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這麼神神秘秘的東西,倒是讓蘇軟萌也起了一絲興趣。
她很快就取了一把鑰匙回來,打開了木盒子。
裏面,疊着不少的信。
越往下,信紙越有年代感。
“這些信,都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寫給我的,他是瀏王的人,瀏王有野心,手裏有一批江湖人幫着做事,水家,孟家都在其中。”
蘇老夫人收回了手,也不等蘇軟萌動問,直接沒頭沒腦的說了起來。
“如今,我弟弟一家已經不在了,孟大儒接手了他以前的事,負責替瀏王聯繫黨羽,他們的手段就是培養姿色上好的女細作,用作妾作婢子的方式滲透各處,以此要挾各方大員為之賣命。”
蘇軟萌愕然。
好好的,跟她說這個做什麼?
“你母親是葉家女,葉師仁義,不願受制,退仕歸鄉,他們便盯上了蘇家,設計害死了你母親,將水惠琴推入了府里。”蘇老夫人閉上了眼睛,平靜的敘述着,“蘇家在朝中的官無數,卻沒有誰能抵得上他們的權勢,我沒辦法,只好與他們周旋。”
“……”蘇軟萌盯着蘇老夫人,心裏隱隱有東西閃過,卻快得抓不住。
“你不該回來的。”蘇老夫人突然話鋒一轉,同時也睜開了眼睛,目光中帶着悲涼,“田角山雖是匪地,可你在那兒,至少沒人知曉你是蘇家女,無人知曉……蘇府便是覆滅,至少,不會沒了所有骨血。”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故意刁難,想趕我走?”蘇軟萌嘆了口氣。
這麼一說,倒是把許多說不通的疑點都給串連了起來。
一時,她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她一直以為這老太太是嫌棄她長於匪窩,回來丟了蘇府的顏面。
誰知道,蘇府顏面第一隻不過是老太太的借口。
只是,精明的老太太難道不知道,那些人若一直盯着蘇家,那麼,從她踏進白鹿村的那時起,她還能逃得了這兒的是非嗎?
“每次的信,都在這兒,你拿去交給殿下。”蘇老夫人無視了蘇軟萌的表情,繼續淡淡的說道,“裏面,還有不少有關水、孟、杜三家為瀏王做的齷齪事。”
“殿下在村裡住了這麼久,你為何不親自交給他?”蘇軟萌收起了心裏的震驚,質疑的問道。
“那時,你太爺爺還是醫正,你爺爺還在外面,蘇家無數子弟還沒撤回,你爹的命也在他們手裏。”蘇老夫人淡淡的說道,“若非殿下建議清債,一刀切去了蘇府的毒根,蘇家一時半會兒還脫不了他們的勢力,也正因為他們發現掌控不住了蘇家,才會有了後來的是是非非。”
“原來如此……”蘇軟萌再次嘆氣,將盒子直接蓋上。
老太太的時間不多,此時可不是看信的時候。
“這些話,你知,殿下知便好,不要與蘇家任何人提及。”蘇老夫人說到這兒,語氣一轉,冷硬的說道,“要不然,我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蘇軟萌啞然,抱着盒子坐到了床榻邊,側頭看向了蘇老夫人,挑眉問,“你活着時,也沒從我這兒討着好,變成鬼,我就怕了你嗎?”
“哼!不想他們有事,你就閉嘴。”蘇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水惠琴在府里這麼多年,都幫他們做了什麼,你又為他們做了什麼?”蘇軟萌又問。
她沒有改口,但她的語氣卻悄然的緩了許多。
“水惠琴想控制蘇家,為他們謀財,一直不曾成功。”蘇老夫人頓了頓,才說道,“她被我盯死,在府里形同廢棋,倒也沒翻出什麼大浪,只偶爾和水家做了幾次不傷根本的生意,為瀏王送了些銀子,加起來還沒三老爺欠國庫的多。”
“他們的目標……重點是太爺爺?”蘇軟萌突然問道。
“是。”蘇老夫人點頭。
“我明白了。”蘇軟萌緩緩點了點頭。
蘇常山是醫正,最近皇權中心,控制他,就能控制整個蘇家。
試想,且不提蘇家的財力,單說散落各地的醫師,其影響力也比那些被孟大儒培養出來的女細作要大許多。
“你出去吧,讓你爹他們進來。”蘇老夫人盯着她,緩緩說道。
“好。”蘇軟萌點頭,將盒子裝進了她的藥箱底層。
“你恨我嗎?”就在她要出房門的一瞬,傳來了一聲很輕很輕的問話,輕得好像是自言自語。
“還沒到恨的地步,頂多只是生氣,氣你這個老太太頑固不靈,為了蘇家顏面不惜做出那麼多狠毒的事。”蘇軟萌停下腳步,也沒回頭,實話實說,“不過,自那次知曉你保護了我娘的嫁妝起,我就不氣了。”
後面,沒了聲音。
蘇軟萌微側了側身,猶豫了一下,再次開口:“我想,我欠您一聲道歉,很抱歉,之前的冒犯。”
“你並沒有冒犯我。”蘇老夫人的聲音很輕很輕。
輕得像是在低嘆,帶着一絲幽遠。
蘇軟萌垂眸,心頭存着的那點兒介意也煙消雲散。
她快步走了出去。
一家子人都守在院子裏,一聽到動靜,所有的目光全部掃了過來。
“老夫人有話和你們說。”蘇軟萌讓到了一邊。
蘇常山衝著蘇白及等人揮了揮手。
蘇白及和蘇白朮一起將蘇廣白的輪椅抬了進去。
一群人湧入,倒也不見幾分慌亂。
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蘇軟萌沒跟着回去,而是隨意的坐在了台階上,仰頭看着天。
上元節還有幾天,天上的明月依舊殘缺。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蘇常山也沒有進去,他是公公,這種場合守到兒媳婦榻前也不合適,看到蘇軟萌坐到台階上,他也走了過來,有些不穩的彎腰坐下。
蘇軟萌忙扶了他一把。
下人們還在外面準備掛孝、燒紙、送行。
院子裏便剩下了蘇常山和蘇軟萌二人。
月輝餘光落在身上,將並坐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心裏不舒服?”蘇常山側頭看她,輕聲問。
“剛剛,她告訴了我一個秘密。”蘇軟萌無奈的笑了笑,“確實有些不舒服。”
“你祖母是個好強的女子。”蘇常山也不問她知道了什麼秘密,點了點頭,他嘆息道,“蘇家或不是有她撐着,或許早被人拆了。”
“太爺爺,您知道什麼?”蘇軟萌側頭,有些微訝。
聽老太太的說法,蘇家似乎沒有別人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她有個不省心的娘家,還有個不省心的親家。”蘇常山輕笑,“她不好說,並不代表我們不知道,你爹手裏已經有了不少對方的證據,只不過是礙着她的面子,怕她為難、傷心,這才沒有說。”
“所以,她以為你們不知,你們就真當作什麼也不知道了。”蘇軟萌撫額,“一家人,都這樣藏着掖着,有意思嗎?”
“以前,是沒辦法,如今,是不好說。”蘇常山嘆氣,抬頭看着天上的明月,“好在,都快過去了。”
“方才忘記問她,是誰下的毒。”蘇軟萌突然想到這件事,忙站了起來。
“別去了,方才她沒說,你問了也不會告訴你。”蘇常山擺了擺手,拍了拍旁邊的地,“坐,我們在這兒送送她。”
蘇軟萌抿了抿唇,又坐了回來,心裏還有些猶豫。
離蓮息再現,她要是不問,豈不是要錯過給義父找解藥的線索?
“下毒之人逃不出去。”蘇常山只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的心思,開口說道,“方才你爹已經通知了殿下,這些日子,殿下雖不在白鹿,可對村子裏的調查卻一直沒有停下過,今晚,也該討些利息回來了。”
“那就好。”蘇軟萌這才放心下來。
殿下做事,她確實可以放心。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了哭聲。
“老夫人歸天啦~~”有婆子哭着出來喊道。
“老夫人歸天啦~~”
一聲接一聲,從裏到外傳了出去。
沒一會兒,整個蘇府掛起了白幡,哭聲一片。
蘇軟萌和蘇常山坐着沒動,只抬頭看着未圓的月,靜靜望着。
收殮的事,輪不過他們。
蘇白及和蘇白朮夫妻三人帶着老夫人身邊的丫環婆子負責給老夫人凈身換衣。
棺木也是早早就備下的,這些自有族中通曉這些事的長輩們安排。
“大姐,你的東西。”蘇蓮歆退了出來,帶出了蘇軟萌的藥箱,以及後來在蘇老夫人頭上收回的銀針。
“嗯。”蘇軟萌淡淡的接過。
比起雙目通紅的蘇蓮歆,她冷靜的不像個蘇家人。
“去忙吧。”蘇常山慈祥的看着蘇蓮歆,“你跟在你祖母身邊的日子多,府里庶務如何處理,也比你大姐清楚,這幾天,多幫幫你大伯。”
“是。”蘇蓮歆點頭,抬手抹了抹眼淚,眉宇間多了一份堅定。
她看得出來,大姐真心不想摻和蘇府的事,現在連太爺爺也這麼說了,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辦好了事,管好了家,也是為蘇家、為家主分憂的一種方法。
“太爺爺,我還有事和殿下說,明早再過來。”蘇軟萌看着絲帕包着的銀針,抿了抿唇,起身向蘇常山告辭,“你也去歇歇吧,府里的事有他們,自己多保重。”
“好,我會注意的,你忙你的。”蘇常山點頭,沖她揮了揮手。
蘇軟萌背着藥箱,一路出去,府里內外已經掛好了白幡、白燈籠,前院,也有人在佈置靈堂了。
“大小姐,你要去哪?”門房正協助人在掛燈籠,看到她,不由一愣。
“我還有事要辦,明早再過來。”蘇軟萌點頭,解釋了一句。
“是。”門房這才匆匆過去,打開了正門邊上的角門,一邊還怕她多心,特意的解釋了一番,“老夫人歸天,現在天還沒亮,這正門一時不好打開,大小姐見諒。”
“沒事。”蘇軟萌哪會計較這個,她還急着去找君維安,想看看那盒子裏的信到底說了什麼。
她有種直覺,有人既然毒死了老夫人,說不定馬上就會有人襲進來毀滅這些證據。
“小萌。”剛走到牌坊下,君維安已經帶着人迎面走了過來。
“維安,有事找你。”蘇軟萌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襟,低聲說道,“要緊事,先回家。”
“好。”君維安抬眸看了一眼蘇府門前升起的白幡,伸手攬住了她的腰,順勢往小院走去。
就好像,他只是來接她回家,再自然不過。
“老夫人給了我一些東西。”蘇軟萌依在他身邊,聲音低得只有兩個人能聽見,“或許關係到某些人的身家性命,村裡既有人給她下毒,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潛進去毀滅證據。”
她說的有些沒頭沒腦,可是,君維安卻立即會意,緊了緊攬着她腰的手臂,應道:“好,我安排。”
蘇軟萌乖乖的點頭。
她也知道,後續的事,她只怕插不上什麼手了。
兩人一路進了小院。
小院裏還殘留了些血跡,不過,還算整潔。
橙露和黎夙卿正站在屋頂,尋找有沒遺漏的蛇,看到他們回來,才飛身下來。
“有事需要你們幫忙。”君維安看到兩人,勾了勾唇,直接說道。
君維安請人幫忙,本就有求於他的黎夙卿當然二話不說的應了下來。
蘇軟萌見他安排妥當,這才略略放心。
回到房間,她便把藏在藥箱底層的小盒子拿了出來。
裏面的信一封一封的讀過去,越讀,兩人的神情越是凝重。
這些信里,除了日常問候,還有一個細節,就是第一封信背面都有不少的紅點。
看起來像是信紙上的花飾,並不起眼,可是,一對照那紅點所在的位置,再將正面信上的字連接起來,卻是實實在在的罪證。
寫這封信的人,一直在以蘇家人的性命、蘇白及的前程為挾,讓蘇老夫人為其做事。
蘇老夫人倒也是個厲害人物,這麼久以來,一邊和人周旋,為人辦事,一邊卻還能保住蘇家不被牽連。
“看來,真是錯怪了她。”君維安看完了最後一封信,抬頭看向蘇軟萌,“她在保你。”
“嗯。”蘇軟萌不知道該怎麼說,之前怨過,可後來便存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思遠離,便是現在,她感概老太太的不易之外,卻也沒有別的想法。
老太太或許很厲害,出發點也很偉大,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也並不是沒有錯的。
要是事情發生的初期,她想辦法把事情告訴家裏人,以蘇常山以及蘇家族人的本事,未必就能受人鉗制,興許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事。
尤其是,水氏做出的那些丟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