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彥捻焯一笑,眼睛中有些許水光,“有個強大的後台便是任性。”
說走便走,懋州泉口到武都城不過幾個時辰的水路,早晨啟程,下午天方才黯下來,船便已倚靠岸了。
可由於彥捻焯在武都城不方便露面,便一直停留到深夜子時,彥捻焯才上了岸。
西門燕卻是一早便入了武都城的,此刻跟彥捻焯一塊變只剩了西門朔,倆人一上岸便上了車駕,車駕沒駛向倪家,反而尋思着漳州而去。
車駕在倪家的地莊上方才停住,彥捻焯便急促的下了車駕,瞧着迎上來的柳姑姑,不禁的眉角一蹙,“柳姑姑,奶奶怎樣啦?”
柳姑姑拿着袖管擦了一下眼尾的淚,“不大好,一直喊着你,奴婢每日都在門邊等着你。”
彥捻焯雖然早有預備,可還是心尖一惶,不禁的加快了幾步。
院落中已有許多人,彥捻焯沒心思端詳,徑直進了閣間,內閣里光火通明,分明非常的敞亮,可卻是有種悶悶的感覺,壓抑的要人喘不上氣。
倪水蓉、倪雲波正守在倪太君的炕床畔兒,宏羚作為倪家的女婿,守在二*奶。
彥捻焯步伐倉促的進了閣間,宏羚聽着聲響,站起,瞧着進來的人,一愣,然後緊走幾步走上,“太君一直等你呢!”
彥捻焯點了一些頭,趕忙走進。
倪水蓉跟倪雲波看過去,趕忙站起了身,聲響中帶着些許戰抖,“長姐……”
彥捻焯抬抬掌,然後疾步走至了太君的炕床前,瞧着躺在炕床上的太君,彥捻焯心陡然一沉,只是一段時候不見,奶奶竟然已瘦成這般,面上沒一點肉,好像只剩了一張皮,蹙蹙巴巴的蓋在頭骨上,露在袖管外邊的手腕兒,枯瘦如干藤,帶着的玉鐲好像已掛不住,要人瞧了心驚,“奶奶,奶奶,你的囡囡回來啦!”
彥捻焯的聲響帶着戰抖跟驚惶,瞧着太君的髮絲有些許亂,要伸掌捋順,可手卻是戰抖着自始至終不敢放上去。
倪水蓉擦了一下淚水,“姐,奶奶方才飲了葯,睡著了。”
彥捻焯點了一些頭,“奶奶是啥病?”
“那回,奶奶送雲波去神都念書,回了武都以後沒多長時候奶奶便病了,雖然一直瞧着郎中,可時好時壞,你歸來的那段時候,奶奶的身體才好了一些,後來你藉著失聯假死以後,奶奶便一病不起,我講過許多回給姐姐去個信兒,可奶奶不要,奶奶說倪家對不住姐,不可再牽累姐,可我可以瞧出來,奶奶心尖一直不虞,郎中亦說奶奶心尖鬱結。”倪水蓉的眼不離太君,慢慢的講道。
倪雲波咬了一下唇道,“二姐講的有些過,實際上奶奶早便身體不好,今年冬季雨水多,濕氣大,不大適宜養病……”
彥捻焯聽着倪雲波的說法,狹了狹眼,她覺的倪雲波可能曉得了啥。
倪太君睡的並不沉,迷魅惑惑的張開了眼,蒙朦朧朧間,竟然瞧着了她的囡囡,不禁的張口道,“也是不曉得囡囡願不樂意送我這終究一程?”
“奶奶,奶奶你醒啦?我是囡囡呀,我回來啦!”彥捻焯不敢聲響太大,怕驚到了倪太君。
倪太君趕忙自個兒的枯瘦的手掌給一隻柔如滑緞的手掌攥住,溫暖有力,不禁的眼一亮,枯瘦的臉面上竟然有了二分神采,“真真的是囡囡?是你回來啦?”
“是,是我回來啦!”
倪太君渾濁的眼睛中淌出淚滴,緊狠的攥着彥捻焯的手掌,“囡囡,是奶奶對不住你,你……別……別怪奶奶!”
彥捻焯使勁兒忍着淚,浮出笑意,“不怨,囡囡從沒有怪過奶奶,囡囡只記的奶奶教給囡囡念書寫字做女工。”
“你不怨……奶奶便好,”倪太君面彥輕輕一松,可面上卻是依舊有着凜然之色,“這些時日,我……瞧着你爺爺,你父……你還可以喊他爹爹么?瞧着你爹爹娘親,料來他們是來接我了,可……可是我卻是一直瞧不到你母親,我……我曉得……知道,她必定怪……我,怨我……”
彥捻焯使勁兒搖着頭,“奶奶,母親不會怪你,母親必定是覺的倘若是沒你,便沒有人疼愛囡囡了,因而不願來接你,是要你多陪着陪着囡囡,奶奶,你倘若是真真的怕母親怪你,你便好生吃藥,好生養着,替母親多陪着陪着囡囡!”
倪太君聽着彥捻焯的話,終究略微擱下心,“是……這般么?”
“必定是的!”彥捻焯鐵定的講道,“奶奶,你好生吃藥!”
不曉得為何分明內心深處有許多許多話想說,可瞧着奶奶躺在那兒,滿面希冀,便盼着她的原諒,她竟然講不出其它的話。
倪太君好像這些許天一直緊着一口氣兒,現而今瞧着了彥捻焯,聽着她的話,終究吐出,竟然覺的身體亦輕鬆了許多,“奶奶的身體,自個兒知道,囡囡……你曉得自個兒的身世,往後……不要再管……倪家,”講完看向倪水蓉跟倪雲波,勉勉強強招了招手,“往後不管……倪家是盛……是衰,都……都……不要……不要……”再去找囡囡了,她已夠苦了。
話並沒講完,倪太君已昏死過去,仨人一愣,起身叫道,“奶奶,奶奶……”
彥捻焯伸掌觸了觸倪太君的鼻息,“水蓉,趕忙把葯拿來。”
倪水蓉一驚,是了,還有吊命的葯。
終究是晚了一步,倪太君雖然還有微弱的味息,可已不可吞咽,找了郎中來,郎中亦只是搖了下頭,遺憾的告辭。
彥捻焯整個人有些許愣愣的,她沒料到她真真的只是堪堪趕上了見奶奶終究一面。
為見她,奶奶從武都城倪家又回了西域河,卻是沒去漳州的倪家老家宅,反而屈便在這處宅邸中,家中有彥面的人去世,總亦是要在主宅的,可奶奶卻是一心惦記着她。
即使是彌留到終究,奶奶的言語亦都是為她,彥捻焯心尖越發的疼,她從鎮北親王府逃出來時,她原先有契機回一回倪家,可只須想起倪家留下她是為當作人質,便心尖不願再回武都,不想瞧着曾經的所有,上一生她殞命於武都,她不只一回的想,倘若是倪太君沒把她留在倪家,她便會在東鄰,有爹爹疼着,哥哥寵着,雖然未必會事兒事兒如意,可卻是也是不會……
因而她心尖有怨,不願回來,可現而今瞧着彌留之際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的奶奶,好像聽不到她的原諒便不瞑目似的,只等到她回來,才咽下這口氣兒,乃至怕她往後再插手倪家的事兒而傷到了自個兒,專門叮嚀了水蓉跟雲波。
彥捻焯心尖苦澀,淚水潸然卻下,遙遙瞧着倪家老家宅銀裝素裹一片銀白,不禁面色越發的慘白,她連為奶奶送終的資格都沒。
“不要憂傷,倪太君走的非常寬慰。”
聽着熟絡的聲響,彥捻焯一愣,轉臉便瞧着熟絡的容貌,“你怎來啦?”
“我不安寧你,曉得倪太君病重,我曉得你必定會來這兒,瞅着倪家的人不唯有我,我怕你有危險,因而便跟來,你不要生氣,我不會要逍遙王瞧着,不要你為難。”
彥捻焯聽着這貼心的話,只覺的更是難過。
北宮辰又貼近了她幾步,扯了一下她的袖管,要她蹲下來,然後把她抱在胸前,“傻丫頭,生老病死我們阻擋不了,只可以接受。”
彥捻焯點了下頭,卻是哭的更是厲害。
北宮辰只覺的胸襟都給濕透,心都給她哭的碎掉了,卻是不再勸,只是一下一下扶摸着她的脊背,寬慰寬慰。
武都城的三月,桐花樹已開始開花兒,雪白色淺紫成片相連,一眼望去繁盛無比,香味彌散四溢,清幽雅靜。
可,彥捻焯站立在倪家的祖墳前,瞧着倪太君的墓碑,眼圈裏淚水打轉兒,“奶奶,囡囡走了,我回再回來瞧你的!”
話雖然是這般說,可她卻是舍不的移動步伐,視線痴痴的瞧着那墓碑。
北宮辰蹙了蹙眉,“阿卓,風有些許急了,我們早些兒回去吧!”
彥捻焯咬了一下唇,終究吐出一口氣兒,“嗯!”
講着,彥捻焯走至北宮辰背後,推着輪椅,步伐不快,貌似有些許悠悠然,可北宮辰知道,她心頭必定難過。
“阿卓,你去東鄰,帶着孟一,她是女子,身子上還有不弱的身手,要她照料你我亦安寧些許。”
聽着北宮辰的話,彥捻焯點了下頭,想起他瞧不到,便道,“好!”
北宮辰輕輕一彎嘴角,“倪家這兒你不必憂心,你的那些許人不要隨意動,白江愁保證瞅着你的人,有啥事兒我會遣人跟你說。”
“宏羚是你的人,對吧?”彥捻焯聽着他一件一件大事兒小情都部署安排仔細,不禁的心尖一暖,她喜歡他這般面面俱到的為她操心。
北宮辰沒隱瞞的意思,“不是。”
聽着他否認,彥捻焯眉角輕輕一蹙,他還是要瞞着她?
北宮辰繼續道,“洪振濤連帶着整個宏家都是我的人。”
彥捻焯一愣,“彼時你為要我回武都,你跟皇帝交易去麒石山,不單要墨九跟隨着保護我,還找了宏家來幫我,為何都不跟我說?”
“傻丫頭,”北宮辰笑着抬掌拍了一下她擱在把柄上的手掌,“我不想影響你的決意。”
彥捻焯頭一回有些許聽不明白北宮辰的話,影響她的決意?
可是北宮辰好像也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彥捻焯悶着頭左思右想,卻是依舊無頭緒。
他們倆回至漳州倪家的離院別舍,便瞧着已回來這兒的倪水蓉跟倪雲波,倆人滿面期盼的瞧着彥捻焯,眼睛中有着閃動的淚花。
北宮辰看向立在一邊兒的宏羚,“宏羚,跟我出來。”
院落中只餘下他們仨人時,彥捻焯才講道,“你們……”
“姐,你真真的要走人這兒么?”倪水蓉急不可耐的問。
倪雲波雖然年紀小可是卻是非常的沉練,聽着倪水蓉的問話,即刻提高了聲響道,“二姐,奶奶去世先前講的話你都忘啦?”
彥捻焯瞧着倪雲波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心尖有二分安寧。
倪雲波轉臉看向彥捻焯,聲響還帶着幼嫩,可表情中顯露着謹慎,“長姐,奶奶方才病重時便講過,倪家永永遠遠都是你的家,奶奶說雖然你手中有錦繡坊,可倪家的奉天船庄你亦可以隨時拿去用。”
彥捻焯點了下頭,“我若用的到必定會找你。”
倪雲波不管倪水蓉急促的神態,繼續道,“長姐,你可有啥吩咐?”
彥捻焯瞧了瞧倪雲波,然後看向倪水蓉,“水蓉,你可有啥說法?”
“姐姐……”
不等倪水蓉講出來,倪雲波突然出音攔住,“二姐已嫁人,要作的便是相夫教子,倪家往後由我跟二姐夫商議來。”
倪水蓉憋了一張大紅臉,可終究還是忍下。
彥捻焯豈能瞧不出有啥問題,不禁的有些許蹙眉,這對兄妹自來感情好,此刻好像有啥矛盾,倪雲波跟倪水蓉相差不了幾歲,可倪雲波對倪水蓉還是比較尊重的,可方才倪雲波說倪水蓉的話,非常的不客氣,彥捻焯不禁的多了二分思量。
倪雲波見彥捻焯不講話,好像亦想起方才自個兒的口吻有些許惡劣,“我……”
彥捻焯一笑,“雲波這般才有掌家的氣魄,倪家這樣大的家業只憑空有善名非常難運營下去,慈不帶兵善不養財,雖然倪家有善名,可在買賣上卻是從不會善,你要記的。”
彥捻焯是在教他,倪雲波聽的明白,眼睛中一亮,使勁兒點了一些頭。
“你未來掌管倪家,要緊的不是你有多麼的能幹,你只須要學會一件事兒,”彥捻焯看向倪雲波,見他視線發亮,繼續道,“知人善任,不是全然的事兒都要親力親為,只是每個細節卻是要瞭然於心,對每個可能出錯抑或有風險的地兒都要作到心頭有數,這般下邊的人才不敢動胳臂腿。”
倪雲波視線越發的亮,使勁兒點了一些頭,可卻是還是不確信的問,“長姐,你是說我可以要旁人來管?”
彥捻焯搖了一下頭,“並非做甩手老闆,知人善任,是要你了解所用之人的長處優勢,發揮他的這些許能耐,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倪雲波再一回點了下頭,“雲波記住了。”
邊側的倪水蓉聽着,眼睛中亦有了笑容,見彥捻焯的視線看過來,眼一亮,也是不像先前那般鋪墊了,直說重點,道,“長姐,小弟不想念書了,他想從商。”
講完,倪水蓉瞧了一眼倪雲波,咬了一下唇,好像是覺的自個兒作了啥錯事兒似的。
倪雲波面色一白,視線一閃,小心謹慎的看向彥捻焯。
彥捻焯眉角一蹙,視線一厲,看向倪雲波,倪雲波對上彥捻焯的視線,目光一縮,不禁的低了頭。
“雲波,你可知道為何先前我一直費盡心思給你找好的書館好的夫子?”彥捻焯別有意味的講道。
倪雲波面色更是白,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