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哥，你就為了這一個億，將對媽媽的孝心都出賣了嗎？”何琳娜心裏不平地對着何駿臣喊。

何駿臣顯得極其淡定，“我的孝心是守在媽媽身邊，把她的傷治好。那一個億美元，是我權衡之後的決定，不能混為一談！”

“怎麼就不能混為一談？這件事最終不是一個結果嗎？結果就是你為了錢，置媽媽的尊嚴於不顧……我不管，我現在就打電話給爸爸，讓爸爸作主！”

何琳娜心裏氣不過，直接撥通了何柏雄的電話。電話打了兩三次才打通。何琳娜按了免提，“爸，媽媽的事您還管不管，哥哥他為了拿那一億美金，要放棄上訴！”

“這件事……我知道。”揚聲器里何柏雄的聲音低微，且語速不穩。

何琳娜舉着手機問，“爸，您的聲音怎麼這樣？就像是剛剛跑完一千米一樣，您在做什麼？”

電話里，何柏雄的回答遲了幾秒鐘，聲音依舊吃力，“是啊，我在健身……你媽媽的事，駿臣已經跟我說了。我讓他按自己的意思辦。你哥哥現在是何氏的總裁，自然會考慮全面……”

“爸，您怎麼能撒手不管呢？哥哥只顧着要錢！他現在被雲清歡逼迫，為了他自己的事，哪裏管媽媽！”

“琳娜，你錯了……你沒有站在我和你哥哥的位置上，你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何氏在江城能不能發展，能有多大的發展，是要看季銘琛的態度的。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很清楚，你哥哥也了解。現在季銘琛願意出一億美金平息這件事，我們不如見好就收。這是從長遠利益看……這次你媽媽出了事，我打電話給你，讓人送你回來，就是讓你陪着媽媽好好養傷的……所以，你其它的事不用多管。好了，掛電話吧！”

“爸，我……我不同意。你們這樣做，媽媽的傷豈不是白受了？那個季小喬憑什麼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一定要讓她受到制裁，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舅舅……”

何琳娜還要再說，電話里突然傳出一個嬌柔的女聲，而且是在親昵地喊何柏雄的名字——“阿雄，還要等多久？”

“爸……”

何琳娜眉頭一皺，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那邊何柏雄已經掛斷了電話。

嘟嘟的聲音在室內迴響，劉玫痛苦地別過了頭，淚水無聲地流淌，沾濕了枕頭。

這個結果，何駿臣早有預料。

他不給父親打電話，也不讓母親打電話，就是知道父親現在忙着自己享樂。

現在這層窗戶紙被自己妹妹捅破了，他只能收拾殘局。

“媽，您哭什麼？”何駿臣拿出紙巾在母親的臉上抹了抹，聲音沉着，“您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要養好傷。其它的多想無益。”

何琳娜雙手叉在腰間，在室內焦躁地走了幾圈。心裏的氣惱無處可發。她以前覺得父親只對母親一個人好，覺得父母很恩愛。可是今天，她卻看到了父親的另一面。這讓她傷心。而且，她不想就這樣放棄為母親爭取權利。

何琳娜情緒很差，利落地撥出了一個號碼。結果，對方是忙音。電話打不進去。

何駿臣將紙巾丟開，冷冷地望了自己妹妹一眼，“你不用給舅舅打電話了。他的電話現在已經轉給了助理。後天就是大選的日子，他怎麼還有功夫管我們的事？”

何琳娜說，明天再打。她是不想放棄的。

何駿臣站起身，手抄進了兜里，眼睛盯着窗外，說道，“琳娜，你以為找了舅舅就能解決一切嗎？雖然他現在有勢力。可是，他是藉著現任總統的勢力。看現在的形勢，下一任總統，或許就是夏明啟，也未可知。我聽說，夏家有意和季家聯姻，夏明啟的女兒非季銘琛不嫁。如果大選的結果是夏明啟上位，那舅舅就要跟着前總統一起倒台，到時，還不是季銘琛的天下？所以呢，我們不能指望舅舅力挽狂瀾……”

啪！

何琳娜將手機摔在了地上。

“這也不許，那也不行，難道就要聽你的，就讓媽媽這樣忍了嗎？那個季小喬怎麼說也是一個成年人，媽媽這個年紀，怎麼經得起她推搡？她這樣的作為，就是欺負到了我們何家的頭上，你如果不有力還擊，下次，她說不定還會變本加厲！”

何駿臣瞅了瞅病床.上的劉玫，又在心裏思量了一番，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這個你放心。季小喬不會無聊到故意滋事的地步。”

何琳娜不滿何駿臣，卻沒有注意到自己母親劉玫的臉色變化。說起來，這次商廈的事，就是慕蓉汐無故滋事的後果。劉玫跟着慕蓉汐也是吃了大虧。只是這樣的話，她是永遠也不會說出來的。只好青着臉忍着。

何琳娜可不能忍，“哥，你……你居然替季小喬說話！”

何駿臣針鋒相對，“我沒有，我是就事論事，就人說人。季銘琛那樣的人物都將季小喬當作寶，你覺得，季小喬會是尋常人物嗎？我這樣說，一點不過！”

說完，何駿臣轉身準備離開，“琳娜，我勸你將孝心用在正經事上。媽媽現在還沒有吃飯，你先陪她吃飯。”

何琳娜鼓了鼓腮，還有滿腔的情緒，卻也是發不出來了。

*

季家的別墅內。

吃過晚飯，季銘琪參加同學聚會回來，興緻很高。她聽說季銘琛要去A國，直接拉住他就問，“哥，你之前不是說不參加這個峰會嗎？”

季銘琛淡淡地開口，那聲音於平靜中透出矜貴的態度來，“之前我是不想參加，現在嘛……又想參加了。怎麼，有什麼不可以嗎？”

“你這樣臨時參加，那人家主辦方會同意嗎？”

“這個你且放心。主辦方的部長几次打電話給我，特邀季氏參加。而且，那位部長說，會在首席給季氏預留位子。所以，即使我明天臨時趕到，一切也都不會受影響。部長說，我單獨的採訪和座談，隨時可以。這個，我倒不擔心。”

“哥，你真了不起！”

季銘琪認真地聽着，聽到最後，對着季銘琛翹起了大拇指。

季銘琛沉穩地盯着季銘琪看了一會兒，慢慢地拂開了她的手，“還有事嗎？沒有事我回房間準備行李了。”

“有事，有事，我是想和你說夏清菡的事。前兩天她還問我，你為什麼不去A國。這次峰會，她作為外公公司的全權代表，已經去了A國。她還說，希望在峰會上見到你呢！”

“哦。”季銘琛答應了一聲，轉身要走。

季銘琪這邊按着手機就開始給夏清菡發消息，季銘琛按住了她的手腕，“好了，別發微信了，在國外信號又不好。我到了A國跟她聯繫就是了！”

說完，季銘琛踏步上樓。在經過小喬的房間時，發現門半開着。

“季小喬，我發現你經常不關門。”季銘琛長眉微蹙，站在門口喊道。

小喬正背對着門整理行李。聽到季銘琛的聲音，停了一下，然後又接着疊衣服朝行李箱裏放。她所住的二樓，北面是雜物間和兩間客房。南面就只有她的房間和季銘琛的房間，然後，就是季銘琛的書房。所以，她用不着那樣時刻防備着誰。

因為小喬沒有理會，季銘琛乾脆推開門。看到室內到處都擺滿了衣服，他只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季小喬，我問你為什麼不關門呢？”

小喬抱着一團零碎衣服，頭也不回地說道，“季銘琛，我開着門，是為了讓你更好地監督我啊！”

“我監督你什麼？”季銘琛微微一怔，旋即無奈地笑了。

“當然是監督我有沒有不良嗜好，有沒有健康地成長嘍！”小喬別轉身和季銘琛對了對眼神，俏皮地答了一句。她轉身時，手裏抱着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她自己沒有發現。季銘琛看到了，本能地走過來幫她拾衣服。等走近了一看，才發現是兩個撂在一起的內里的短褲。是淡淡的粉色和藍色，很少女的樣式。季銘琛臉熱熱地，轉身就走。

“衣服掉在地上了。”季銘琛邊走邊丟下一句話。

小喬回頭看到了地上的衣服，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慌張地掩飾道，“是嗎？既然掉地上了，就不帶了。我那還有好多呢！”

季銘琛聽到小喬說還有好多，眼前突然浮現出剛才她抱着一堆衣服的情景，好像，她手裏的都是那樣的衣服……他不好再說什麼，只匆匆地離開了。

＊

杜諾的日記本上，字體娟秀。

林雪掀開，仔細地找着她之前看過的那一頁。上面記着杜諾和季遠第一次接吻的事。因為是在寫日記，杜諾將一些細節寫得很詳細。林雪用心地看了一遍。然後，她洗了澡，而且特意用了季遠說的那種枙子花味道的沐浴露，接着將頭髮吹到了半干。

略濕的發梢，看上去像孩子一樣清純。

林雪咬咬唇，取出了藏在床下抽屜最裏面的一盒葯。這是何駿臣給她，讓季遠喝的那種會動情的葯。盒上全是外文。她讀不懂內容。不過，她相信這葯有奇效。

季遠晚上只吃了一點兒飯，想必已經餓了。

上次，林雪已經在杜諾的日記本里找到了那種青碗豆粥的作法。所以，她特意進廚房裏熬了季遠之前說過的加了青豌豆的米粥，然後，輾了兩個藥片放進了粥里。

“阿遠，你在嗎？”

幾次敲門都沒有人理會，林雪只好對着門壓低了嗓音喊。

“有事？”終於，門被從裏面打開了。季遠一臉冷漠地出現在門口。

林雪輕輕咬唇，將手裏的粥舉到了季遠的面前，“阿遠，我看你晚飯沒有怎麼吃，特意做了青豆粥給你。”

季遠垂眸看看白瓷的小碗裏的粥，晶瑩的米粒和綠色的豌豆粘合在一起，稀稠適中，讓人看了很有食慾，“難為你了。”

季遠猶豫了一會兒，接過粥，轉身進了房間。

林雪是一定要看着季遠把粥喝下去的，所以，她特別注意自己的說話和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阿遠，你先把粥喝了吧。你喝了粥，我就走，不會影響你的。”

林雪刻意地站在門口不動，只懂事地勸季遠喝粥。季遠看到林雪這樣局促，心裏反而顧及了她的感受，“好吧，我喝。”說完，季遠端起粥，一氣喝掉了。

碗被重重地撂在了托盤裏。

林雪走過來收拾。

她故意慢慢地收，一邊收一邊跟季遠說道，“阿遠，今天你說我的那些話，都對。我以後，再也不追求那些虛妄的東西了。我本以為，我努力地變成上流社會的人，變成名媛的樣子，你就會心安，就會喜歡。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喜歡的是我最初的樣子。我……我知道自己錯了。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當時就在孤兒院裏，而你是季氏的慈善代表，帶着許多的毛絨玩具過來。你送禮物給我，我倔強地拒絕了。其實我心裏很想要那玩具，可是我不敢和你坦誠相見……然後就躲在窗戶下面的長青藤里，偶爾露出頭來看看。沒想到，你找到了我，還拉着我的手說，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說到這裏，林雪的聲音帶出了哽咽的哭腔。

季遠嗅到林雪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沉默不語。喝了粥之後，他就覺得身體發熱。本來房間裏開着空調，現在他覺得還是熱，就站起來將溫度降低了。這樣起來站着又坐下，頭就有些暈。林雪走過來問，“阿遠，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有。”季遠只覺得林雪的身上更香了。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諾諾，你好香。”

林雪順勢倚過來，“阿遠，今天和你談過之後，我仔細地回想了我們過去的事。我記得我們在美國讀書的事。那次在公寓裏，我們情不自禁地有了第一次初吻。你當時就問我，諾諾，我是不是很差勁……當時你那樣熱切地愛着我，我……我很幸福，現在回想起來，我也覺得十分地開心……我們曾經那樣的相愛過，我想，我們以後，也一樣會好起來的……阿遠，我以後再不會學着別人了，我還是你的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