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界太小
天氣漸漸的暖了起來,賓水城的大街小巷,可以看到生命力頑強的青草,悄悄地自那牆縫磚縫裏露出了小芽,並漸漸地開始成長起來,幾日不見便有寸許長了。
在這個萬物復蘇的時節,人們的懷裏總是揣着滿滿的希望,水夢也不例外,自從她開始網絡創作起,就一直渴望自己的作品能夠被哪位知名的導演看中,進而搬上螢屏。
四月份的一天上午,水夢送兒子昊宸和侄子昊月去了幼兒園后,懶散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這路上稀疏的人群,不禁想到北京的馬路上,那奔走向四面八方的人們,他們總是行色匆匆,似乎一刻也不肯停下腳步。奔波的雙足雖然早已叫苦不迭,卻依然一如既往地奔向目的地。而在賓水,大街上行走的人們,總是不緊不慢地穿行在街頭巷尾,彷彿任何事,也不能影響其心情,依然無我地踱着步子,不徐不急地走向目的地。
“如果還留在那所城市,今天的我,是不是就沒有了這份賞花賞景賞行人的心情了呢。”水夢邊走邊暗自輕喃。隨即淺笑:“也許我的雙足哦,早就已經被我折磨得不肯與我同好了呢。”
“叮鈴鈴。”一陣電話響起。
“嗯?”看看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北京的電話號碼?
“這是誰的電話?我應該不認識哦。在北京那個城市,應該沒有人知道我的電話啊!”水夢自言自語地接起電話。
“您好。”
“您好。蕭雨嗎?”電話彼端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嗯?”水夢一愣,隨即想到自己在網上寫作時候的筆名叫蕭雨。急忙答道:“是我,您是哪位?”
“您好,我是北京智聯傳媒集團,免貴姓張,我在‘文博網’看到了您寫的書——愛在千禧年,通過與‘文博網’官方的溝通,得到了您的電話,想同您談談關於這部書的出版事宜。”
“張先生您好。出版書的事情,好像‘文博網’都會負責吧?”
“不是出書,我們公司想將此部書拍成影片,將您在書中傳神的主角人物搬上螢屏。”
“哦?好啊。”水夢聞聽此言大喜。這不正是自己四年來的願望嗎?
“蕭小姐何時可以到北京,我們面談一下?”
“恐怕最近沒有時間,我正在完成一部新的作品。”一聽要去北京,水夢的熱情立刻退了下去。北京,她不想再回去。
“來北京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但是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會很忙。”
“聽蕭小姐的聲音有些耳熟,請問蕭雨是您的本名嗎?”對方忽然改口問道。
“複姓歐陽,雙字水夢。您叫我水夢就好了。”水夢語結,這種老套的方式還有人用哦。
“水夢?”對方驚訝地叫了起來。
“是啊,怎麼?你認識我?”水夢也一愣,不會這麼巧吧!被朋友逮到了?她大腦里迅速旋轉了一圈,沒有朋友或是同學當導演啊。
“我是張通!”對方報出姓名。
“張通?”水夢驚呼,大學同學張通,她還依昔記得,這傢伙長得一米八二的個子,人長得極帥,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那能說會道的嘴巴,一直是女生堆里的殺手鐧。
“是我!這幾年你去哪了?我們還以為你去了太空,快從實招來,何以憑空消失了?”
“我去月球剛回來啊。”水夢笑着說。
“嫦娥是不會下來的,是不是吳剛欺負你了。”張通誇張地笑着,隨即說道:“你不是結婚了嗎?怎麼忽然沒了音訊?”
“早就分手了,那是一段即婚非婚的婚姻。”水夢淡淡地一笑,即婚非婚,也許只有自己這樣形容婚姻吧。
“分手了?”張通無言。估計那嘴巴一定張得很大。
“分手了。”水夢很平淡地再次重複着。
“為什麼?你們不是很好嗎?還有,你們不是在美國結婚了嗎?怎麼會分手了?虧你還是個大博士,你們那叫離婚!”張通有時候講話不通過大腦過濾一下,順嘴就溜了出來。
“張通……”水夢無奈地拍拍腦袋:“你的嘴太刻薄了,會把我說哭的。”說著委屈地抽泣着。
“哎呀,你可別的。”張通大叫着又道:“我只是想不通才這樣說的,這樣好了,當作賠罪我給你講個笑話:說從前有個小孩要吃冰糖葫蘆……”
“我不聽,你是不是靠這個笑話活一輩子啊……”水夢打斷他的話,早就知道他要講這個笑話,大學時代就已經聽了無數次了。
“嘎嘎。”張通笑着,估計在搔頭。“夢兒,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這樣他們問起來,我也有個回答啊。”
“還記得我們從美國回來后嗎?”
“記得,大海說你們搞了一場Party,那次我沒來得及趕過去,據說你們很恩愛啊。那個啥,他還說……”張通猶豫了一下道:“他還說你已經有了身孕啊。”
“那場聚會後,我就趕回家看我媽媽了。”水夢笑着道:“是啊,我兒子已經四歲了呢。”
“你能不能快點講。”
“回家后我母親讓我在家裏養胎,我也覺得有些累了,就給公司打電話請假在家裏安胎。”
“然後呢?”
“其實,我和林子凡沒有登記結婚,只是在國外由牧師證婚的,原本是想回國后再登記的,卻因為我急於回家探望我媽媽便將此事擱淺了。”
“恩。”
“在家休假快四個月的時候,我媽媽催我,叫林子凡來賓水,說要替我們補辦一場婚禮,因為老家的親戚朋友,左鄰右舍還想看看我的先生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在聽。”
“我給林子凡打電話,在電話里我聽到了那邊的聲音不對。之後……電話那邊又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這個傢伙?”張通質疑地問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林子凡會為了別的女人而捨棄歐陽水夢這樣的女人。歐陽水夢,美麗的容貌可是大學校園裏的一枝花啊!那時候的她,在學校內屈指可數的幾個才子當中亦拔得頭籌的。這樣一個容貌與才華均為上品的女人,合該是被人疼着,寵着,捧着的。怎麼會遭遇此等待遇?莫非真的是天妒紅顏?
“我也不是很相信,晚上的時候,我的發小,你還記得嗎?在北京的時候我拖你們幫忙安排進燕莎的那個女孩。”
“記得。好象也叫什麼莎。”
“麗莎。”
“對。”
“她給我打來電話,讓我趕緊回北京。並說看到林子凡跟一個女人過往甚密。”
“哦?”
“我依言返回北京。林子凡對我的忽然返京而驚慌失措,他承認在我離京的這段時間,他與別的女人有染。”
“之後呢?”張通陰沉的聲音冷得狠。
“我提出了分手。因為我們沒有登記,所以談不上離婚。”
“就這樣?你就這麼偏宜了他?你甚至不知道那女的是誰?你肚子裏的孩子呢。”
“孩子沒有錯。他現在已經四歲了呢。那女人是誰知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為什麼不想知道?你怎麼能夠就這樣偏宜了他?”
“我何必自取其辱呢,即使我看到了那女人,又能怎麼樣。如果她比我漂亮、比我智慧我還可以認命地走開,如若不及我,我顏面何存呢?”
“不行,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張通那邊大聲地敲了一下桌子:“可惡,我一定要查一下,那個女人究竟是誰。我要讓她在北京沒有立錐之地。”
“呵呵,你氣惱什麼呢。何必為了這件已經遠去的事情再勞心費神呢,你張大導演的本事見長哦,還讓人家在北京沒有立錐之地了呢!省省你的力氣多創作一點好的作品吧,這可是你的職責所在呢。再說了我現在的生活也很好,安逸得很呢”
“安逸?你這是實話嗎?”張通大聲地說著:“你的學識呢?國家就白白地培養了你嗎?你就這樣任你的才能付諸東流嗎?誰不知道你素有小諸葛之名,你的才氣就這樣被那所小城市淹沒了嗎?不行,不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怎麼會呢,你這不是因為我的才能顯現,而找到我了嗎?”水夢搶過話說著,並淡淡地笑了笑。那所謂的學識、才能對她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現在她的寶貝兒子才是她生命的全部了。“張通,你給我打電話到底什麼事是不是都忘了哦!呵呵,瞧你,人還沒有老掉就這麼健忘了呢。”
“什麼都不重要!晚上你趕緊上同學錄。”張通沒有被她的話轉移了思想。
“呃,好久不上了。”小夢搔搔頭道。
“這我不管,如果你不上來的話,明天我就到賓水,把你揪回北京來。”
“上就上嘛,我又沒說不上。”水夢嘟囔着。“你給我打電話明明是談拍電影的事情,怎麼又不說了呢。”
“戲納生活,生活在戲中。這種淺顯的道理,你比我還懂!虧了你還是一位大作家,可嘆可笑你滲透了他人的生活,卻不能理清自己的生活。我還拍什麼電影,先把你這部戲改編一下才是真的。”
“我的生活很平淡,沒有值得拍的地方。你還是拍《愛在千禧年》吧。”
“歐陽水夢,如果你答應我即日返回北京,我就立馬着手拍這部戲。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就考慮是否邀教授及全班同學上下,趕赴賓水把你剁了。”
“我求之不得呢,賓水可真是個好地方,尤其在這個時節你們過來,就可以感受到在北京感受不到的清爽呢。”
“咦?你還真敢跟我叫囂啊?”
“呵呵,好啦,不要生氣嘛。氣大傷身呢。我想既然是你要拍這部片子,而我們又不是外人,就不必我親自到場了。你全權代表我好了。”
“必須作者親自到場。”張通口氣很重地說道。
“夢兒,你知道嗎?這四年來,同學之間談論最多的就是你了。大家一直不知道你究竟去了哪裏。既然我有了你的消息,你認為我們能放任你留在賓水嗎?你精通六國語言,你這樣的才華如果淹沒在賓水那個小地方,是不是太可惜了呢。”張通的語調低沉,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痛。
“張通,我明白你的意思。起初回到賓水的時候,因為臨近分娩,故而也沒有那種無聊的感覺,再之後生下了我兒子,便一直圍着這個孩子轉,所以也沒有什麼不習慣的。之後,因為呆得久了,養成了一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著書中了。還有哦,我也並不是在家裏荒廢學業啊,我一直在翻譯外文小說,目前市場上有很多的外文小說都是我翻譯的。這其中包括世界級的名著,也都有我的心血在裏面呢。如果有機會,我可以匯幾本我翻譯的法文和英文書籍給你。”
“以蕭雨的名字翻譯的書我不只看了一本,我哪曾想到那竟然是你。夢兒,你回答我的話,你讀碩士的時候修的是什麼,你忘記了嗎?你讀的可是企業管理。那我問你,你今天管的是什麼?是你自己還是你家人?或者是你兒子?你讀博士的時候又讀的什麼,你讀的可是法學,你的法學常識都用在了你出版的書籍上嗎?你現在不必急於回答,晚上再告訴我答案也可以。”
“張通,人生有很多條生存的途徑,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我讀大學、研讀碩士、博士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讓我自己從此脫離貧窮。那我今天做到了。我用我所學的知識,所擁有的才華,改變了我家庭的現狀,改變了曾經的饑寒生活,這足矣了。佛家常說:知足者常樂。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必讓生活玩弄了自己,把自己折磨得身心俱疲呢。”
“聽起來是如此的堂而皇之,可為什麼我聽你這麼說感覺賊拉虛偽呢!”張通說完沉默半響又道:“夢兒,你做錯了一件事情,你知道嗎?”
“呃?”水夢一愣。
“你為了這樣不值得的男人,而放棄了與你有着四年甚至八年友情的同學們。你甚至連一個消息都吝嗇傳遞給我們。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值嗎?”
“張通……”
“夢兒,我希望你能夠來一趟北京。一是見見這些同學,大家聚到一起聊聊。二是我們談談關於《愛在千禧年》這部片子的拍攝問題。你不是在你的個人感言裏說了嗎,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讓自己小說的主人公走上銀屏!”
“恩哪!我特別希望呢。嘿嘿。所以說啊,張大導演,我還是要謝謝你的。”
“是你的文章寫的好,這樣的戲不拍浪費了藝術。”張通笑着道:“來一趟北京吧,我們具體談一談。”
“說實話,我很不想去北京。更何況我現在趕着結稿《道亦有道》。”
“過來一趟吧,你這沒良心的東西難道就真的不想見見我們嗎?要不這樣吧,我答應你,等你到北京后我送給你一台筆記本。”
“筆記本又不能上網……”水夢嘀咕着。
“再送你一張包年的無線網卡,你到北京的日子,也可以不間斷你的寫作,這總可以了吧?”
“這誘惑力老大了。哈哈,大導演就是慷慨。不過我要最貴的。”水夢大笑着,這些同學真的是她最難捨棄的友情。
“嘎嘎,準備何時來呢?”張通笑了,聽到水夢的笑聲就知道她同意了。
“明天我到車站去看看票的問題。”
“怎麼不現在去?”
“現在……也是哦。我回家取車,然後去車站看看吧。”
“好的,到了車站,買好票告訴我,到北京后我去接你。”
“好的。先掛了?”
“88,一會電話。
“88”水夢掛斷了電話信步向家裏走去。
說實話,她還真的很想回去看看他們了。更何況張通那句話說得也對:為了那樣一個男人,而放棄了這麼多好哥們,不值!她忽然又想起一句流行語來,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似乎還真不值!嗯,真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