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半心

那一日，仙魔大戰之後，正值盛夏，彼時魔宮流血成河，積屍成山，三十里人如過街老鼠，五十里猶聞惡臭衝天，如此腐敗了七日之後，某個悶熱午後，天空忽然飄起白雪，躲在縫隙中堅強求生的人們，原以為這白雪只是一時反常，隨便下下，卻沒想到，那雪越下越大，竟下了整整一個月，將破敗不堪的魔宮葬了整整三尺有餘。

一月之後，天空放晴，潔白神聖的雪面之上，一紫衣女子聖潔如神女，步步呈祥，猶如一縷青煙妙影，裊娜的出現在魔界殘部絕望的眼中。

那神女般的人物，號稱重明公主，正是現在的魔教領袖，白落雪。

她出現之後，收留魔族殘餘，整頓山河，這才使得風雨飄搖的魔界之人有了一處落腳之地。

亡國之時落雪，是為葬天下，是為給那些枉死於亂世的英魂磊一片墳塋，立一塊墓碑，讓他們無處可歸的神魂能得到幾許安撫。

彼時葬雪，是因為慈悲，而今葬雪，卻是因為衝冠一怒。

葬雪之下，被困在斗室之中的諸位長老頓時頭疼腦裂，叫苦連天。

白落雪橫眉冷眼，氣勢逼人

“諸位怕是誤會了，我並非偏聽偏信封疆帝姬，而是只信她一人，至於你們……本座當年於國難之際收留魔族之人，創立魔教，並非是出於什麼大義，只是為了帝姬歸來之時，能有一處落腳之地。歸根結底，她才是魔界的王族，魔界的復興不需要求別人，只需求她一人。

如若，你們對她有不忠之心，有不信之想，那我留你們也沒什麼用。

今日，本座給你們兩條路，一條，是像南風長老一般，成全忠義，為魔教捐軀，後事也不必擔心，自有本座為你們收屍。另一條，便是忠封疆帝姬為主，復興魔界，待他日功成，朝堂之上，必然少不了你們的一席之地。當然，若你們表現好了，這素雪之毒，本座自然會幫你們解。

你們只能二者選一，與封疆帝姬有關的事情，沒得商量。”

說是二選一，其實哪裏有選擇的餘地。

素雪一下，除了死去的人，活下來的幾個膽量十分已折了九分，剩下一分也用來疑惑，為什麼之前對何荼喊打喊殺的是重明公主，而今為了何荼喊打喊殺的也是她？想不通啊想不通，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白落雪一通雷霆手段，狠辣異常，天威逼人，眾人不敢不服，紛紛跪地求饒，大喊忠心，雖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忠心。

就在此刻，只見魔宮結界忽地一震，白落雪察覺有異，飄然出殿，卻見宮門口處，寒江雪孤身一人，持劍而立，殺氣縱橫。

不知是狂妄，還是痴妄。只是執着地要人

“今日我來，無關仙魔，只關乎她跟我，要麼，我生帶她走，要麼，我於此地長眠，從此魂魄隨她。若你想要阻撓，非要以仙魔兩界為代價，我亦奉陪到底。”

寒江雪孤身挑上魔界，不為大義，不求疆土，只為了一人一諾一相守，如此豁出性命的愛，賭上生死的情，可謂感天動地，激蕩人心。即便是最無情的人，也難以淡然。

然白落雪卻比無情之人更狠，只見她仰頭大笑起來，笑的步搖亂顫，笑的眉眼深邃

“你十年前騙她一次，害她萬念俱灰，尋了短見，如今故技重施，卻是沒用了。因為她沒等到重溫你表演的機會，在你來之前就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寒江雪長劍一指

“你騙我，交出阿楓，你尚有一線生機。”

“哈，我騙你？我何須騙你，你修為有成，在這六界也算神通廣大，你倒是說說，她此番在仙門遭受那般重創，如何能活？你如今厚着臉皮來要人，她出事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封魔帝君，演技再好也是假戲，除了她，你又能騙得了誰呢？”

寒江雪一個踉蹌，神情有些恍惚

“我不相信，她不會死……”

“呵，你非要見到她的屍體才肯罷休嗎？那我成全你，但代價是你從此不再踏足我魔界。因為她不會希望你們仙門的人再踏足她的家鄉。”

寒江雪以沉默代表回答，白落雪果然叫人取出半顆心臟，她看着那顆心臟，目中無限哀傷

“你也知道，她當年被燒的乾淨，軀殼是白落棋的鬼軀，唯有這半顆心臟是她的，包含着她所有的過去，你大可用仙術查探真偽。她好歹是我魔界一代帝姬，若非生前囑託，我就是拼了仙魔大戰，也不會將她最後的東西交給你。”

寒江雪肩頭一松，忽然整個人就垮了，他雙目死死的盯着那顆心臟，也不拒絕，也不肯伸手去接。面色霎時敗如死灰。

白落雪見他果然意志消沉，不忘再補上一刀

“她說，從生到死，從死到生，這半顆心一直是你的，如今物歸原主，願從此黃泉碧落，永不相逢。

她還說，她這一生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見你，唯一的恨，也是你，若不是你，她會擁有一個快樂完美的人生。”

白落雪聲音輕柔，卻字字誅心。

寒江雪如五雷轟頂，登時功體不穩，靈力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