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桀容君
仙宮,仙帝正坐在高位上,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仙后踏進殿裏,冷笑一聲:“怎麼?心疼了?三千年,覺得罰重了?”
仙帝面色大變,睨着仙后冷聲道:“仙后慎言。”
“怕什麼?這裏又沒有外人。”仙后隨意尋了個位置長袖一揮落了座,話語間竟然帶着嘲諷的意味:“還是說仙帝陛下想起了一些齷齪事?”
‘啪’仙帝惱羞成怒,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玉石桌面:“仙后!”
仙后無所謂的笑笑:“哦~臣妾忘了,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仙帝陛下這樣的忙人怎會記得?”
不等仙帝開口,仙后眯着眼笑道:“不若讓臣妾幫您回憶一下吧,廣寒仙子那樣的絕色,其銷魂滋味恐怕沒那麼容易忘記的吧。”
“仙后!你可知你在說什麼!”仙帝氣紅了臉,指着仙后的手指都在發著抖。
仙後面上笑容收起,冷哼一聲:“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連仙帝都不例外,只是這所謂的美人,不盡如人意吧,空有一副皮囊,內里空空如也,這麼些年過去了,仙帝眼光可有長進?”
仙帝本欲動手,卻還是強忍下來,耐心道:“仙后多慮了,那件事本帝卻是有不周到之處,此事已過去許久,何況那人不都依照仙后的意思,丟進那偏遠的廣寒殿了嗎?”仙帝話鋒一轉:“你是仙后,仙界之母,豈能為此等小事斤斤計較?實在是有失仙后之尊!”
仙后挑眉,好哇,說來說去還不是變着法在埋怨她?說到底,仙帝至今都沒能忘記廣寒殿的那個狐狸精!給她扣上一個欺君的罪名,卻只僅是禁足三千年,仙界現在對這件事有諸多微詞,仙帝能不知道?可他還是一力承擔下來,厚着老臉保住那廣寒!
“仙帝教訓的是。”仙后扯唇苦澀一笑:“除去仙后的頭銜,我還是仙帝你的妻子,結髮妻子,更是一個女人,一個一心愛着自己夫君的女人,可是我的夫君心裏卻住進了旁的女人,你說這是斤斤計較?”
“仙帝陛下,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再為此類事計較,那麼,仙帝陛下您,將再也住不進我的心裏。”仙后抬眸綻開一個凄涼的笑,雙眸含淚,精緻的妝容下,竟然顯得十分疲憊。
仙后本名莨箐,那時他還不是仙帝,她也只是跟隨在他身邊服侍的小丫頭,她看着他一路血雨腥風,功成名就,看着他成長,陪着他出入殺場,時光荏苒,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他們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之間的情。
他許她的江山,權位,他都一一做到了,可他是否想過,她並未真的在乎這些,她想要的,從始至終都不過是陪在他身邊,僅此而已。
可是後來,那僅存的情也變了,她慌了,亂了,可她不能同普通女子那般苦哭鬧,她肩負着他給她的權勢地位,她的所作所為要對得起這個位置,她更不能直面他,質問他。
跟了他這麼多年,莨箐學會了御權,那些她不屑的東西突然成了一柄利劍,一柄可以直指他的利劍。
莨箐尤記得那一天,他冷冷的看着她說:“你變了。”
是啊,變了,都變了,在這善變的世間,她以為他們會見到什麼是永恆,到頭來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痴想。
仙後有些愣愣的盯着仙帝看了許久,思緒飛繞,猛然間就覺得沒什麼必要,更覺疲憊不堪,她費盡心思,結果什麼都不會得到,她昧着良心做的那些事,又有什麼用呢?那個單純無知的莨箐終究是死去了。
仙后勾唇,那笑容帶着看破一切的釋然,眼底的落寞卻不容忽視,多少萬年了,她此時此刻才突然頓悟,才懂得了放手。
那麼廣寒對於仙帝來說又是什麼?是真愛?還是得不到的執念?莨箐舒出一口氣,肩頭千金重的擔子突然就放下了。
“仙后?”仙帝蹙眉,這樣的她,讓他有一絲心慌,她明明在看着他,可眼裏卻沒有她,從前她看他,眼底是有光的!可現在,沒有了......
莨箐回神,收回目光,起身,淡然的理了理衣角,輕聲道了句:“桀容君,莨箐告退。”
仙帝一時恍惚,連仙后什麼退出殿都沒曾發覺,那句‘桀容君’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做仙帝這麼多年,再沒有人這般喚過他,連仙后何時改了對他的稱呼他也記不起了。
是了,那時候莨箐還是整日跟在他屁股後頭問東問西的小丫頭,他明明大她許多,她卻死活不肯叫一聲哥哥,天天‘桀容君’‘桀容君’的直呼他的名號,他的部下每每出面數落,小丫頭還振振有詞:“我無父無母,哪裏來的哥哥?!他可不是我哥哥!”
後來他做了仙帝,欣喜若狂的將他的小丫頭立為仙后,給她頭一份的恩寵,教她如何御權,如何做好一個仙后,莨箐很聰明,她做到了他的所有要求,成了與他比肩的仙后,風光無限,可桀容忽視了他們之間越來越疏遠的距離,直到廣寒的出現,她跟當年的莨箐太像太像了,不僅眉眼又兩分相似,那頑皮的性子也如出一轍。
桀容,貴為仙帝,仙界之主,迷上了一個初登仙界不久的小仙子......
莨箐發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暗中使計,一心想要將廣寒趕走,越遠越好,仙帝大怒,為此跟她紅過多次臉,最後莨箐以仙界的顏面為要挾,仙帝才不得不妥協,任憑她消去了廣寒的記憶,還將她趕到最偏遠的一座宮殿,賜名‘廣寒殿’。
或許是那時,仙帝才真正意識到,莨箐不再是莨箐了,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仙后,都能牽制住他了,他一面欣慰一面心寒,他和莨箐怎麼就走到這個地步了呢?
直到仙后的身影消失,仙帝才回神,詫異的發現他的眼角,竟然微微濕潤,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她?
“莨箐啊莨箐,你可再願喚我一聲桀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