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惡魔撿了條小人魚(23)
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執事,一襲黑色裙子的惡魔少女,一起看着日暮西垂,天高,雲闊。
天色漸變為暗沉的黑色的時候,楚歌偏頭,對顧凜說道:“這是你第一次來地面上,我要帶你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看一些特別的,在地獄裏看不到的景象。”
惡魔的實力很好,譬如,在此時顧凜的眼中,楚歌整個人都帶着一層光芒,微弱而明亮的光芒,像是夢境裏發光的螢火蟲一樣,那樣朦朧,那樣攝人心魄。
有的人生為惡魔,有的人生為人類,有的人生為天使,如果你足夠幸運的話,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滿身是光的人,無論是惡魔,還是人類,抑或是天使,都是無關緊要的了,因為你知道,面前這個人,於你而言,是舉世無雙的存在。
“嗯。”他輕聲說道,冷冽的面容展露了笑容,如同冬日的冰雪消融,洋溢着溫暖的氣息。
涼風習習,顧凜打開了隨身帶着的行李箱,從中取出了一件黑色的立領斗篷,披在了楚歌身上,湊近了她,仔細地系好。
兩人的面容靠得很近,長而纖細的睫毛顫動地都很厲害,甚至在某一個瞬間,他們都察覺到了彼此的目光。
楚歌的手裏還捧着那個裝着人魚的小水罐,水罐里,小小的人魚趴在水罐的邊緣,沉默地仰望着這兩個惡魔之間親密的舉動,他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個卑鄙無恥的小偷,窺伺覬覦着不是他的東西。
景空覺得自己有幾塊鱗片有些痛,像是要掉下來一樣,他默不作聲地將頭又縮回了水罐裏面,藍色的短髮輕柔地飄散在水裏。
那曾經是比亞特蘭蒂斯遺迹的海水更加蔚藍,更加澄澈的顏色,此時卻被一縷黑色的邪惡氣息圍繞着,光芒黯淡了下去。
顧凜系好斗篷之後,就退後了一步,溫聲說道:“那我們去哪,主人。”他打了個響指,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指上瞬間就掛着一盞亮着橘黃色光芒的小燈籠,圖案上是一個男孩在彈鋼琴,鋼琴上擺着一盆綻放地很漂亮的蘭花。
楚歌手指摩挲着那盞小燈籠的燈罩上的圖案,忽而笑了,抬眸說道:“鋼琴上怎麼能放着植物呢,會讓它受傷的。顧凜,你去學鋼琴好不好,我喜歡會彈鋼琴的男生。”我喜歡的那個顧凜,他會彈鋼琴。
“主人會彈鋼琴嗎?”顧凜笑着說道。
楚歌點了點頭,“是因為喜歡一個叫顧凜的男孩,他也會彈鋼琴。”穿着白T恤,十指紛飛,奏響樂曲的小少年,就是楚歌心頭上的那縷白色的月光。
顧凜的心臟驟然緊縮,原來,是因為那個叫顧凜的人啊,因為那個顧凜,才會有他,也許他本該心存感激的,可為何心臟卻疼地厲害,像是被人拿着刀子在剮一樣,但他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等到回地獄了,就去學。”如果他更像是那個顧凜的話,楚歌會高興的吧。
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的吧。就像是許多年前,對宋七晚說過的每一句話,顧凜都會去實現一樣。
面前的這個顧凜,還是她的顧凜。
楚歌莞爾一笑,抿着唇,欲哭無淚。只是說道:“嗯,我教你。”
即便是經過了漫長時光,穿過了遙遠的時空,也還是會對她溫柔以待,微笑的男孩,顧凜。
她踮起腳尖,伸出手輕輕地揉了一下顧凜的頭髮,漆黑的,順暢的,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整理的頭髮。
“嗯,阿凜最好了。”她柔聲說道。
聲音柔和地不可思議,像是風在吹拂着窗戶上的風鈴。
叮鈴鈴,叮鈴鈴。然後,顧凜就聽到他自己的心臟,咚咚,咚咚咚,跳得很急促,像是要喘不過氣一樣,他伸出手攥着楚歌的袖子,力量大到楚歌的袖子被他拽壞了一截。
刺啦一聲,楚歌的袖子斷了,而顧凜的手中還拿着那塊黑色的袖子,邊緣綉着白色的蕾絲花邊。
顧凜頓時僵住了手,眼中帶着水汽,有些手足無措,目光定定地注視着楚歌。
楚歌微皺着眉,而後輕笑出聲,“我嚇到你了嗎,阿,凜。”她不撒嬌的時候,聲音像是清澈的溪澗,帶着些許的冷意,容不得人生出半分的綺念。
顧凜回過神來,說道:“對不起,主人的衣服被我弄壞了。”他的耳朵一片緋紅,覺得尷尬極了,很想就此遁逃到地獄裏。
楚歌轉過身去,假裝沒有聽見,說道:“走吧,走吧,我們要走着去下一個地方,我要帶你去看這人世間許多的景象,眾生百態,明明很貪婪,卻要假裝慷慨,明明很喜歡,卻要假裝隔着千山萬水,叫人反倒不敢喜歡了。”
她的腳步很快,轉眼間就走遠了。最後的那句話,似是嘆息一般,消散在了風中。
明明很喜歡。
顧凜慌忙地拎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但是走了不多久,楚歌就又困了,就地蹲了下來,抬眸對着顧凜道:“我困了,回地獄睡一覺再回來,好不好?”
燈籠渺茫的光下,楚歌神情懨懨的,她真的累了。想念地獄的那張大床,離開它的第一天,想它,想它。
顧凜無奈地半跪在地上,對楚歌說道:“那好,我背主人回地獄去。但是這條小人魚怎麼辦?它可是活物,活物是不能去地獄的。”
聞言,假寐的景空像是一條死魚一般,連魚鰭都不動了,顧凜淡淡地瞥了一眼,假裝不知道他在裝睡。
楚歌戳了戳水罐的邊緣,真是個小麻煩啊,笨魚,把你留在人間,被人賣了,你還連錢都不會數,帶你回地獄,你就要陷入新的麻煩。
良久后,久到顧凜以為楚歌已經蹲在地上,睜着眼睛睡着的時候,她嘆了口氣,說道:“帶回地獄吧,反正還能帶出來的。在這末日,死人過得可比活人舒服多了。”
說著,她伸出了手臂,央求着說道:“顧凜,我腳在地上蹲麻了,你背着我好不好。”
顧凜伸出手,試了試楚歌的體溫,狐疑地說道:“主人為什麼今天很愛撒嬌?是喝酒了嗎?”
楚歌的臉色頓時僵住了,“那是因為喜歡你。”這話說得咬牙切齒,不像是情話,反倒像是惡魔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