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劉佳音看着他慢慢森冷的眸子,心中一氣,“你的意思,是說我故意讓母親傳開去的?”
“那本王跟你提過要撮合五哥和白小洛的事情呢?你母親又是如何知道的?為什麼你連這些都要跟她說?”花千萬失望地道。
這些事情,他本沒打算追究,因為他知道白小洛去過劉府,也警告過那邊了,他不想為這件事情影響他和佳音的感情。
但是,今晚她真的失態了。
雪生她不喜歡,卻顧着面子不讓白小洛帶走雪生,她心裏明白白小洛是真心疼愛。
可她為一己之私,竟然反對了。
還不依不撓地反對。
他心裏憋着的那一口氣,也爆發了出來。
劉佳音聽了這話,倒抽一口涼氣,明眸里頓時染上了一絲淚意,她微微仰起頭,像是努力遏制悲傷,“你這一連串逼問,是懷疑我別有居心嗎?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人?”
花千萬看到她悲傷的樣子,心中微痛,卻沒有軟化,淡淡地道:“以前不是,現在不知道。”
“好,好,好!”劉佳音悲傷至極,連說了三聲好,跪在了地上,淚水從她臉頰上滑落,聲音憤怒又顫抖,“既然王爺認為我是那樣不堪的人,也請給我一封休書,讓我下堂求去。”
花千萬看着她,眼底越發的失望,“休書?你是在威脅本王啊,佳音!”
“不,我是真心求去!”劉佳音倔強地道。
花千萬起身,披衣而去,留下一句話,“都冷靜冷靜,別說了過火的話回不了頭。”
劉佳音在他身後痛聲質問,“你又去榮華閣?”
花千萬頭也不回頭地道:“本王去攝政王府。”
劉佳音氣得把床上的枕頭被褥掃落地上,然後伏在床上失聲痛哭起來。
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天,他渾然沒有提起過要把她扶為正妃的事情。
你心裏難道不是有白小洛嗎?
花千萬在攝政王府連續喝了兩壺,才見南宮越從天池走出來。
一身青色寬袖長袍,頭髮沒有束冠,疏狂而下,以青色絹帶在後系住,很恣意瀟洒的樣子。
他坐下來,一身的荷花清香。
花千萬揚起半醉的眸子,笑了一笑,“五哥,你竟然用荷花洗澡?如今哪裏來的荷花?”
“皇姐府中的。”南宮越伸手奪了他的酒壺,“大晚上的,喝這麼多幹什麼?”
花千萬眯起眼睛笑着說:“想喝便喝。”
“那為什麼不在你自己的府中喝?”南宮越放下酒壺,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煩啊!”
“做人哪有不煩?”南宮越轉動着酒壺道。
花千萬看着他,苦笑,“五哥,白小洛被封國師的事情,你知道嗎?”
南宮越眸子裏染了一絲深沉,“知道。”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她竟然也能當國師。”
南宮越不明白他要表達什麼,“你應該知道,國師之位,她當之無愧。”
“是的,我知道。”花千萬又苦笑,“有些事情,知道得太遲,以致不能回頭了,五哥,你以前說過,叫我對白小洛好一些,不能休棄她,我沒聽你的話。”
南宮越眸子沉靜,“你果然是喜歡了她。”
“不知道,只是感覺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他像是一隻長期被拘禁的野獸,有急欲狂奔出去的衝動,什麼都不顧,只想奔跑那麼一回,讓自己恣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南宮越抬起頭,面容俊美如玉,這幾個月,他彷彿是褪盡了武將的那種強悍之氣,花千萬看着他,忽然問道:“你也喜歡她,是嗎?”
南宮越點頭,“是的!”
花千萬怔怔地看着他,沒想到他會承認得這麼直白。
“你們……發生過什麼事?她喜歡你嗎?”花千萬的心沉了下去。
“不知道!”南宮越拿起酒壺,喝了一口,眼底有說不出的落寞,“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本王並沒心思想這些。”
“五哥,我一直沒問你,你為什麼娶尹向圖?”花千萬正色地問道。
南宮越沒說話,卻把酒壺慢慢傾斜,酒流了出來,流在桌子上,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
花千萬看了一眼,是個亂字。
他不解。
南宮越笑了,“如今這局勢,着實叫人覺得無趣,你不覺得,亂一些好么?”
“可之前不怎麼亂咱都掌控不住,若真亂了,反而壞事。”
“最壞,也不過是被尹家奪取江山。”南宮越淡淡地道。
“可若不亂,咱就能守得住,尹家那邊總會敗在我們的手中,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我便不信我們鬥不過尹家。”花千萬發狠地道。
南宮越點頭,眼底越發深沉,眉梢有些涼薄之意,“是啊,只是本王不想等那麼久了。”
“是不是你的病?”花千萬倒也不是全然糊塗。
“沒有大礙。”南宮越道。
花千萬伸手拉住他,他馬上就回縮。
指尖只那麼碰觸一下,花千萬便覺得指尖冷得生痛,他驚愕地看着南宮越,“怎麼會這樣的?”
“成親之後就好了。”南宮越道!
花千萬站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
南宮越抬頭,肆意一笑,“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你?”
“你不要笑,如果你有什麼事不告訴我,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花千萬有些激動。
南宮越的笑容慢慢收斂,“好!”
花千萬泄氣,總覺得他很多事情隱瞞。
同時他也內疚,最近只顧著兒女私情,進了奇案門之後,朝中的事情也愛答不理的,什麼都推給了他。
“五哥,我們是兄弟,你肩膀上有什麼,都可以往我肩膀上卸,別一個人硬挑。”花千萬道。
南宮越笑了,廊前風燈淺黃未明,映入他的眼底,他眼底彷彿藏了一片浩渺沙漠,一眼能看到盡頭又其實什麼都沒看到,“本王知道。”
花千萬知道他逼不到他說,怏怏不快地道:“我走了。”
南宮越點頭,默默地看着他轉身。
他一個人坐在石桌前,許久許久。
春日的風,其實已經有些暖意,但是吹在他的臉上,他還是覺得很冰冷。
暗琿給他上了披風,他裹緊了一些,道:“暖春都來了,怎麼還是那麼冷呢?”
暗琿輕聲道:“過些時日就好了。”
“是啊,過些時日就好了。”
南宮越笑了,笑得如鬼魅陰暗,眼底一片冰冷。
翌日,已經許久沒出現在奇案門的南宮越,來了。
他來的時候,剛好衙門也接了案子,白小洛也是剛從案發現場回來。
這是自從虛無地一別,兩人頭一次見面。
雖然相隔並不是很久,可對白小洛而言,是仿若隔世。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白小洛以為自己會有些無措,但是,她卻能落落一笑,“王爺來了?”
南宮越在這春天裏,多數是穿狐裘披風,如今也是,滾邊雪白的狐毛被風一吹,軟軟地浮動着,他就站在白小洛的面前,但是白小洛卻覺得他很遠很遠,甚至連眉目都沒之前那麼清明了。
“本王是專程來好你的!”南宮越說。
白小洛道:“榮幸!”
她走了進去,南宮越跟着進去,且順手把門關上。
這是議事的地方,七八張椅子擺放在長桌旁邊,白小洛繞過去坐下,然後對着南宮越,“王爺請坐!”
南宮越在她的對面坐下來,看着她,“本王這一次來,有事相求。”
“王爺請說!”
兩人都客氣得要緊,彷彿,交情僅只如此。
南宮越直言道:“本王想要玉魂。”
白小洛沉默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
南宮越道:“不為什麼。”
白小洛搖頭,“她當初只是胡言亂語,並不能救你,便是給你也無用。”
“本王知道。”南宮越靜靜地道。
白小洛想了一下,道:“我可以給你,但是,最好不要把她放出來。”
“她還能逃?”
“正常情況是不能的,我下了拘魂咒,她逃不了,但是……”白小洛想了一下,又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無人能解她的拘魂咒。
她取出一個金色的袋子,伸手進去探,她把玉魂拘在了一塊小小的玉墜上,沒讓她寄身在那玉鐲上,不方便攜帶。
只是那玉墜太小,她掏了一下沒拿到,便把口袋裏的東西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一根簪子從口袋裏滑出,落在桌子上,發出哐當的聲音。
白小洛看到了玉墜,伸手拿住,眸光不經意地也看到了那簪子,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急忙把簪子抓進了袋子裏,然後把玉魂遞過去,“你拿着。”
南宮越只當看不到她方才的舉動,伸手接過來,捏在手心。
這玉墜是一個桃子形狀,中間有一點金光,應該就是她說的拘魂咒。
“若摔碎了,她可以出來嗎?”南宮越問道。
“摔不碎。”白小洛道。
南宮越看着她,“謝謝!”
白小洛淡淡地道:“不必,便當做送給你們的成親之禮,恭喜你們。”
南宮越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沒什麼值得恭喜的。”
他站起來,看着她道:“本王欠你的,若今生有機會,會傾力償還,若沒有……那麼,也就沒有來生,便一直欠着吧。”
白小洛整理着袋子,沒有抬頭,“嗯!”
他走了。
白小洛慢慢地抬起頭,力氣被他這句話一下子抽盡。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未來是怎麼樣的。
他活下去的幾率,很低很低,幾乎為零。
只有一種辦法,能護他周全。
但是這個辦法,取捨太大,她不可能會做。
“五哥走了?”白小洛兀自沉思中,渾不知花千萬走了進來,看到了她發獃失神的模樣。
“走了!”白小洛收拾心情,“我去叫他們進來。”
“在門口了。”花千萬道。
白小洛抬起頭,果然見一大堆人都在門口探頭,看來,方才與南宮越的對話,都被他們聽到了。
眾人坐下來,落塵兔把剛剛整理的案情發到每人的手中。
“死者是一名富商,三十歲,是個窮奢極侈的人,家中妻妾加起來三十餘人,已經是觸犯了律例,我大月國只能有一妻四妾,死因,未明,兇手,沒線索……”
白子在說著案情,花千萬卻忽然示意他暫停,然後看着白小洛,“五哥方才說欠你的,若今生有機會,傾力相報,若沒機會,那就這樣欠着,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小洛茫然道:“什麼什麼意思?”
“他欠了你什麼?還有今生為什麼沒機會報?就兩個問題,國師請回答。”
白小洛笑了,“我在奇案門的身份是驗屍官,什麼國師,胡亂叫呢。”
她埋頭看案情,揮手,“白子,繼續!”
白子看着她,“龍官,你先回答,我也想聽。”
“我們也想聽,攝政王到底欠了你什麼?”
眾人異口同聲地道。
白小洛有些愕然,“你們這群混蛋,平日辦案沒這麼齊心,今天是這麼回事?八卦上癮了嗎?”
“說!”花千萬敲着桌子道。
白小洛義正辭嚴地道:“審問我嗎?這裏是衙門,是說案情的地方,說的是死人的事情而不是私人的事情,若有什麼私人的事情請回到私人的地方再問,白子,繼續案情。”
白子咬咬牙,“好,說案情。”他瞄了她一眼,小樣,還藏秘密了?今晚怎麼也得給挖出來的。
“誠如方才說,死者是一名富商,很多妻妾,死在床上,身體沒有任何傷痕,但是,身體裏沒有一滴血,全身呈現近乎透明的白色,京兆府去查過,看了一眼之後,直接把案子丟給我們,所以,我們有活了。”
眾人鼓掌,終於有活了。
真難啊,要死個人才有活兒干。
雖然很無良,但是人總是要死的。
天知道最近光收地府的惡鬼,收得心都枯燥死了。
白小洛道:“屍體我檢查過,不是沒有傷口,大腿根有兩個小牙印,換言之,有專門吸血的東西趴在他的大腿根上咬了動脈,把血吸光了。”
眾人看着她,好,你贏了,首先拔人家大腿根去看。
高捕頭有些費解,“有吸血的東西?蝙蝠嗎?螞蟥嗎?吸不了那麼多血啊!”
“不,是殭屍!”妙音道姑聲音平直,但是一點都不涼薄,這種聲音的語速,已經表示她心裏很興奮。
你娘舅的,殭屍啊,她出道這麼久都沒見過,她一定要抓殭屍。
高捕頭震驚,“殭屍啊?”
就是一跳一跳的那種嗎?還會吸血了?
大家看着白小洛,她說的話才是權威。
白小洛把宗卷反過來,蓋棺論定,“是殭屍,今晚幹活去,找殭屍!”
說完,她起身就溜出去。
白子比她更快,攔住了她的去路,咳嗽兩聲,“借一步說話!”
“忙!”白小洛拐彎出去。
旺財跳出來,“借一步說話!”
白小洛瞪着她,“想魂飛魄散嗎?”
“不想!”旺財道。
“還不滾?”
旺財恨恨地退開,欺壓弱小,算什麼好東西?
看着白小洛逃也似的背影,眾人覺得,一定有什麼發生了而他們不知道的。
在奇案門,是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在奇案門,所有的事情都要清晰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