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噹噹
天華當的剝皮王進了大牢之後，又換了一個新的大掌柜，這人姓史，是伍成的一個帳房，最近甚至伍成的賞識，花了大筆的銀子，才撈到了這個位置，本來他想着在天華當里，怎麼也能一個月漏出一、二百兩銀子，可是自打出了剝皮王那件事之後，好些人都不來天華當了，這幾日一直沒有什麼生意，他也沒得錢可拿，每日裏只能是在鋪子裏悶待着。
這天史大掌柜正坐在躺椅上，吸着水煙呢，就聽天華當的門帘子挑開，跟着一個聲音響起：“怎麼？這當鋪是要不幹了嗎？怎麼沒有人啊？”
史大掌柜的的聽着這說話聲是個女人，但是進來當鋪的都是客人，他也顧不得多想，急忙起來，就到了櫃枱前面，向下望去同時說道：“客人裏面走，我不知道客人要當什什麼啊？”
常之華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看到文娘拖拉在後面不肯向前，就回手抓住了她的手，扯着向前走過來，到了櫃枱下面，道；“我們不是來當東西的，是來贖當的。”
史大掌柜先沒了幾分勁，這贖當雖然是進錢，但實際上卻是沒有噹噹來得舒爽。
常之華不管那些，就過去，把一張當票子拍在了柜上，道：“我們就贖這個。”
史掌柜拿了那張當票看看，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道：“姑娘，你這是拿錯了吧？這是一張死當的票子啊。”
常之華自然知道那是死當的票鑷子，她拿得就是文娘當初在天華當里，當得她娘留下的那幾件衣裳的當票，文娘一直想着她娘，那幾件衣服沒了，也沒有一個念想，就留着這當票子做個念想，就讓常之華給拿來了。
“怎麼會是死當的票子，也許是我拿錯了，你拿給我看看。”
史掌柜一來比較隨和，二來也新做這行，還沒有那麼在的譜頭，就把當票子還了回去道；“姑娘，你再好好……。”他話沒說完，就見常之華身子一縱，就和櫃枱齊平，伸手從窗口探進來，拿了毛筆，還沾了一下，就在當票子上寫了‘活當’兩個字，然後把毛筆送回去，這才重新站住，然後把當票向著櫃枱上一拍，道：“這是活當了。”
史掌柜都傻了，當鋪里坑蒙拐騙什麼都有過，就是沒見過這麼當人面來硬挖坑的。
常之華眼見史掌柜不說話，煩惱的道：“你在看什麼？還不把取東西過來，我們取了當還有事呢。”
史掌柜就壓住了那枚當票子，然後冷聲道：“姑娘，你這是來硬搶來了？你也不看看這裏是誰家的當鋪！”說完就咳了一聲：“有人砸明火了！”
隨着史掌柜的一聲喊，後門帘子一挑，就衝進來幾個大漢，腆着胸脯子過來，當先的一個擰着眉，瞪着眼叫道：“哪個活得不爽了，要到這裏來討死！”他一邊說一邊湊到了櫃前，一眼看到了常之華，立時就傻了。
常之華這會轉身回頭，一眼認出來這個傢伙還是當日奉了剝皮王的命令出來堵自己的那些頭頭，於是似笑非笑的道：“哎呀，我們好像是熟人吧！”她這裏說話，文娘已經嚇得哆嗦得動不得了，常之華就上前一步，把文娘給護在身後，然後毫不示弱的和大對峙着。
大漢咽了一口唾沫，就陪了一個笑臉，然後轉身進了大櫃的後面。
史掌柜看出不對，就低聲道：“怎麼回事？”
領頭大漢低聲道：“您前任那個就是因為她進的大牢，這女人我們惹不起，要是沒有什麼別的要求，你就應了她得了。”
史掌柜的惱火的：“可是你看看，這上面寫得是要贖回前年當給咱位的一套衣服，那衣服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她雙是死當，早就沒有了，我上哪給她找去啊。”
領頭大漢也聽得煩了，就道：“這些我不管，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要是不聽，那我也沒有。”
史掌柜恨得咬牙，想了想回來，把當票向著常之華一亮，道；“你既要贖回去，那上面寫得明白，一共是當了七兩銀子，這上面沒寫利息（死當，本來沒利），我們也不提了，你就把七兩銀子給我們，我們就給你把衣服拿出來。”史掌柜心道：“你把銀子給我，我就是現找人去做，也來得及了；”
常之華看看那當票，伸手抓過來道：“我看看這價錢。”一邊說著一邊向著毛筆摸了過去，史掌柜早有準備，一抬手把毛筆給搶走了，然後嘻皮笑臉的道：“七兩銀子。”
常之華看了看史掌柜，冷笑一聲，扯了文娘就走，逕自離開了天華當。
那領頭的大漢看着常之華走了，不由得長出一口氣，道：“我的天啊，這女人總算是走了。”
史掌柜不以為然的道：“你說你們，無端的怎麼就怕成這個樣子了，她不過就是一個女人，看看，就讓我幾句話……。”史掌柜的話一下卡住了，天華當的門帘子一挑，常之華帶着文娘又進來了，把當票向著柜上一拍道：“七個銅板！”
史掌柜低頭看去，就見那上面也不知道在哪裏借來的筆寫着，七個銅板，生生把七兩銀子給蓋下去了。
史掌柜氣得直哆嗦，叫道：“這位姑娘，這裏沒有你這麼欺負人的，老夫說一句不好聽的，你在家裏寫完了過來，也好過這樣……。”他話說一半，估然停住了，就見那些本來護着當鋪的大漢都退到了邊上，竟然沒有一個敢過來的。
史掌柜能幹上這個活，也是不一般的，他的眼力還是有的，當時心裏一咯瞪，這已經不是怕了，而是懼到骨子裏，當下心一橫就道：“七個銅板，你卻拿來，我給你拿衣出來。”
常之華看着這史掌柜也佩服的很，都鬧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還能坐得住，當下就道：“我忘了帶錢了，就先欠着好了。”
史掌柜都氣笑了，拍了櫃枱一掌，就想拒絕，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夥計跑出來，就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東家就在後面，已經知道了，讓您不管怎麼樣都給圓下來。”
史掌柜不由得一呆，心道：“以伍成那般的性子，竟然老實的在後面待着不敢出來，看來這兩個女人的確來不凡，我還是少惹事的好，反正東家都認了，我多什麼事啊。”
想到這裏，史掌柜又換了一幅笑臉，道；“來人，去取衣服過來。”
兩個夥計都為難的看着史掌柜，這沒法取啊，那衣服早就沒了，史掌柜瞪了他們一眼，道：“沒看這上面寫着嗎，都是好衣服，快去！”他故意在‘好衣服’三個字上加重了音，兩個夥計總算明白過來了，就跑出去，過了一會拿着兩件貉皮大氅出來，就放到了常之華和文娘的面前。
常之華隨意翻了翻，然後向著文娘道：“孫六媳婦，你看看這是不是你當的啊？”
文娘苦笑一聲，向著常之華看去，雖然當初她當得的確是好衣服，可也不是這麼貴重的東西啊，只是來之前常之華就告訴她了，不管當鋪里拿出什麼來，她只點頭就是了，文娘老老的記着，這會就點了點頭。
常之華滿意的道；“掌柜的，謝謝你了，就是我們的衣服，沒有一點損壞，你們受累了。”
史掌柜心道：“你滾蛋了就行，別的都好說。”臉是就陪着笑道：“是就好，是就好。”
常之華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來，把兩件大氅、捧到了柜上，道：“我們贖回來了，但是手頭缺錢，再當了它，兩件各當一千兩。”
當鋪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所有人都看着常之華，這是明搶了，史掌柜強笑道：“那個……這數目太大了，我做不得主，姑娘若是一心想要當，能不能換一天再來啊？”
常之華一笑道：“沒想到堂堂的天華當，竟然連兩千兩都拿不出來，那好，我去別的當鋪，看看別的當鋪能不能拿得出來。”
常之華說完抱了兩件大氅就要走，這個時候後面的帘子一下挑了起來，伍成大步走了過來，冷着臉就向著常之華道：“一百兩，我收了。”
“伍東家還得也太狠了，這樣，我們各退一步，一千八百兩你看如何？”
伍成咬牙切齒的過來，向著常之華道：“你別蹬鼻子上臉！”
常之華則是針鋒相對的道：“你們不能拿我就去別家，難道還要強當嗎？”
伍成想起剝皮王那回，不由得更是惱火，恨恨的道：“你這是當嗎？這就是搶！”
“哎，伍東家別瞎說，我這就是當。”常之華不緊不慢的道：“我這個結拜妹妹，家裏產業沒了，只靠着做個包子過活，現在就只能指望着這兩件衣服來東山再起了，不然有那噁心人的狗總會跳出來的，誰又能受得了啊。”
伍成早已經認出來文娘了，想到她竟然找人來對付自己，不由得火向上撞，就向著文娘走去，文娘心裏害怕，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常之華閃身擋在了她身前，把那塊腰牌取出來在桌子上一拍道：“一千五百兩，我加一塊這個！”
伍成一眼看清那東西，不由得眉心一陣亂跳，最好一咬牙道：“一千五百兩就只要那兩件大氅，這牌子太貴，我吃不下。”
常之華一笑，把腰牌又給拿了起來，道：“吃不下，那就算了。”
伍成恨得直咬牙，回頭叫道：“你們聾了！還不去給姑娘拿銀票！”
這些人這會才清醒過來，也不敢多問，就去取了銀票過來，伍成典也不典的就給了常之華，道：“慢走不送。”常之華接過來也沒有數，而且兩個人都默契的誰也沒有提再開當票的事。
常之華把銀票收起來，心情自然大好，向著伍成笑道：“我這嫂子是做包子的，下回有了好包子，送來給伍東家嘗嘗。”
伍成明白這話里的意思，於是咬着腮幫骨說道：“不必了，我偏就不愛吃包子！”
常之華一笑道：“這樣最好！”就帶着文娘走了，伍成目送她們離開之後，手上用力，喀的一下，把手裏的扇子給捏斷了，心中暗暗的發狠：“小娘皮，你給我等着，有你犯到我手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