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百官考績
趙泫既已與曹翦、張楓闡明心事，正月二十日又開朝在即，有些事三人須得謀劃在前。
“如今朝中局勢，我想聽聽二位的看法。”趙泫道。
曹翦先說：“如今朝中獨孤懿掌控的東府黨與懷王黨分庭抗禮。獨孤懿是三朝老臣，掌管中樞多年，人脈實力強盛。他的三個嫡子也入朝分掌三處要職。庶子們雖分散各州，但與獨孤懿依舊聯繫頻繁。這些年來朝中資歷深厚的老臣大半都依附東府，他們再四處串聯形成利益同盟以此控制朝綱。懷王黨相比東府黨勢力雖弱，但發展迅速，行動隱秘，近些來多培植年輕官員和重臣子弟。懷王裝着禮賢下士的樣子，又有博學儒雅聲名在外，年輕官員學子皆對他甚是崇敬。是以懷王這些年暗中埋下的朋黨勢力也在不斷壯大。”
張楓跟着道：“表面上東府黨如今掌有中書、門下、尚書三省、三司、禮院及諫院，朝廷大事基本都由東府黨把控。但其實，中書門下中已有不少人私下投靠懷王，蛇鼠兩端。懷王黨如今掌有大半樞密院權柄、御史台、學士院都是懷王的人，大理寺、太常寺、國子監也因對東府黨不滿處處偏幫懷王。現下，官家也對獨孤一族動了殺心，東府黨已漸成青年官員、學子的心頭大敵，只怕將來投靠懷王黨的人會更多。從長遠計，懷王才是王爺您的大敵，不可小視。”
曹翦又道：“好在，禁軍三衙及皇城司、橫行五司等處尚無他們的人員摻雜。如今官家將禁軍交給了明侯，咱們也可略略安心。”
趙泫皺眉道：“不可大意，懷王如有心奪嫡，必會需要禁軍的人力，你需得細細將殿前司的人篩一遍方才能安心。”
曹翦抱拳道：“是，屬下明白。不知王爺是否打算與越王及明侯吐露實情？”
趙泫沉默半響道：“我知道，如果我說出來他們一定會幫我。但是此事太過兇險，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將他們也拉入險境。他二人和大長公主已是這世間我僅有的親人，保護他們萬全也是我的職責。”
跟着趙泫又安慰似的對曹翦與張楓說：“你們放心，明庭與子悅品行良正，對天下亦有一腔熱血，必不會投靠獨孤懿或懷王。”
張楓道：“王爺心懷仁義，處處為侯爺與越王着想，令人起敬。但您如今官居要職，很多朝中大事不能可能再置之事外，王爺打算如何自處？”
趙泫冷笑一聲道：“官家此番將我放在參知政事這個位置上本就是一着死棋，他想讓我做磨心被獨孤懿與懷王互相利用，讓他們斗到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將他兩股勢力一網打盡。而獨孤家和懷王一個是想與我連橫，清除對手；一個是想與我合縱，包圍對手，那我何不將計就計呢。”
張楓道：“王爺是想守拙韜晦？”
趙泫笑道：“到底是伯齡先生，一猜即中。的確如此，如今我在朝堂實力不足，不如穩守讓他們都以為我是無用之人，所做之事全部都是依仗官家聲勢籌謀，讓他們對我放低戒心。”
趙泫跟着起身一邊踱步思量，一邊說：“就如今朝堂局勢而言，官家有意要先除掉獨孤家族，朝臣們自然也會望風而動。咱們正好順水推舟，集中如今的力量先除掉獨孤家族。這期間，我們可以不斷提拔忠賢之臣，鞏固在朝中的勢力。等獨孤家大勢已去，他們空出來的位子，正好就由我們選出來的人填補，之後也才好與懷王再一較高下。”
曹翦道：“王爺好計策，不知打算利用何契機下手？”
趙泫道：“眼下不就有個好機會嗎？”
曹翦說：“莫非是二月的百官考績？”
趙玄道：“正是，百官考績是考核百官任內是否稱職的大考，也是官員升遷貶黜的良會。想來獨孤懿與懷王必會藉此機會將對方的人拉下馬，我們何不助他們一臂之力，順帶挑選中我們認為可用的能臣，以期來日。”
張楓道：“如此，百官考績的確是個好時機。”
趙泫道：“今日還需拜託兩位的事情，一是請曹指使迅速排查禁軍中是否有人依附獨孤和懷王；二是請伯齡先生將中書門下那些蛇首兩端的人找出來，利用百官考課的機會可以給他們一個教訓。”
趙泫站起身道：“另外，今日兩位都見過的樊娘是自己人，為防被朝中他人發現我們交往頻密，之後就在這裏相見。二位如果有什麼事情也可交代給，樊娘代為告知。”
趙泫繼續笑着說：“只是此處初入皆在南斜街，委屈二位日後要擔上風流的名聲了。”
那兩人也笑道：“王爺所慮極是。”
說完他們便也準備告辭。
曹翦起身先離開，張楓則站在門邊回頭看向仍站在原處的趙泫，似有未盡之言。
趙泫問道：“先生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張楓笑道：“我心中好奇有一問，想問王爺。王爺，是否將來只願做個賢王而已？”
趙泫一愣，隨即正色道：“我剛才已經說過，唯願天下清明，別無他想。”
張楓隨即也楞一下，而後笑道：“屬下心中好奇便有此一問，請王爺莫要介懷。屬下告辭。”
說完張楓便開門而去。
百官考績是自前朝設立的官員磨勘考課制度，大周立朝後太祖皇帝定下文臣四年一考，武臣六年一考的規矩一直沿用至今。
考績由朝廷審官院主持，主要針對京中正四品以下，州府正三品以下官員進行包括任職年限，政績，功過等方面的考核，以此決定是進行擢升或是貶職，同時也會針對有官員致仕后產生的空缺選人進行填補。
考績前，最主要的是要確定一名主審官、兩名副主審及十名審官的人選，將由他們組成審官院執行考績。
自懷王黨與東府黨分庭抗禮以來，為了將更多自己人補入中樞，他們在主審官的推舉上每每都有一場激烈的競爭。
這日，文德殿中。
“陛下，御史中丞葛常懷統管御史台數年，為人忠正，為官清廉。身世減薄，族中亦無親族為官，是此次審官院主審官的上佳人選。”朝會上，皇帝趙澤剛提出要推選主審官，懷王就首先上奏道。
“陛下，歷來推舉主審官等，皆是由宰相帶領中書門下官員商議選出，懷王此時推舉主審官人選是違背朝廷規制，是越俎代庖之舉。”宰相獨孤志出列辯駁到。
“陛下，之前數次百官考績均是中書門下首先提報人選出來，交於陛下批複。期間從未出現差池，官員審查考核也都順利進行，此次百官考績微臣認為亦當踐行此法。”三司計相獨孤烈亦出列道。
“正是因為先前數次百官考績均由中書門下推舉，年歲長久難免人選範圍固化，集中在為官經年的老臣身上。而他們在朝中的門生、同僚、親故較多，導致審查時受人情拖累，致使考績不夠嚴謹中正，影響朝廷考績效果，違背陛下提拔賢能官員的本意。故而，此次主審官可選非中書門下出身，持身正直，為官清廉的年輕官員出任，定能為百官考績帶來一番新氣象。”懷王繼續辯駁道。
“懷王，你這是污衊中書門下官員皆為官不清，持身不正。陛下，懷王如此詆毀中樞官員，無憑無據妄加罪名讓我等忠君之輩實難再忍，請陛下嚴懲懷王朝會失言之罪。”知諫院立刻出列道。
“知諫院何必小題大做，眾所周知主審官人選需得為官方正，朝中無人脈、門閥、姻親等掣肘方才能心無旁騖選拔人才。中書門下官員皆入朝多年，為官數載，哪個敢說自己在朝中無半點人情關係。懷王不過是就事論事，怎就被你冠上了朝會失言之罪。”大理寺卿出列為懷王辯駁道。
“好了······”趙澤坐在龍椅上看着他們爭來吵去皺眉呵斥道：“次次朝會，次次吵，這是大周的朝會還是市井集市，你們把朝會輪對的規矩都忘到建業城外了吧。”趙澤說著單手扶額長嘆一聲。
殿中眾臣皆跪地道：“請陛下恕罪。”
過了半響，趙澤道：“眾位愛卿的意思朕都明白了，此事情朕會詳加考量。朕今日身體不適，你們都散了吧。”
說完，趙澤就令侍從官上前的攙扶，起身離開。
眾臣行禮，待官家離去后，便依序卷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