走去。
“公主,公主要去哪?”錦李看着初若這莫名的舉動,愣了愣,緊接着連忙跟到了她的身後問道。
“準備明日擊退吳軍。”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初若回答了錦李的話;她的表情很是寡淡,表明了就是不願多說話了。
錦李原本還是吐口而出的疑惑,在初若的表情之下,硬生生的噎住了。
人轉眼就已經走出了房門,來到了屋外的中庭,四周都是僵住的下人;而身後的劉庸終於是回魂過來了,看着初若的背影,踟躕道:“公主的身子尚且虛弱,還是靜養為好。”
靜養?
初若聽着身後的聲音,徐徐的轉過頭,目光便懶懶的一掃,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道:“我需要喝什麼葯。”
初若的這一句話,直接就讓劉庸懵住了,整張臉的表情就寫着‘什麼意思’四字。
“身子虛,那就喝葯補回來。”平靜的解釋道,初若看着劉庸,徹底的面無表情。
“方才公主昏迷的時候,該吃的葯,都吃了。”當即,劉庸道。
聞言,初若再無多話,直接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而朝着外面走去;忽而,她又開口道:“你們之中,一個跟着我走,其他的,都去休息吧。”頓了頓,“至於這府內的人,若是起了逃離之心,那我楚國如何都容不下。若是你們覺得,可以到他國求生,便試試。”
四周實在是過於安靜了,故而初若的話,便顯得很是明顯了,一個個聽着,都不自覺的心肝一顫。
在場的很多人都有些不滿,一個女子,怎麼開口儘是警告殺戮之言;可是他們都忘記了,初若是公主,再不濟,也是楚國的主子。
歸根結底,到底是楚國帝姬的窩囊廢物之名太盛了,以至於楚國的百姓,都不曾將這個楚國帝姬當成一回事,素日裏無聊得緊,便拿來玩笑一下,久而久之,所謂的敬畏也就沒有了。
不敬亦不畏,自然也就不將楚國帝姬當一回事了。
“錦城不太平,天色亦是不早,公主莫要亂走!”初若已經是走到了中庭邊緣處的迴廊上了,劉庸看着,心一着急,直接就跑向前幾步,飛快道。
是不太平,可是又何如?
“我就是要將這不太平,變得太平。”冷冷的一句話落下,初若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而她的這一句話,卻讓宋硯聽得正着。
他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感覺,只覺得,內心激蕩得很!這樣子的一句話,從一個女子的口中說出,倒是有一種豪情壯闊的感覺。
“公主。”宋硯的腳步沒有因為聽到了那句話而停下,依舊是該走便走,故而也很快的和初若面對面的碰個正着;當即他做着不久之前雙手抱拳,低垂眉眼的舉動,只是不同方才的跪着,他如今是站着的,看起來倒是更加了偉岸了許多,也襯托得她更加的瘦小。
直接擦肩而過的越過,初若聽着宋硯的話,沒有回應半分。
這般直白的漠視,宋硯是第一次遇到,而對方還是楚國的帝姬,是他的主子,一時之間,他有些尷尬得不知道如何自處;可就在初若的身影有些遠了的時候,他當即開口道:“公主這是要去哪裏?末將可以代勞。”
“你代勞?”原本初若是不想回答的,這個問題,她已經回到了許多次了,可是在聽到了那宋硯後面的話時,腳步停住了,她轉身直接看向了他的眼睛,她的眸光平靜得如一潭死水,道:“吳國的軍隊,你能滅了?”頓了頓,也不等他回應,她繼續道:“吳兵,本公主會負責擊退,現在要去準備,若是讓本公主知道誰偷窺了,本公主會親手送他上路。”
後面的這一段話,初若說著嚴肅異常,尤其是那一聲‘本公主’;若非是在必要的場合之下,她是不會這般的自稱的。
無端的,所有人的都感覺到了裏面的緊張。
初若收回了自己的回視,自顧自的向前走着;錦李先一步開口道:“公主奴婢照看着便是了,至於這裏的,便拜託各位了。”
語落,錦李也不等劉庸和宋硯開口,連忙跑向初若。
轉眼之間,兩個女子便消失了,一前一後的離開;而此時,中庭月色正清明。
……
錦城大街。
空無一人的街道,初若不緊不慢的走着,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前面,破落的燈籠,殘缺的木板,殘破的錦旗,無聲的訴說著這裏的荒涼和破敗。
初若的身後跟着錦李,她抬頭看着前面的人,心情倒是一片平靜得很,原本的緊張慌亂倒是消失不見了;尤其是在她看着前面那個孱弱,卻走得穩當的背影之時,便更覺得安穩;彷彿她在,就是最大的安全。
一前一後,均是無言。
忽而,初若的腳步停下了,錦李當即便開口道:“公主,怎麼了?”
“到了。”聞聲,初若開口道,眉眼一抬,落到了那藥鋪上。
下意識的,錦李順着初若的目光看去。
“你在這裏等着。”錦李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初若便已經先吩咐道;語落,她走到了藥鋪門前,手輕輕一推,那門吱呀一聲的便開了,甚至還不用費一絲的力氣。
這吳軍兵臨城下的消息,尚且不過半日,這人就都逃走了,她想,他們聞風而逃的速度,還真是快得很。而在想着的同時,初若的腳步已經邁入了藥鋪之內,隨即反手一攏,將門一推,將其緊緊的合上。
這一夜,錦李便守在了這藥鋪之外,而裏面,卻是平靜一片,她什麼聲音頭聽不到;她想,若不是她是親眼看到初若進去,還真就覺得裏面沒有人了。
這安靜,一直持續到了啟明星正亮的時候,初若推開了門,看着一夜未眠,一直守在門口的錦李,她開口道:“帶人來,記得要帶筐子來。”
錦李一整夜都在擔心初若在裏面會如何,一直到門被推開的時候,她一看面前的人,心中自然是激動萬分的,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一聽她的吩咐,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了屋內,卻什麼都沒有看到,當下她道:“奴婢明白,奴婢現在就去。”
聞聲,初若點頭,那平靜的臉色之中,看不出好或者壞;彷彿世間的一切與她而言,都沒了興趣。
她想,高興不高興的,其實也就是那樣子了。
至於錦李,看着初若點頭了,當下便轉身離開,她跑得很快,轉眼間就看不到了人影了。
天色還沒有大亮,四周都是灰青色的,偶爾有那麼一陣秋風吹過,將街道上那麼地上的雜物吹起來,或是令得它們滾起來。
總而言之,便是清冷得很,沒有一絲的人氣,如同初若此時的心境。
沒了那人,於她而言便是春無百花夏無風,秋無明月冬無雪;自此終年,世間再無好時節。
……
人很快的就到了,錦李的身後跟着宋硯,以及一支軍隊。
“公主人來了。”錦李的人還沒有到跟前,聲音便已經先響起了,她看着站在門口的初若,高聲道。
初若的目光掃過了錦李,掃過了宋硯,最終落在了那一支軍隊上,以及那些筐子。
“進來吧。”初若道,語落,直接轉身走到了藥鋪裏面,手同時將門一推,瞬間,門就大敞開了。
藥鋪的某一個角落,有着被紙張包裹起來的圓形的東西;而那些東西被分成了三堆。
“你們自己分成的三隊,這三堆,不能混了。”初若對着站在自己身後的軍隊吩咐道,語落,她主動的站到了一側。
只是,在場的軍隊,卻紋絲未動。
一旁,宋硯開了口,道:“公主,這三堆紙糰子……就可以擊退吳兵?”他的語氣,滿是疑惑之色,更多的是不相信。
他怎麼就真的相信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居然異想天開的以為,她真的可以擊退了吳兵!想着,宋硯忽而覺得自己真的是可笑至極,怎麼會將希冀放在了這個窩囊著稱的帝姬身上,真是……可笑得緊。
宋硯的表情,初若看在了眼裏,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沒有任何的起伏變化,便是那一雙眸子,也是死沉沉的。
“公主,你這是在讓我錦城的百姓去送死不成。”頓了頓,宋硯再次開口,而此次,他說這句的時候,語氣之中多了嘲諷之色。
“你覺得是送死?那麼我給你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聞聲,初若直接開口落下了這一句話,表情淡漠。
此時這裏的人也是不少的,自然也就是會有所謂的出頭鳥,當即,便將那軍隊的第一人,開口道:“我們的將軍豈是你說死就能死的!”
“殺了。”沒有一點的思考,初若的聲音,在那出頭鳥說完之後,便直接響起,果斷利落得很,好似就等着他開口,好殺了一般。
而在眾人還為初若的話而錯愕的時候,錦李的軟劍,直接劃破了那人喉嚨,手起刀落的,比初若的話,還要快。
很多時候,錦李就是初若的一雙手,一雙殺戮的手,殺了想殺的人。
而這一幕的發生,就只是眨眼間而已。
須臾間,那出頭鳥身後的將士一個個的從一開始的錯愕轉變成了憤怒。
“公主,你怎可肆意取了我錦城將士的性命!”宋硯的聲音,在片刻之後響起,之前的時候,他愣了好一會;一直到察覺到了其他將士的憤怒之後,才回了聲,才開了口。
當下,他一開口,身後那蠢蠢欲動的將士們,更是磨刀霍霍了。
初若的狠辣,着實是讓在場的男兒都嚇住了;可之後,卻是刺激出了他們的血性來,他們是將士,在軍營之中摸爬滾打,最多的脾性,便是血性;不過就是一句話,便要了一條性命,簡直令人髮指。
“將士以上犯下,將軍,其罪連帶,你亦是有罪。”當場,初若聽着宋硯的質問,說得冷漠,語氣之中全然是涼薄。
空氣之中還瀰漫著血的味道,甚至還越來越濃郁了,宋硯聽着初若的話,眉頭緊蹙,表情好似吃了黃連一般,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
最主要的是,她的話,倒也是沒有錯的。
“明白了。”宋硯沒有開口,初若倒是開口了,她看着他,說出了這一句話來;很篤定的一句話,不是詢問,而是告誡。
她在告誡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