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梁公子貴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似乎真是個好地方,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去吟詠惦念它。而在江南四季中,春,似又比其他三季更得寵愛。
江南的春景,是趙師俠詞裏的天共水,水遠與天連。天凈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兩相兼。月映水中天。
江南的春情,是溫庭筠的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裏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千百年來,單憑江南二字,就能勾起世人的無盡遐思。
有人渴望遇見她的繁華,也有人夢想着她的無邊風流瀟洒。
所以,若你走上江南的大街小巷,所見最多者無外乎這兩種人:一者喜笑顏開趕往風月場,一者愁眉苦臉離開風月場。
而在他們趕往或離開風月場的同時,由南京通往杭州的官道上,一匹產自關內、毛色斑雜的瘦馬正疾馳着。
馬瘦不堪入目,執韁蹬鞍者卻是一與這馬極不相稱的青年男子。
其人身長約六尺,一身白衣若雪,哪怕道上灰塵四起,那潔白的衣衫上還是一塵不染。
他沒有宋玉潘安般驚世駭俗的容貌,但不管是誰,碰到他時都難免要多看兩眼。
有人說:“凌御風是天下女人選夫的最高標準。”
也有人說:“凌御風是天下男人選友之最高標準。”
凌御風,一個近十年來被江湖提起過最多的名字,一個無論人品、身手還是智慧都讓天下江湖人無法避開的名字。
在千千萬萬江湖人眼中,他是完美的,完美得不像是能出現在這世間的天之驕子。
他一諾千金,言出必踐;
他劍法無雙,卻從不仗劍欺人;
他身處一個無邊風流之環境,卻只等那對的人,在對的時候相伴一生。
但也就是這麼完美一人,此刻正在與天下江湖人為敵的路上越走越遠。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揮鞭,想在別人還能看見他時再回到人群。
雖急如此,途經道邊的簡陋茶棚,他還是不得不為胯下坐騎考慮地停了下來。
“客官裏邊請!”店家笑臉盈盈地接過他手裏韁繩。“您放心,上好馬料早已備好,絕耽誤不了您老行程。”
“有勞!”
凌御風未再多說什麼,因他已看到了坐在棚下的楚江宇。
有他在,他不需再過問什麼。
和凌御風一樣,楚江宇三字也是天下江湖人所無法規避的。
除他天下煙雨樓公子的顯赫身份,其武學天賦亦是為眾人羨慕的東西。當然,和他人所共知的身份相反,天下知其身手者卻是寥寥無幾。
五年前,楚江宇單劍踏虎營,一夜而滅了江湖中名聲僅次於小鬼五閻羅的虎營賊匪。
自此而後,天下就流傳有這麼兩句詩——江南煙雨楚,大梁公子凌。說的便是楚江宇和凌御風,當世雙傑。
有好事者言:“煙雨楚的劍比公子凌快。”
可大部分人都這麼說:“公子凌的劍遠比煙雨楚更加鋒銳。”
所有人都想見見這兩虎相爭會是怎樣一個驚天動地的場景,他們卻在一場歷時兩天的傳世酒會上成了最要好、能將彼此性命相托的朋友。
將一杯早已放涼的西湖龍井遞給凌御風的同時,楚江宇視線也停在了桌上那把重煥榮光的古樸長劍上。
“大梁公子貴,上次見它,都已是五年前事了。”頓頓,楚江宇像陷入了曾經的回憶,繼續道,“那可是小鬼五閻羅啊,讓振威鏢局四海山莊等江湖豪門顏面盡失卻敢怒不敢言的存在,就那麼三下五除二讓你給解決了。也難怪別人會說公子凌是怎樣怎樣的厲害。”
話雖輕鬆,親見當年一戰的他卻也知當時慘烈之狀況。所以,輕呷一口茶后,他問:“怎麼,你覺得這次的人要比他們更棘手?”
看了楚江宇一眼,凌御風笑道:“若非如此,你會到這來見我?”
“也對,這些年,我早已不是那種有閑心和精力去遠會朋友的人了。”看着手裏清茶,楚江宇繼續道,“聽說你有惠帝遺留藏寶的線索?”
“若連你都這麼說,應該就是有的了。”
“聽說還是你從西湖湖心島上帶出來的?”
“應該是吧!”凌御風笑笑。“李平找到了我,說他在這次的海外之旅中發現了惠帝寶藏的線索。”
“為什麼是李平?”
“天下人都知道,李平喜好遊歷,且最近剛從海外回來。”
“那他找的為什麼是你?”
“除我外,他還有其他更值得信任的朋友?”頓頓,凌御風直視楚江宇。“而且,我確實有約過王興海無敵他們。”
“我知道。”楚江宇點頭。“聽說是你查出了三年前的姚家大案?”
凌御風未問這所謂的聽說。江湖的很多東西,他們都心知肚明。
“差不多吧,所以才想約他們聊聊。”
“哦?”這就由不得楚江宇不驚奇了,畢竟當年的姚家大案,是煙雨樓少有能猜到兇手卻找不到證據的一樁懸案。
“和你想的一樣,煙雨樓之所以找不到證據,是因為所有底層涉案人員盡數遭屠。”
“可以理解,畢竟是一百多條人命。那你又是怎麼找到的線索?”
“三年前,振威鏢局副鏢頭謝邯在押鏢過程中被劫身死,一向義氣為先的振威鏢局卻將此事壓了下來。”
“你重新檢查了謝邯屍體?”
“沒錯,是四海山莊的‘九嶷劍決’。”
“那你又是怎麼查到的喻藏鋒?”
“四海山莊也死了人。”
楚江宇恍然道:“原來如此,是我煙雨樓大意了啊。”
“現在,你覺得我帶它的理由,”凌御風指着桌上長劍。“夠嗎?”
“夠了!”楚江宇有些幸災樂禍地點頭。“這次出來找你討公道的大都是些成名數十年的江湖老人,除海荒古徹及青城那個素有劍痴之名的周採薇,南宮家那暴脾氣的老頭南宮桀也出了老窩。”他看了眼凌御風。“你確定還要趕往杭州?”
“總得去看看不是。”
“好吧。”楚江宇知道自己這朋友的脾性,所以也不橫加勸阻。道,“趁此機會,我也正好去藥王谷走走,看看他們是不是又研製出了什麼連煙雨樓都不知道的奇葯。”
“此事一過,我便請你喝煙雨樓上最好的酒。”
“那可不便宜!”
“放心,這次我自己付錢。”
有些話不必言明。
凌御風騎馬繼續奔赴杭州時,楚江宇也離開茶棚,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