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安寧
何駿臣猶豫不決時，季銘琛眸光微微一斂，揚手示意田澤。田澤連忙拿出一份協議送到何駿臣跟前。
“這是一份協議書，如果你同意，簽字即可交付定金。等到你把協議上的條款兌現了，餘款一次給你。”季銘琛揚起下頦，語氣輕慢。
何駿臣的視線在協議書上一目十行地掃過。協議上寫明了剛才季銘琛的要求。這個他不必看，他的目光鎖定在最終兌現的金額上——壹億美金……清清楚楚的數字讓他漸漸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何駿臣想，既然季銘琛出手這樣大方，他若是不領情，豈不是不識時務？
“既然季董這樣有誠意，我自然也……不用再為難季小姐。”何駿臣邊說，邊把目光投向了小喬所在的方向，季銘琛不着痕迹地用傘擋了擋，只對着何駿臣沉聲道，“協議簽字后，定金留下，我帶小喬離開。餘下警局裏的事，你來處理。”
何駿臣意味深長地一笑，示意助理拿筆過來。他接了筆之後，並沒有立即簽字，而是挑眉問季銘琛道，“季董，你這定金給了我，不怕我反悔嗎？”
光影微移，季銘琛將手中的傘稍稍調整方向，更密地將小喬護在傘下。
他氣定神閑，遊刃有餘，“何駿臣，你不會以為我這一個億美金隨隨便便地放在家裏吧？前段時間，我從國行里取錢出來，特意將這些錢的編號做了公證。所以，你簽了協議，辦了事，這錢就是你的，如果你反悔，你就是在犯罪！”
“哈哈！”何駿臣笑聲朗朗，“季董的智慧，本總裁實在佩服！這協議我簽。”
筆落在紙上，刷刷有聲，兩份協議，雙方各執一份。
小喬撥開頭頂的傘，抬眸細看，看到何駿臣將協議親手遞給了季銘琛。何駿臣手上的皮膚泛着小麥色，指節很粗，有點像運動員的手，那協議書很白，巨大的反差刺痛了小喬的眼。她局促地想哭，眼睛酸脹難受……頭頂的大傘忽然整個地蒙下來。小喬手裏的傘掉在地上。大傘內，季銘琛眸光如水。小喬怔怔地望着他，又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季銘琛剛剛為了她扔掉了一億美元，為什麼還這樣平靜？他什麼也不問，就這樣把錢給了何駿臣，究竟是對還是錯？其實，這件事，她可以有自己的解決方法，她不想季銘琛這樣包攬一切……
“我們走吧！”
季銘琛長臂伸過來，攬住小喬的肩，直接帶着她上了車。
車廂內，坐椅寬敞舒適，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水味。兩個人的世界，氣氛應該很好。可是，小喬卻怎麼也不能放鬆。她木然地坐在副駕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長久地不發聲。按說季銘琛幫她擺平了一切，她應該開心才對，可是，為什麼就覺得很難受呢？難受得想哭。
“過來。”
紅燈亮起，季銘琛踩了剎車。他微微擰身，低聲喊小喬。可是，小喬沒有反應。車上就兩個人，她這樣固執地不看他，他是不是要做點什麼？
季銘琛心下一動，忽然扳過了小喬的臉，俯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小喬像是被燙到一樣，眼睛睜得很大，身子跟着微微顫抖，“季銘琛……”
“嗯。”季銘琛鄭重地答應，卻還是將灼熱的眼神對準了小喬，不肯放鬆。
小喬被動地垂下頭去，低聲說道，“紅燈結束了，開車吧……”
後面的車主也焦躁地按響了喇叭。
可季銘琛還是不動。
小喬無法，只好臉紅紅地附在季銘琛耳邊，低聲求他，“季銘琛，求你，別鬧了。”
“好，聽你的。”季銘琛唇角勾起，瀲灧一笑，啟動了車子。
小喬慢慢地移了身子坐好，心裏再不像剛才那樣難受了。
*
三水青別墅院落里的玫瑰開得比尚美居的還要漂亮。因為山上氣候晝夜變化大，這玫瑰的顏色就十分耐看，色澤鮮亮持久，香氣也濃。小喬站在傘下，靜靜地看着這一院子的玫瑰，兩頰也被染了淡淡的粉色。人如果像這玫瑰一樣，該有多好！每一朵都怒放着自己的生命，各有各的姿態，互不打擾，互不傷害……多美！
“走，到房間裏說話。”季銘琛沒有讓小喬在陽光下多做停留，直接帶着她進了別墅內。
因為小喬是在三水青別墅摔傷的，所以，季銘琛特意讓人把別墅的格局做了改動。現在裝修完畢，他才帶小喬過來。
大廳的豪華氣派，讓小喬感覺到壓抑。剛才已經淡化的思緒再次湧上了心頭，她拉住季銘琛的手就問，“季銘琛，你為了我的事，將一億美元給了何駿臣，值得嗎？”
“當然值得。”季銘琛毫不遲疑地答道，“小喬，你在我心裏是無價的。你的幸福和安寧，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我……”小喬糾結地說不出話來。沒有了進警局錄口供，可能被關押的困擾，她自然是應該輕鬆的，可是，她怎麼就輕鬆不起來呢？她是學經濟學的，經濟學上的商品交易，講究的是以盡量小的代價，獲取最大利潤。今天季銘琛為了保護她，卻是不惜代價，這讓她怎麼能安心呢？
季銘琛猜出了小喬的心思，緩緩地說道，“小喬，我們之前說過，全球的季氏企業，如果正常開工的話，一小時就能創造出近兩千萬的利潤，所以，我拿出一億美金來，並不是什麼大事。對平常人來說很大的事，到了我這裏，就是小事了。我很慶幸，我還能用錢來保護你。”
小喬怔怔地望着季銘琛，讀懂了他眼中的深情。她還想再說什麼，那話還沒出口，就被這深情淹沒了。所以，季銘琛對她好，她不能拒絕，只能照單全收。
“季銘琛，謝謝你。”
說完，小喬鬆開季銘琛的手，倏然轉身，將身子抵在沙發靠背上，痛苦地垂下了頭。季銘琛對她的好，她雖然忐忑，卻還是能夠接受。可是，她對於自己做過事，心情是矛盾的，根本無法釋懷。而且她覺得，這件事，她必須在季銘琛那裏要一個答案。
小喬理了理思緒，緩緩地說道，“季銘琛，今天在商廈里，劉玫突然抬腳輾我的手。我當時很清醒，其實，我只要把自己的手躲開就行了。可是，我當時心裏充滿了怨恨，我……我直接用力揚起了手背，將劉玫推倒了……過後，我看到她痛苦地倒在地上，心裏十分難受。我本以為自己是對的，做過了之後，產生了壞的結果，我又告訴自己，是自己做錯了……我……很矛盾。季銘琛，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很壞？我只要自保就可以，我不應該去推劉玫，我……”
“喬喬，你沒有錯。”
季銘琛從背後將小喬抱在懷裏，緊緊地偎着她。似乎要給她最強大的支撐。
小喬依然懊悔，矛盾，“季銘琛，你不能體會我的心情。你不知道，我有多困擾。上次在醫院裏被慕蓉汐羞辱，已經讓我氣不過了，這次，不僅慕蓉汐欺負我，那個劉玫也對我動了那樣的壞心思，我實在是不能忍了，我認為自己是善良的，可是，我不能由着別人欺負，所以，我就用手頂了劉玫……我……”
“喬喬，你真地沒有錯。”季銘琛將小喬扳過來，看着她糾結的眼神，心情十分沉重。她這樣單純的一個女孩子，被這些骯髒的事糾纏，實在是讓人心疼。她不過是對惡人施加了一點小小的懲戒，就這樣心神不寧，可見，她本質有多純良。
“喬喬，今天的事，我都看過視頻了。我看着視頻心裏十分生氣。如果當時我在場，我會將劉玫直接從七樓踢下去！她算什麼，她憑什麼那樣對你？她在我的地盤上，對着我的女人心懷不軌，豈不是自找罪受嗎？喬喬，你聽我說，你今天做的事，一點兒也沒有錯。若是說錯，也是我的錯，我太信任鞠志偉了，我以為，他會把慕蓉汐教育好。只是沒有想到，這件事反而愈演愈烈，讓你受到了二次傷害。我這裏……很痛。我所以拿出錢來給何駿臣，就是不想再讓你為了這件事困擾。不想讓你再面對那些不必要面對的事。”
“季銘琛……”這半天來，小喬心頭的委屈和矛盾終於被季銘琛的話疏解了。她踮起腳，摟住季銘琛不放，而且，還哭出了聲。
季銘琛悄悄地將她抱起來，拍着她的背，讓她哭了一會兒。果然，淚水流出來了，心裏就輕快了許多。小喬抹抹眼睛，趴在季銘琛的肩上，凝眸想了一會兒，不放心地問，“季銘琛，你就那樣相信何駿臣嗎？”
“嗯。何駿臣有辦法說服自己的母親，也會想辦法說服慕蓉汐。他為了這一億美元，一定會想盡辦法的。我不擔心。”
“可是……”小喬還想再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總之，這件事這樣解決了，解決得太多，出乎她的意料。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季銘琛將小喬帶到洗手間，洗了臉。然後，陪着她坐在沙發上，什麼都不說，就是安靜地坐着。
“季銘琛，這樣的感覺真好。就我們兩個，沒有煩心事，可真好。”小喬頭枕在季銘琛膝上，仰面問他。季銘琛挑起她的黑髮，眼神溫柔，“是。凡是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用花心思。就是我們在一起最重要。所以，你不要再亂想了。如果……你非要想點什麼，就想想我。記住了嗎？”
小喬揚手拍了季銘琛的手背，臉紅紅地說道，“你就在我身邊，我想你做什麼？”
“季小喬，你還敢說？昨晚，你從我書房裏走了之後，我發微信給你，你為什麼不回？”季銘琛將小喬撈起，捧着她的臉問。
昨晚的事么？
小喬想，昨晚她和季銘琛在書房裏談得很不愉快，之後回到房間裏，手機響了，季銘琛發微信過來，上面寫着……
“季銘琛，我不理你了！”
想到上面的字，小喬鑽進季銘琛的懷裏，不肯出來。季銘琛自己倒不好說什麼了。只默默地捊着她的背，說道，“昨晚我寫的那句話，還等着你的信呢！你現在，要不要表示一下？”
小喬不說話。
季銘琛垂眸看看懷裏的人，只好作罷，“算了，我這一億美元也沒有換來你一份心意，我……冤死了。”
他這樣說了，小喬不好再什麼都不做。趁季銘琛嘆息的時候，她出其不意地趴過去，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
中午飯是季銘琛做的。五菜一湯，小喬覺得味道好極了。吃過飯，一直在讚美季銘琛。季銘琛繫着圍裙刷洗盤子，動作麻利。
小喬湊過去問，“季銘琛，今天早晨，你是因為生氣才走那麼早嗎？你沒有吃早飯就走了，我心裏一直想着。”
“哼，我可是個大男人。我昨晚跟你在微信里說了，我在生氣，你如果不過來親我一下，我就不理你了。所以，我說到做到，早晨可不就不理你了？”
“季銘琛，你不會像小孩子一樣吧？”
“嗯，我就是小孩子。”
小喬撓撓季銘琛的腋窩，自己先笑出了聲，“我不信，你一定是去公司有事。我說的對不對？”
季銘琛終於忍不住也笑了，“算你聰明！好吧，我說實話，免得你在心裏自責。早晨佐藤打電話給我，說起了A國項目的事。我正好也不餓，也想給你點顏色看看，所以，我就直接去了公司。”
“季銘琛……”小喬用手指尖掐了季銘琛的手臂，“早晨，因為你沒有吃飯，我也沒有吃飯。”
“嗯，我看出來了。剛剛那兩碗飯，有一碗是補的早晨的。”
小喬捂着臉不說話了。她剛才確實是餓了，不僅是兩碗飯，還有兩碗湯，還有魚，還有蝦球……總之，現在肚子吃撐了。什麼也不想做，就想纏着季銘琛問這問那。
“季銘琛，你說要去A國出差，是為項目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