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同門師兄弟

第587章 同門師兄弟

眾人原以為又是哪家高門大戶中人得了什麼急病才匆匆前來,沒想到卻並非如此。

來者一共六七個人,俱都是騎着高頭大馬的年輕男子,個個生龍活虎一點都看不出有哪裏不利索。

為首一個二十齣頭的男子下了馬,步行上前問道:“請問此處可是李神醫的居所?”

仆隸打開院中的柴扉道:“正是此處,敢問客人有何事?”

男子笑道:“我打常山來,帶來了李神醫師門同輩的信函,還請為我引見。”

仆隸聽聞是故人信使,立刻打開柴門請他們入內。

看院落並不大,來人也並未全部進來,留了幾人在外看護坐騎,只有為首的青年帶着另幾人入內。

仆隸率先入內向李當之通稟道:“家主,有人說打常山來,帶來了家主師門同輩的信函。”

李當之微微皺眉道:“嗯?中陵這傢伙怎麼就這麼煩人,我都說了不想去那勞什子常山,還要派人來?”

仆隸尷尬地問道:“家主,我已經引他們入院,您看現在如何應對。”

李當之道:“罷罷罷,便看他又要說什麼,把他們請進來吧!”

仆隸應諾而去,不多時引了三人入內。

當先一人二十二三歲樣子,着一襲輕便胡服,但身上的冠帶佩玉等都十分華貴。

第二人三十餘歲,只着了一身青色道袍,頗有些出塵之氣。

第三人十八九歲,長得虎背熊腰,邁步時虎虎生風甚有威儀。

當先青年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道:“在下鉅鹿顏益,奉度遼將軍領常山相顏府君與神農學院代理院長樊神醫之命,見過李神醫。”

李當之大喇喇坐着並未起身,只是擺擺手道:“老夫一介山野閑人,可當不得神醫的稱呼,除了老師之外,誰又能當得神醫的稱號?”

顏益慣會察言觀色,感覺到李當之言語中的不快,立刻解釋道:“李神醫與樊神醫不愧是師出同源,一樣的醫術高超,一樣的品行謙遜,樊神醫也不止一次對我等說當不得神醫之名,唯有華神醫方才名實相副,竟與李神醫所言異曲同工。

不過,在在下看來,神與不神在世間元元心中自有公論。

高門冠族以為神,黔首百姓以為神,那這神醫的稱呼,那就大大當得,也是我等無知之輩對德才兼備醫者的敬意罷了!”

顏益不愧是顏良精心挑選出來的專業說客,一席話既寰轉了場面,又是一通暗誇,讓席間眾人都聞之暗暗點頭。

便是先前一臉嚴肅的李當之也被誇得嘴角微微上揚,捋着頜下的山羊鬍微微點頭,不再如方才那般生人勿進的姿態。

“算你這後生會說話,說吧!樊中陵派你來做什麼?”

顏益笑道:“晚輩不過是就事論事,將士庶百姓們的心聲說了出來罷了。

來之前,樊神醫與我言其只得華神醫之三五成真髓,唯有針灸、創醫、煉體之術略有所得,論起草藥、內科來則差李神醫遠甚。

在下當時覺得樊神醫已經是天下少有的名醫,此言有過謙之嫌,但樊神醫對李神醫如此推崇,那應當不是虛言。

來到河東之後,在下略一打聽李神醫之名,便知李神醫的醫術已然名滿河東,各種妙手回春的事迹更是耳熟能詳,甚至臨近州郡都有人慕名而來。

在下方才覺得,樊神醫之言絕無誇大之嫌。

今日得見大名鼎鼎的李神醫,着實令在下感到榮幸!”

會說話的人就是那麼秀,夸人都講究個循序漸進奇峰突起。

李當之聞言心情更是愉悅,說道:“中陵師弟那是過謙了,昔日老師曾言,我等數人於草藥、診脈之學差相彷彿,唯有中陵的針術、刀術最得老師真傳。”

顏益見氣氛逐漸融洽,便趁熱打鐵道:“樊神醫自認他在草藥、診斷之術上不及李神醫,那自然是有其道理。

而度遼將軍在常山興建六山學院,設置三大分院,其一曰伏羲學院,主授易、書、禮、詩、法等各類經典,其二曰神農,主授醫、農之學,其三曰燧人學院,主授格物、工、商。

將軍將醫、農、格物、工、商與易、書、禮、詩、法並列,足見其對醫學的重視。

如今神農學院有師生千餘,醫館數十,葯圃數頃,可謂略具規模。

然樊神醫終究精力有限,難以兼顧學院教學與醫館行醫,藥材打理等事務。

樊神醫更言,醫藥醫藥,若無葯則不為醫也!

既然李神醫精通醫藥之理,當延請李神醫前往常山予以指點,讓二位的醫術可以傳揚天下,救治更多百姓病痛。”

李當之聽顏益仔細說來,尤其是神農學院的規模后也是肅然起敬。

從春秋以來,學醫一直不是顯學,諸子百家中的醫家向來是個沒多少存在感的小流派。

雖然在秦漢兩朝的學派紛爭中,醫家因為這種特質並未受到多少打壓,但也從來沒真正大力發展過。

這點與醫家難學難精的特質也有關係,比如儒家、法家、墨家、名家等學問可以一個老師在講台上咔咔地講,幾十上百的學生在下邊聽。

但醫家卻難以如此做,因為醫學不僅僅是學習紙上的學問,實際的動手經驗更為重要。

若是學儒、法學得不佳,可能成為一個酸儒、庸吏,但若是學醫學得不佳,可能會害了人的性命。

所以如扁鵲、華佗這種名醫要教授弟子,大都也是帶上幾個人在身邊長時間言傳身教,能夠堅持數年乃至於十幾年下來的才能學有所成。

如神農學院這樣一次性教授成百上千醫學生的情況,前代的醫者們並非沒有如此想如此做,但面對校舍、藥材、實踐機會等種種問題后卻紛紛放棄了。

如今樊阿在常山把神農學院搞得有聲有色,連醫館都開了幾十家,怎不讓李當之為之動容?

李當之略略沉吟片刻,消化了這些內容后說道:“若論當代醫者,無人能出老師其右,中陵師弟為何不請老師前往常山?”

顏益苦笑道:“怎沒有請,不知是樊神醫,便是度遼將軍也多次致信延請,但華神醫或是對常山能否建起神農學院不能確信,且近來好似因為一些麻煩事情耽擱,並不能立刻前往常山。

當然,此事我等仍會積極爭取,相信華神醫會看到常山的誠意,看到神農學院的蓬勃發展。”

李當之又道:“即便老師不能前往,那文博師弟亦精擅藥理,尤其對藥性發揮有獨到見解,為何不請他前往?”

顏益道:“李神醫所言可是廣陵吳君諱普者?”

李當之點頭道:“正是。”

顏益道:“樊神醫當然也曾試圖聯絡過廣陵吳神醫,然只在今年初夏時得到吳神醫一封回信,說他要前往揚、荊、蜀、交等南方州郡遊歷,採集各地藥材,分析藥性,短時間內暫無來常山之計劃。

且樊神醫言,吳神醫雖擅藥草之道,然在華神醫門下學習時間終究尚淺,遠遠及不上李神醫學問淵博精深,若能請得李神醫前往常山,則足以頂起神農學院之大梁也!”

李當之聞言面上也略有得色,說道:“文博師弟年輕力壯,自可多去南方濕熱之地走走看看,我這身老骨頭卻是不行咯,只能坐在家中養養心神。”

顏益道:“李神醫過謙了,方才我等來時路上,見附近山間遍載各種草藥,怕不有幾十上百種?”

李當之尚且還沒回答,隨在顏益身後那名三十齣頭的中年人卻突然插話道:“公利卻是說差了,方才一路行來,光是我初初辨識出的草藥便有幾十種,至少有一小半我還沒辨識出來,且有些藥材喜陰不喜陽,不會種在道邊,我料這山前山後的,光是草藥少說也得三四百味吧,其他類目更是難以估量!”

從顏益等人進屋后,一直是李當之與顏益二人對答,其他人包括原來在屋裏用飯的司馬懿等人都默默旁聽。

這中年人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僅僅路過看一眼就能辨識出幾十種草藥,那可不是等閑人能做到的,引得眾人紛紛投去目光。

李當之眼光灼灼地盯着他道:“老夫先前就覺得你與旁人不同,身上總透着一股藥草之氣,難不成你是中陵的弟子?”

顏益忙代為引介道:“是在下粗疏了,忘了與李神醫介紹同行之人。

此乃荊楚名醫張君諱機,字仲景,在荊楚之地亦聲名遠播,如今也在神農學院擔任教授一職。

樊神醫更屢向人言,張君醫術精湛,且擅長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張君亦從樊神醫處得知李神醫明晰藥理,故而前來請益。

而這一位是度遼將軍的弟子,南陽魏君諱延,字文長,精於折衝之術,將軍感念道路不靖,故而派來衛護我等周全。”

李當之點頭道:“原來是來自荊楚之地的名醫,怪不得一眼就能辨識出我路上栽種的藥材,你說得沒錯,這山前山後,我引種栽培的草藥便不下二百種,若論可入葯的部位,則不下五六百味。”

張機、魏延二人重新與李當之見禮后,張仲景道:“李神醫果然名不虛傳,如今神農學院左近的葯圃規模雖宏大,但畢竟建立時間短暫,且有些藥材移植栽種難度不小,如今葯圃中的草藥數量比之此間大有不足也!”

李當之捋須微笑道:“呵呵呵!老夫不過是會些愚公移山的笨功夫罷了,走了司、豫、並、冀等地數十年,才使得此地略具規模,但礙於精力有限,有些草藥不過種了幾株、十幾株,尚稱不上移植成功,實在不值一提。”

張機卻贊道:“這行醫治病,不就是日積月累下的滴水穿石么?且我觀李君移植草藥不拘一格,連夾竹桃、曼陀羅這等有毒之物也有栽種,須知這世上有不少醫者根本是只辨其毒,不知其用,實有因噎廢食之憾也!”

李當之聞言一拍大腿道:“張君此言大善,世間庸醫無數,如你我之輩又有幾何?”

一旁司馬懿、山曜、張希等人面面相覷,他們原本也對李當之種夾竹桃這等有毒之物十分不解,卻見張機說這些毒物也有大用,感到詫異不已。

張春華更是小聲比比道:“這曼陀羅、夾竹桃還能有什麼用,用來毒人么?”

她聲音雖然輕,但堂內之人俱都耳聰目明,李當之直接板起臉道:“你這小女娃娃懂得什麼?這夾竹桃有強心利尿、祛痰定喘、鎮痛、去瘀之效,曼陀羅可去風濕,止喘定痛,製作麻沸散亦可用到,豈是你能懂得?”

司馬懿忙出來寰轉道:“內子不懂醫術,方才隨意出口,並無他意,還望諸位莫要在意。”

張機笑道:“自是無妨,尋常百姓大都只知其花華絢麗,能識得其毒性者已是寥寥,更遑論知曉其可以用藥呢?便是初學醫者,能辨識的藥材也有限得很。”

司馬懿尷尬笑道:“張君所言甚是,我等今日就差些不明就裏,採摘了夾竹桃的花葉,幸好李神醫及時來到阻止了我等,才沒有惹出什麼禍事來。”

張機調侃道:“無妨,稍加觸摸也無大礙,我料諸位是見其花葉之美,諒也不會立刻把花葉當了下酒之物吧?”

“哈哈哈哈哈哈!”

張機此言當然是引得堂內眾人哄堂大笑,剛才小小的尷尬氣氛就盡數解除了。

顏益見堂內除開李當之外,另外三男一女都衣飾華貴氣度不凡,且各居客位,顯然也是李當之的客人。

司馬懿的言談舉止又十分得宜,一看便不是個簡單人物。

顏益老交際花的毛病又犯了,便向李當之問道:“我等匆匆前來,尚未請問在座諸君名姓?”

李當之道:“他們都是今日前來問診的,諾,這便是病人,你且自己問吧?”

被點到名的張希道:“在下平皋張希,字元佑。”

他身邊的山曜道:“在下懷縣山曜,字伯旭。”

司馬懿道:“在下溫縣司馬懿,字仲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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