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第796章

可以看出,孫悟空在對話中表明了他和牛魔王在花果山結拜成兄弟之身份。

這裏的“幼年間也曾拜七弟兄”與如意真仙的“家兄”相對比,可以看出牛魔王與如意真仙絕非一般結拜兄弟。

雖然妖魔鬼怪似乎難以有血緣之親,但在古代“家兄舍妹”乃是對有着血緣關係的兄弟姊妹的稱呼。

即使如意真仙不為牛魔王之至親,文中有了孫悟空之身份與他的身份的比較,也能反襯出牛魔王與如意真仙有着超越結拜兄弟的血緣之親。

因此,如意真仙是屬於牛魔王的家族成員。

同時在《西遊記》中,有一類現象是值得我們深思的,這類現象一般表現為修道之人與“水”有着相關的聯繫,此類“水”均是諸如尿水一類的腌臢之水。

而場景落胎泉的設置,正是與上述之“水”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車遲國的三位國師,為了成仙,不惜喝下猴尿豬溺。

比如《西遊原旨》第45回批語說:

“三力誦經拜祝,求賜聖水金丹,是直以聖水金丹為外來之物,可求神而得矣。”

“噫!聖水金丹是為何物,豈求神而可得哉?夫所謂聖水者,乃先天至清之神。”

“更有一等無知之輩,服秋石煉紅鉛、吞濁精、餌經血,穢污不堪,醜態百出,明系吃腎水經丹,而反以為服聖水金丹,妄想延年益壽,是豈道之所以為道乎?”

“三僧溺尿,三力嘗呷。罵盡世間一切痴迷,真堪絕倒。”

此外,孫悟空練得一身道家本領之後大鬧天宮,如來佛祖前來收服,孫悟空自視甚高,最終自己辨認出撒尿處后,還是逃不出如來的手掌心。

孫悟空雖不為道士,但在未取經之前,仍然只修道教之法。

由此,這泡尿不僅是對孫悟空的嘲諷,也可以說是對於道教只能強大本領,卻不能除去心魔的無情批判。

以上兩個例子,均屬於修道之人和水相關,如意真仙也屬此類。

在第五十三回中,如意真仙不肯借孫悟空泉水,雖然實力遠遠不及孫悟空,他在斗敗后依然不依不饒,強護泉水,把吊桶給掉入井中,讓孫悟空無從應對。

但最終孫悟空叫來沙僧,用調虎離山之計,最終取得泉水,大勝而歸。

才有得:“嬰兒枉結成胎象,土母施功不費難。推倒旁門宗正教,心君得意笑容還。”

“旁門”正是對如意真仙這類妖道無情的批判。

落胎泉本為女兒國女性誤飲子母河之水懷胎後為落胎而飲。

正如《太霄琅書經》雲“人行大道,號曰道士。土者何?理也,事也。身心順理,唯道是從,從道為事,故曰道士”。

道士本是為行大道,順事理而修身養性。

如意真仙強霸落胎泉,就修道而言且行不通,且舍水落胎則更是為修道之人所不齒。

尿水、落胎泉水與道士相聯繫,無疑在諷刺之餘,更添笑柄。

在這種看似奇趣怪異的表象下,可以推測作者用這樣極端的孽水之物與妖道結合,正是期望在嘲諷的程度上給與最大的力度和深度。

落胎泉與如意真仙的結合,並不是作者隨意為之,正是給與妖道們最貼切最深刻的諷刺。

當然了,我們前幾章節,主要是就牛魔王家族各個成員進行了逐一分析。

因為多重文化下的儒家思想的滲透,讓牛魔王家族有了“人性”的內核,同時也讓這個家族成員之間的關係折射出不同甚至矛盾的影象。

了解部分需要整體的宏觀,把握細節需要全文的縱覽,從《西遊記》的婚姻和家庭描繪入手,正是為了更確切地抓住牛魔王這一家族的特點,從而探究得更為具體深入。

比如《西遊記》中的愛情、婚姻與家庭。

的確,《西遊記》的題材毋庸置疑是神魔小說,師徒四人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取得真經修成正果。

然而,正是這樣的一部老少皆宜的神魔小說,蘊含的旨意是多方面的。

《小說藝術論》說:“神話式又稱神怪式、魔幻式,魯迅謂之‘神魔小說’,是神話傳說的藝術發展,也是宗教觀念與現實生活在小說中互相融合的藝術結晶,它運用神鬼靈異、妖魔化之類有宗教淵源、民俗信仰的超自然意象表達作者對現實的理解和生活理想。”

正因為這樣,婚姻和愛情作為生活不可忽略的一方面,穿插於《西遊記》的奇幻情節之中,也使得整部作品顯得絲絲入扣,生動自然。

在《西遊記》中,神、人、妖構成了故事的各類人物形象,也有了多種多樣的活動場景。

愛情和婚姻雖談及較少,但卻幾乎遍佈了神、人、妖三類人物。

值得注意的是,這三類角色中涉及的愛情和婚姻互不相同,但作者正是在愛與不愛,同與不同的情感關係中展現着人性的真實。

由神界來說,中國的神話系統中,神仙多半是無父無母無妻小的。

但也不盡然,王母娘娘是玉皇大帝之母,毗藍婆是昴日星官之母,托塔李天王是哪吒之父等等。

雖父子母子關係明確,但關於他們的家庭關係或情感的描寫卻幾乎沒有。

情愛對於神來說,本就是禁忌的,稍一涉足,就會遭到罪責,貶罰下界。

豬八戒正是典型之例,身為天篷元帥卻貪戀嫦娥之美色,酒醉調戲嫦娥而被貶下界去,變為妖怪等待取經人以修行改過。

由於執着情愛,被貶而成妖的這一類人物多是來源神界。當他們再次被神界接納,情愛也就灰飛煙滅,無所找尋了。

由此而言,作者對於本為神仙的妖怪的情感描寫,更強調因果之緣,發難而修心成為了這類情感的最終結果。

除此以外,《西遊記》中,無論對於與神界相關的妖王還是自行修成的妖怪,涉及與人間女子組成家庭的,多半有着“強佔”的特點。

第二十八回中涉及的黃袍怪強佔寶象國公主,組成家庭且生兒育女。

文中寫道“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間,被這妖魔一陣狂風攝將來,與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在此生兒育女,杳無音信回朝,思量我那父母,不能相見”。

第六十九回的金聖宮也是被捲走強佔,“無奈將金聖宮推出海榴亭外,被那妖響一聲攝將去了”。

雖同為被強佔,卻有着不同的姻緣宿命。

黃袍怪與百花羞都本為上界之神,但“(黃袍怪)是上界的奎星,令愛乃侍香的玉女,因思凡降落人間,不非小可,都因前世前緣,該有這些姻眷”。

因緣之說、宿命之論讓神仙的愛情顯得比較單薄無力。

但也讓神沾染上了人性的色彩,使看似無情的統治者也歷經情愛之苦、變故之痛,同時滲透了儒家思想的倫理之觀、是非之論,顯得更為合情合理、令人動容。

在第六十二回中,碧波潭的龍王一家,可以說也是在妖魔之中少見的以家庭形式出現的。

但對於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描寫甚少,只是對於招婿有所涉及“那公主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招得一個駙馬,喚做九頭駙馬,神通廣大”。

但由於他們都是妖怪,並未有更多深入家庭關係的描述,同時由於他們罪孽深重,最終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如果說作者對於神魔的情愛與婚姻的刻畫,多半顯得刻板和生硬的話,對於人與人的情愛,則顯得生動曲折、有血有肉。

作為愛情和婚姻的首要之情節,江流兒的故事是不能不提及的。

滿堂嬌與陳光蕊的愛情是讓人感懷並為之動容的。

就這個家庭本身而言,它具備了世情小說中人物的風貌特點,將家庭與社會中的世態人情,世情冷暖暗藏於簡短的筆墨中,從而把自己的情之深,愛之切的體會分享給讀者。

除此以外,在第九十六回中,唐僧師徒所遇的寇家老少,也是對於人間家庭的描繪。

但對於寇員外和妻子的情感,並未多提。

只是描繪了一個心胸狹窄的婦人之形象,但由於寇員外之死而致家庭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的局面,正是為了舉出婚姻和家庭的反面之例。

雖是如此,最終好人死而復生,一家得以保全。

以上所述之例,除豬八戒外均是《西遊記》中以涉及家庭關係的比較。

關於女性的情愛,《西遊記》多是圍繞唐僧而寫。

作者所寫女妖的一個共同之處是以色誘惑唐僧,如四十八回琵琶洞蠍子精、七十八回無底洞老鼠精、八十回玉兔精等。

其中情與欲,利與益是相互糾纏而無法辯清的,因此在此不作分析。

另外關於人間的女兒國國王,雖不是妖怪但也欲求匹配,而無法完全稱之為情。

綜上所說,《西遊記》中的婚姻與家庭,雖然都逃不開封建倫理,儒家正統的綱常,但卻具有着人與人、情與情的不同,從而讓人性在許多不同層面上有了發揮。

雖然整體上顯露出男性視野的生澀和偏執,但讓婚姻與家庭走入《西遊記》的神幻之中,讓整部《西遊記》“每雜解頤之言,使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

在這些紛繁的家庭與愛情中,牛魔王家庭的特殊性是十分明顯的。

首先,家庭成員齊整。

其次,牛魔王雖為妖魔,卻有着妻與妾,且不為強佔,這點十分關鍵。

再次,牛魔王的父子之情,兄弟之情均有具體刻畫。

此外,牛魔王的主要家族成員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這是作者對這個正統家族的肯定,更是對這個情深意重的妖魔家族“情”動容的表現。

由整體而入細節,由全文而觀牛魔王家族,這正是需要進一步發掘和探究其特徵來源的。

下面,我們可以從夫與妻妾,父與子,兄弟之情三方面來具體分析。

也就是牛魔王、鐵扇公主與玉面狐精三人的關係。

脫下妖魔的外衣,用人的眼光量視《西遊記》中各種婚姻和愛情,牛魔王人性特徵尤為突出。

在這個特殊家庭中以他作為夫君,鐵扇公主作為妻子,玉面公主為小妾,每個人物都有着各自的人性特徵。

首先,他是風流夫君,也是一家之主。

因為人性本欲,牛魔王,在他諸多特性之中,“色”可謂十分突出。

他在有了鐵扇公主與紅孩兒這一穩固的家庭之後,還要納玉面公主為妾,終日不歸。

在眾多妖王之中,“色”可謂是阻礙牛魔王歸於正道的原因之一,但也因為這個特點體現出牛魔王人性的一面。

同為好色之徒,牛魔王與豬八戒相比較,更能凸現牛魔王的與眾不同。

在《西遊記》中豬八戒調戲嫦娥,娶高小姐,取經途中對女色戀戀不忘,多次因此受難。

雖都深陷女色之困,卻在與女性的互動中表現出不同特點。

豬八戒都是主動調戲女性,所表現出的是粗俗醜陋之態,在第二十三回如以下:

八戒聞得這般富貴,這般美色,他卻心癢難撓,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針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師父一把道。

“師父!這娘子告誦你話,你怎麼佯佯不睬?好道也做個理會是。”

另有:只聽得環珮響亮,蘭麝馨香,似有仙子來往,那獃子真箇伸手去撈人。

兩邊亂撲,左也撞不着,右也撞不着。來來往往,不知有多少女子行動,只是莫想撈着一個。

東撲抱着柱科,西撲摸着板壁,兩頭跑暈了,立站不穩,只是打跌。

而牛魔王在《西遊記》中卻全然沒有顯露出此樣的青澀和呆板,女性多是主動靠近表示愛意。

妻子鐵扇公主愛之心切,小妾玉面公主也是傾家捨身。

如此一來,牛魔王的“色”就顯得順理成章,甚至令人艷羨。

細細而觀,他的色慾,體現出人性弱點的貪和痴。

貪嗔痴為佛教中釋義人類苦難來源的本欲之念,簡而言,貪即是對喜好的偏執;痴,是指愚中不明事理的貪嗔之舉。

他“貪”在迷戀女色、喜新厭舊,娶得如花美眷而忘記本分山妻,整日與玉面公主耳鬢廝磨,如膠似漆。

但他也不忘為以家庭為本,為妻兒與孫悟空大打出手。

就算寡不敵眾,他還是要一戰到底,拚死而斗。

他的“痴”表現在他對妻子小妾以及這個家庭的痴戀,甚至是對這種有妻有妾有兒有兄弟的滿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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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是白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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