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道進了後院才下了轎,由張媽媽引着到了太夫人的院子,康壽園。康壽真是應了安康長壽的意思。
“梅溪姑娘,快去稟告太夫人,疏影姑娘到了。”
張媽媽剛進了院子,就招來正在園中澆花的粉衣姑娘,讓她去通報。
“姑娘可是到了,太夫人一直盼着呢。”梅溪放下手中的活計,笑着迎上來說道。
她目光上下打量着納蘭疏影,那臉上未施粉黛,一身衣裙也是素的不能再素了,髮髻上也只有一支玉簪。
這一身的打扮倒不像知州府的姑娘,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瘦的模樣,那長相雖說也算清秀,可終究不及侯府的兩位嫡姑娘,就連翠姨娘生的素心姑娘都比她長的好看些。可那通身淡然寧幽的氣質卻讓她有些移不開眼。
納蘭疏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臉上不喜不怒,任一個丫鬟打量着。梅溪又飛速的看了納蘭疏影兩眼,倒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今日太夫人吩咐讓她在院中等候,可姑太太竟叫她將這姑娘攔在門外好搓搓她的銳氣,可這位姑娘好像沒脾氣似的,倒讓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梅溪為納蘭疏影打了帘子,她將丫鬟留在門外,只帶常姑進去。不過常姑也被留在了外廳。
屋內的擺設,從牆上的山水字畫到桌上的金器瓷器,無不顯示了奢華二字。
納蘭疏影低首斂眉跟着梅溪進去,悄悄環視屋裏的人。只見太夫人坐在主位之上,一身的雍容華貴,面目雖算不上慈眉善目,可常年禮佛也讓太夫人看起來隨和了很多。
記得自己親祖母仙游之前也是常年禮佛,不同的是她身上總是透漏了一股祥和之氣。
陪侍的是兩位中年貴婦,一位穿了暗紅的夾襖,妝容端莊,臉上溫柔又憐惜,那是她大伯扶正的妻子,張御史的嫡女,張麗雲。
當年忠義候納蘭明哲娶了當朝狄大將軍的獨女,這位卻五年無所出,只好遂了太夫人的意思納了張御史的嫡女,當時張御史只是一個小小縣官,只是後來他官運亨通,張姨娘又生了庶長子,身份上雖然是水漲船高,但也終歸只是個妾。
後來狄大將軍牽扯進軍餉貪污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獄中,這位忠義候夫人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後來終於有了身孕,還生了一對龍鳳胎,女孩取名為暄妍,男孩卻在出生三天後就夭折了,她悲痛欲絕。
後來又出現了納蘭暄妍剋死兄的傳言,這位忠義候夫人只好帶了剛出生不足五個月的女兒去宏安寺避禍修福。而侯府只在六年前接回來暄妍,她的母親三年前卻在宏安寺的寧慈庵中病逝了。
而忠義候也在張姨娘父親任職御史的那一天扶正了她,成了這府里新的女主人。
說起來納蘭疏影的母親和這位已逝的忠義候夫人關係還不錯,每次回京都會去宏安寺探望。
另一位滿身珠翠,嘴角的笑似有似無,似有輕蔑的則是太夫人的寶貝女兒,納蘭如意。太夫人年近三十歲才有了這個女兒,及是寵愛。十五歲時招了婿,是當年的新科狀元,現在也不過三十歲。
兩人身後還站了兩位妙齡女子,一個着淡紫色衣衫,容貌姣好,面上擒着一抹溫婉的笑容,那眼睛卻有二分媚眼如絲,單純和嬌媚,兩者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那是張夫人的女兒香杳。
另一個一個着鵝黃衣衫,還未長開卻嬌俏可愛,只是似乎有些怯弱,是侯爺唯一庶女,翠姨娘的獨女素心。
僕人拿了軟席,納蘭疏影規規矩矩的向太夫人扣頭行禮。
“起來,起來,快起來,快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太夫人朝她招手,納蘭疏影就起身走到太夫人面前,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細細的打量着自己,末了太夫人為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似乎還算滿意。
“早就得了信,算着京里日子,想着今日便派人到城門口那等着迎你,沒成想你到是先到家了。”
張夫人也走上來親熱的拉着她的手。
“路上好走,也想着早些見到外祖母,日夜兼程的,便早到了。”
若是真心早便派人去城門口等着了,從青州到京城,快則五六日,慢則七八日,信中也早已說明,這幾日便會到。
“上次見你還是個小姑娘,如今都這麼大了,只是可憐年紀輕輕的就父母沒了。”
張夫人苦着臉,又是傷心又是憐惜,到真像是個良善人的模樣。
納蘭疏影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卻並不傷心,反倒屋裏的其他人都是一臉的悲戚,更甚者居然抬手拭淚。
她父親不過是庶子,與嫡兄嫡妹感情更是一般,往年回來也從不受待見,不過是面子過得去,如今倒是人人都會做戲了。
“說起來,還是怪你母親,自己未能為你父親生個兒子,竟也不讓你父親納妾,否則還有個兄弟幫襯着你。你母親也是大家出身,什麼都好,就這一條。”
太夫人每每談到納蘭疏影的母親就一副不認同的樣子。此時好似在暗示納蘭疏影不要向她母親一樣善妒。
本來太夫人對太師府的嫡姑娘也是欣賞的,只是她竟嫁了自己的庶子,門不當戶不對,兩人還如膠似漆,之間更無第三人。
每個女人都希望丈夫對自己一心一意,可在這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僅有一妻反而被認為是懼內。往往就是如此,羨慕着就成了嫉妒,嫉妒着那些自己的不到的,然後就想着詆毀着它們,去毀滅它們。
“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二叔和弟妹才過世沒多久,母親可不能這麼說。”
張夫人起身走到兩人身邊,親切的拉着納蘭疏影的手,為她解圍說道。
旁邊的納蘭如意只笑不語。納蘭疏影的外祖家是太師府又如何,在這侯府也不過是個庶子的女兒,如今更是寄人籬下,她本就沒放在眼裏,自然樂得讓大嫂做這個好人。
“是我老糊塗了。快去見過你伯母,姑母還有兩個妹妹。”
太夫人雖然嘴上說著自責的話,臉上卻沒有一點自責的神色。
納蘭疏影很快向幾人見了禮。納蘭如意什麼都沒說,納蘭疏影也知道她一向如此自傲,從沒將父親這一脈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