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開府建牙
梁定昌皮糙肉厚,被梁俊和馬撞了也只是擦破了皮。
旁邊士卒和早就嚇得魂都沒有了的德喜趕緊把各自主子攙扶起來。
來的路上,梁俊就做了功課,哪一衛陪着皇帝來驪山的,隨行的朝中大佬們都是誰,哪些是和自己關係好的,哪些是看自己不順眼的,哪些是隨風倒的二五仔。
梁定昌自己雖然沒見過,但是路上德喜一直在描述。
說這兄弟身高八尺,八尺有多高,德喜不識字,也不清楚,反正很高。
長安街上有個嘴巧的老乞丐,說些以前的故事,形容那些大將軍就是說身高八尺,德喜閑值之日就愛聽老乞丐扯上一段,時間長了,也跟着學會了。
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威風凜凜,胯下烏龍追風馬,使一柄黑纓蓮花槍,此人正是排名長安十八好漢第十二位的梁定昌。
反正不管怎麼著吧,德喜的原話就是這樣。
進了軍中主帳,分賓主坐了,梁俊藉著篝火看着眼前這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小老弟。
身高八尺?沒那麼高啊,比自己看起來還矮一點。
面如冠玉?也是扯淡,這臉貼點鬍子,說是張飛都有人信,哪有這樣的冠玉。
胯下烏龍追風馬?也沒瞅見,明天再看看吧。
一柄黑纓蓮花槍?槍倒是黑的,纓子也是黑的,但這個蓮花在哪?
梁俊打量着梁定昌,盯得他直發毛。
太子殿下這是怎麼回事?被關禁閉關出來毛病了?
先是大半夜自己騎馬闖營,不準讓人通報陛下,完事一言不發,進了大帳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莫非?”梁定昌渾身一繃緊,眉頭一皺,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莫非,殿下是喜歡...?”
想到此,梁定昌心中波濤洶湧:“原來如此,難怪殿下這等年紀至今未曾婚配,原來是這樣!”
梁俊這邊打量着目前接觸來說最忠實的鐵粉,那邊梁定昌心中掙扎着是否從了殿下,若是不從?將來殿下登了皇位,這兵馬大元帥花落誰家可就未可知了。
豁出去了!
若是不能做兵馬大元帥,又如何平定突厥,剿滅契丹,成為青史留名的名將。
大丈夫能屈能伸,與青史留名比起來,區區身體算得了什麼。
“定昌啊。”梁俊突然開口叫他,眼睛盯着面前的篝火,咽了咽口水。
初秋已過,天乾物燥,篝火旺盛,噼里啪啦的燒着,篝火上架着一個狗樣動物,烤的香氣滿帳,一個兵卒不停的翻滾着烤架。
打梁俊一進來就對這玩意好奇了,研究完梁定昌,注意力全被烤架上的東西吸引了。
梁定昌正想到以身侍主后如何才能平步青雲,青史留名,被梁俊叫醒,應聲道:“殿下。”
“這是什麼?”梁俊說著,一伸手,德喜遞過來一把精巧的匕首,這是梁俊前幾日翻東宮庫房翻到的好東西,一直帶在身上。
這匕首削鐵如泥,梁定昌說是狍子,梁俊確定可以吃,手輕輕一劃拉,一長條連皮帶肉全都下來了。
梁定昌見太子殿下對自己的烤肉來了興趣,也懶得問他為啥抽風,半夜跑來,樂呵的遞上酒水,梁俊從來都是一個吃貨,確切的說是餓怕了,在海上奔波,平時還好,吃喝不愁,但是一旦遇到圍剿,東躲西藏,飢一頓飽一頓。
而在亞丁灣那裏,飢餓才是那裏的人民永恆的話題,食物,一直都是硬通貨,
時間一長,梁俊也養成了隨時隨地見到東西就吃的良好習慣。
瞪走想要阻攔自己,不讓自己瞎吃的德喜,收手,入嘴,干皮肥油瞬間填滿口腔,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梁俊只覺得舒坦,好吃,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爽快。
而在下一刻,一股涼風吹進來,梁俊只覺得從腳到頭,整個人一冷,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狗東西,進來也不…呦,六皇子!”梁定昌怒罵轉身又在瞬間變了臉色。
梁俊沒有欣賞到這堪比影帝的變臉表演,眼睛盯着大帳門口。
門口站一個年輕人,錦衣華服,一隻手抬起,舉着布帘子,笑眯眯的看着梁俊。
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年齡十八九上下,誰人見了都得暗暗讚歎,好一個翩翩公子。
年輕人笑的很真誠,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和親近,讓人不由自主的放下防備,想邀他過來,好好結交一番。
只可惜,梁俊並沒有這種感覺,他嘴裏機械的咀嚼着食物,眼睛死死的盯着梁定昌口中的六皇子。
危險。
這個年輕人渾身上下透露着危險的氣息。
在死亡邊緣走過八年鋼絲的海盜王,對於危險的直覺判斷,已經成為了他深入靈魂的本能了。
但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的人,哪裏危險呢?
“皇兄,不請我進來么?”六皇子的聲音很好聽,言語中透着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和自信,讓梁俊心裏暗暗說了聲槽。
憑長相,我比這小子強那麼一點點。
但是這聲音一出,他就比我強那麼一點點了。
“來。”梁俊笑了笑,手中的匕首插進了眼前的烤肉中,招呼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六皇子梁羽歷來是以太子黨鐵杆支持者自居,但是朝堂上下基本沒人當真。
梁羽坐了下來,隨手將烤肉上的匕首拔下,片了一塊肉,笑道:“今日白天見了劉勝,我就知道太子哥今晚不到,明日必到,就一直在山前等着,正想回去休息,沒成想,太子哥這麼晚了才到。”
說著,伸出手挽着梁俊的手臂:“讓臣弟一頓好等。”
梁俊打從來了這炎朝,基本上就沒怎麼和當朝的官員接觸,六皇子在自己關禁閉的時候,在東宮門口下車請安這事,自己是知道的,但如此近距離和他交流卻是頭一回。
自己說啥好呢,梁俊猶豫起來,說啥都怕露餡,怕被人認出來自己不是以前的太子了。
梁羽和梁俊親近,梁俊也不好晾着,只能支支吾吾點頭稱是,好在梁羽是個話嘮,又多日不見梁俊,彷彿又一肚子的話要和太子爺傾訴。
你來我往扯了幾十句,一罈子酒下肚,梁俊也放開了,一口肉一口酒,梁定昌在一旁傻樂呵,看着兩位堂兄相親相愛,又做起了天下第一大將軍的美夢。
“太子哥。”梁羽一口飲盡杯中酒,打了個酒嗝,笑道:“過了中秋,父皇就恩准我開府建牙了。”
“什麼牙?”梁俊哪裏知道開府建牙什麼意思,一喝開了,想什麼就問什麼,連德喜都攆出去了,大帳之中只剩梁俊哥仨。
梁羽看着他,白面蒙暈,頗有些得意的笑道:“開府建牙。”
梁定昌原本就聽到了風聲,此時梁羽親口說出,此事便是板上釘釘子的事了,他有些驚訝的看着向梁俊敬酒的六皇子,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絲涼意。
“建牙好,建牙好。”梁俊哪裏懂這四個字什麼意思,還尋思是不是自己這個小老弟牙齒不好,終於自己的皇帝老子的幫助下,換了個新牙,哎,封建社會就是慘啊,哪怕是個皇子,牙疼起來也沒有辦法,你看這小子,換個新牙樂呵的。
梁俊一邊拍着梁羽的肩膀,臉上掛着同情的申請一邊鼓勵道:“好好乾,好好乾。”
六皇子有些蒙了,打量着梁俊,不應該啊,太子雖然是個面性子,但聽到自己這話,泥人也該有點反應,怎麼還鼓勵起來了。
縱然梁俊地位尷尬,但是皇帝還是懂得御下之術的,除了比梁俊大的皇子可以開府外,比梁俊小的,基本上都養在宮中。
縱觀本朝,能夠開府建牙的皇子,基本上都是外調封地之後的事,若是得寵的皇子,有了封地之後依然呆在京師,也僅僅是開府。六皇子能夠讓皇帝准予開府建牙,按照常理來說,六皇子得是去封地了,沒有皇命,終生不得進京。
這對梁俊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事,六皇子聰穎風流,喜好結交文人雅士,在士林中聲望頗高,其生母又是皇后,他一旦爭這個太子之位,只怕梁俊都撐不住兩回合。
但若真是如此,六皇子還會如此開心的專門堵着太子殿下么?
皇帝必然是要讓六皇子在京師中開府建牙,而上一個在京師開府建牙的皇子,正是當年八皇子當今的皇帝。
梁俊不明白六皇子能開府建牙什麼意思,梁定昌是明白的。
當下,梁定昌也明白了這大晚上,六皇子為啥非要死蹲着等着太子殿下來,原來是在這等着呢。
再看看醉眼迷離還在鼓勵人家的梁俊,梁定昌油然的升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憋屈。
六皇子見太子爺完全沒有一丁點自己預想中的表現,不由的有些興緻索然,-轉念又一想,若不是這位太子哥哥城府深了?在和自己玩開心猜猜猜的遊戲?
不對啊,這一臉喝多了的痴獃樣,真傻子都沒他這樣的,莫不是,關緊閉給關傻了?
又試探了幾遍,六皇子不得不確認,自己這個太子兄長算是完犢子了,基本上是廢了。
哎,憑自己的手段,搞定他那是分分鐘的事啊。
算了,怪自己太小心了,不喝了,回去休息。
六皇子找了個理由告退了,梁俊看網絡小說上都說古代的酒比現在的啤酒還淡,結果每次喝都一飲而盡,十幾杯下肚,整個人早就沒了人樣。
梁定昌趕忙扶着梁俊,道:“六皇子慢走,恕不遠送。”
梁羽走到門口,轉過身,看着梁定昌道:“梁校尉,以後你需要改口了。”
梁定昌冷笑道:“但不知,六皇子封地在哪裏?”
“秦。”六皇子忽然有些恍惚,喃喃道:“秦,秦,秦。”
梁定昌心裏直鄙視:“不就是封了個秦么,得意個毛線,值得念叨那麼多遍么。
但是嘴上卻不得不道:“秦王殿下,臣下還要服侍太子殿下,恕不遠送。”
梁羽看了着依舊一臉迷離的梁俊,悠悠的嘆了口氣,轉身而去。
“秦王,秦王。”梁俊忽而站直了身子,努力的睜開了眼睛,張口結舌問道:“《秦王李世民》,嗝,這劇挺好看。”
梁定昌看着說話有些結巴的太子爺,彷彿看到了自己天下兵馬大元帥的美夢破的稀碎稀碎的。
去他娘的李世民,都是什麼些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