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新差事
被袁紹點了名的袁尚暗暗白了郭圖一眼,然後畢恭畢敬地答道:“方才接到外兄來信,聲稱入冬以來,并州多地遭到襲擾。北邊雁門、雲中、五原、朔方都有鮮卑入寇,州中一些南匈奴部也趁火打劫,而上郡、西河等地亦多次遭到賊人抄掠,疑似西涼賊所為,加上黑山一帶賊人復起,并州兵左支右絀苦不堪言,特來向冀州請援。”
面對如此不佳的消息,袁紹鄒起眉頭冷聲問道:“此事為何不早報來?”
“這……這……”
袁尚支支吾吾地難以回答,其實他接到高幹的信已經有兩天,此信也非是正式的公函,而是二人之間的私信。
高幹的這份信與顏良的這封內容就大相逕庭了,其中除了訴苦就是求懇。
或許是受到小冰河時期的影響,今年冬天特別地寒冷,北方草原上的寒氣凍得連待久了的胡兒都忍受不住,不少人畜凍死凍傷。
沒了牲畜,缺少糧食,古代草原民族的作風也就相當直接,往南去,到更富庶的漢人那兒去搶。
尤其中部鮮卑出了兩名強橫的領導者,分別是檀石槐之孫步度根,以及鮮卑支族首領軻比能,二者一直在競爭中部鮮卑眾多部族的領導權,在南下抄略時也存在競爭關係,賣力得很。
趁着秋冬時節“黑山賊”重新起複,一些并州兵馬被牽絆住的間隙,步度根和軻比能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同時南下。
一時之間,東至雁門西達朔方,到處都是往來肆虐的鮮卑人。
禍不單行的是,一直零零散散盤踞在雍涼並三州交界地帶的西涼賊寇嗅到了并州虛弱的味道,也時不時派兵往上郡、西河郡抄掠,讓原本就對上郡、西河不能完全把控的高幹傷透腦筋。
同時,一些散居并州各地半農半牧的南匈奴部族也隱隱間有些不穩的動向。
內憂外患之下,高幹再也支撐不了,向與他關係不錯的袁尚寫來私信求援。
至於高幹為什麼不寫公函而走私信,正是因為他在黑山賊之事上已經受了袁紹的批評,若是把并州無力應對外患的消息公佈出來,少不得又會受到來自鄴城上上下下的攻訐。
若是袁尚願意擔待一些,找些名目派些兵馬援助,至少能讓并州的局勢不那麼難看。
高幹還期盼着若是拖到開春天氣漸暖之後,胡人和西涼賊也會消停下來。
而作為回報,高幹暗中許諾在繼嗣的問題上,站在袁尚這一邊。
故而袁尚接到私信也是留置不發,只是與幾個心腹暗中商量對策。
見主上被問住了,主簿李孚連忙起身解圍道:“公子得報之後也是憂心如焚,立刻命我等整理并州左近可供調遣的兵力糧秣,擬定一個救援的方略來,以便呈供大將軍定奪。是我等才智低下,遲遲未能完成,我等有罪!”
“是是是,兒臣是想要擬出個方略再告訴父親。”
袁紹看了一看雖躬着身卻鎮定自若的李孚,又看了看一副理所當然表情的愛子,心裏嘆了口氣,嘴上卻也就輕輕揭過,問道:“并州情況如何?危不危急?”
袁尚答道:“根據外兄所言,今年的鮮卑人鬧得有些凶,西涼賊也愈發放肆,情況有些不妙!”
袁紹面沉如水,冷哼道:“哼!元才這小子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好好的一個并州,在他手裏成什麼樣子了,還讓不讓人省心!”
見場面有些不堪,身為臣僚之首的逢紀出列道:“事已至此,并州不得不救,臣以為,與其發其餘兵馬,倒不如用常山兵。且顏立善也自請移駐曼柏,以其之能,定能立刻緩解并州之困。”
淳于瓊也附和道:“度遼將軍用兵有術,前度馳援幽州便屢屢擊退鮮卑,區區中部鮮卑想也不在話下。只是顏立善原兼常山大郡,令其移駐曼柏之時還當另增官爵為宜,以免有慢待功臣之嫌。”
陰夔道:“臣下與顏立善一路行來,也曾拿朝廷封賞之事相問,其對曰官爵非因明公所授,不敢私受也。明公不妨趁此機會,為顏立善再請功定賞,想必其人會欣然而受。”
袁紹微微頷首道:“嗯,吾正有此意,友若,你素典選務,以你之見,當為顏立善請何官爵?”
位列辛評之後的一名四十來歲清雋文士起身應命道:“下吏以為,顏度遼在常山任上兢兢業業,文武二途皆有建樹。不若轉兼五原太守,依常例主持北方諸胡的討撫事宜,若有戰事可節制周邊郡縣。”
說話之人荀諶,字友若,乃是荀彧的兄長。
眼下荀彧是為曹操所舉的守中書令,朝中之政悉數要經他處斷,前些時日來往於許都和常山的使者所攜詔書,就有傳言是出自荀彧的手筆。
故而荀諶目前在冀州的境遇十分尷尬,畢竟荀彧當年也曾被他召來冀州,卻只是待了不久就辭別而去。
這一兩年來,荀諶都奉行着少說話少出錯的原則,與旁人也少交往,幾乎變成了個透明人。
此刻若非袁紹相問,荀友若多半也不會發表意見,但被問起后,給出的答案也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袁紹盯着荀諶看了半晌,見荀諶始終目光下垂保持着謙卑的態度,看不出任何端倪,便轉開視線道:“諸位以為如何?”
逢紀道:“常山乃近十萬戶的大郡,五原才不過數千戶,兩者有如雲泥之別,還當在別他處多加找補才是。”
袁紹點點頭說道:“那依汝等之見,該從如何找補?”
這個問題卻不好回答,說少了怕得罪顏良,說多了卻也怕令袁紹不快。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天,才由主簿陳琳道:“前時朝廷欲為度遼將軍封侯之事,顏立善可是一直未能接受,不若明公再度上書為其請封?”
袁紹嘴角微微一撇,不屑道:“曹阿瞞欲封顏立善於高邑,吾當封其在何地?”
淳于瓊道:“不若封在顏立善鄉里之地下曲陽?”
陳琳道:“不妥,列侯按制不封鄉梓之地。既然度遼將軍要去五原就任,不若在五原為其擇一封邑可也。”
逢紀附和道:“擇於五原也好,不過五原十城,定在哪裏為好?”
陳琳道:“不若就封在郡治九原?”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田豐突然道:“許都可是令顏立善食邑二千戶,九原有多少戶口,過千了么?”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對啊,怎麼找也不能開出的條件比許都更差,而五原郡總共才五千戶,落到郡治九原縣還真不滿千戶。
一片尷尬之中,郭圖道:“邊郡之地怎可與中州相提並論,五原縣內除開列籍的漢民,不還有數倍於此的胡兒么?”
對於此等牽強的解釋,田豐直接懟道:“要把那些胡兒都計入封邑?那些胡兒可會納賦?”
郭圖也是冷臉相對道:“若是顏立善有那個手腕,又何嘗不可?”
田豐斥道:“一派胡言!”
見堂下又要爭執起來,袁紹重重一拍扶手道:“好了!都別說了!”
只是這一下動作有點大,又引得袁紹連連咳了好一陣子。
待袁紹稍稍平復氣息后,逢紀卻是提了一個十分討巧的方案。
“下吏以為,可為度遼將軍請封五原侯,封邑二千五百戶。”
袁紹疑問道:“五原侯?二千五百戶?五原縣有如此多戶口?”
逢紀笑答道:“五原縣雖沒有,然五原郡有。此番既然要使顏立善前去平亂,少不得要令他帶兵前往,以區區五原之地,能養活這些兵馬就難能可貴了,哪還能多出什麼賦稅來。反正這五原算是丟給了他,這一切不妨讓顏立善去頭疼去罷了。”
逢紀的這個提議十分討巧,大漢向來只封縣侯、鄉侯、亭侯,而沒有郡侯這種說法,要以一郡為封邑只有封王。
自從漢高祖掃除諸異姓王后,約定非劉姓不封王,異姓功臣至多也只能封侯。
但以五原為侯名,本地食邑不夠,在五原郡中其他地方找補,卻也不是不可以,且本朝就有先例,比如皇甫嵩在剿滅黃巾之亂后,便得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陽兩縣,合八千戶。
袁紹琢磨半晌,點頭道:“如此也好,就不必列明食邑在哪,待他再立功勛之後,移封回冀州吧!”
辛評見顏良去五原似乎木已成舟,再也反對不得,便也念頭一轉,說道:“既然并州生亂,調顏立善前往也是合宜,不過名不正則言不順,顏立善昔日就與高元才有隙,屆時莫要在討剿之事上互相牽扯,誤了正事。”
袁紹本就對外甥高幹不滿,說道:“諒那憨兒也不敢!既然他挑不起那麼重的擔子,我便派個人與他分擔分擔。着我命令,讓顏立善節制朔方、上郡二郡軍政之事,這兩郡不必讓元才管了。”
袁紹的這個安排,看似是狠狠教訓了高幹一番,但實際上卻很是巧妙。
因為上郡的戶口與五原相仿,都是五千戶上下,而朔方郡更只有區區二千戶,還比不上并州最富庶的太原郡中一個縣。
并州最為富庶的上黨、太原、雁門三郡,隨便單獨拿一個出來戶口數就遠超五原、朔方、上郡的總和。
且朔方與五原都在最北邊,直面眾多胡族威脅,上郡又正對着雍涼地帶,連高幹都不能完全掌控,還時常受到西涼賊的傾擾。
讓顏良接管這兩個郡,除開面子上會讓高幹不好看一些,但實際上的負擔可是大大減輕。
但無論如何,并州總共才不過九個郡,一下子划給顏良三分之一,不可不說是一個大手筆。
見袁紹有了決斷,眾人很快就反應過來,連聲稱頌英明。
就連一心想在此事中多為顏良爭取一些利益,以便在日後留個人情的辛評都覺得十分妥當。
唯有別駕田豐說道:“此舉甚好,然下吏有一問,五原與上郡中間隔着西河郡,尤其大河以西的美稷、廣衍、平定諸縣就杵在二郡中間,若是上郡有警,莫非還要五原之兵繞道朔方去援嗎?”
經田豐一提醒,袁紹命人拿過并州的輿圖來看,發現果然如此,黃河以西隸屬於西河郡的美稷、廣衍、平定、圜陽、圜陰杵在五原與上郡中間,若要在兩郡之間調動兵馬定會經過。
不過此時袁紹也想明白了,既然要給顏良一些甜頭,也不在乎多幾個縣,便大筆一揮道:“便以大河為界,河西數縣一併交給五原節制。”
田豐見此也不再多說,拱手道:“明公明斷!”
袁紹見眾臣僚都別無意見后,揮手道:“孔璋,便為吾擬表吧!”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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