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好好活着(2)
我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與府門前掛的白綾相比,簡直紅得刺眼。
我伸手扯下頭上的金步搖,鳳冠,珠釵,脫下身上的紅袍,鳳凰履,可是怎麼辦,連裏衣都是紅綢,腰間的金鈴,還有那塊血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大雨嘩嘩的下着,清洗着我身上的血水,一切都安靜了,安靜了。
一下子撲倒在水裏,臉接觸着冰冷的青石板,水在流動,已經無力掙扎了,隱約聽見了馬叫,看見了楚珏,他一襲白衣,一塵不染,不像我,滿身血漬,滿身污穢。
他扶起我,我無力的倒在他懷裏,內心即便再怎麼翻騰,也終究不過吐出兩個字。
“錯了。”
隱約間,聽見楚珏怒吼,又聽見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只是覺得累,累得真不開眼,便縱容自己睡了。
“小七,小七……”耳邊有人在叫我,是二哥,又好像是三哥。
昏昏沉沉醒來,燭光刺了我的眼睛。一個人影現在燈燭前晃來晃去,沒看清,便有睡過去。
“小七,小七。”察覺口中的苦楚,我艱難地睜開眼睛,看着三哥端着碗,正用勺子喂我吃藥。
“三哥。”我一開口,嗓子乾燥酸疼,發不出聲音。
“醒了就好。”三哥扶着我坐起,我感覺頭昏腦漲,很難受。
“先把葯喝了。”三哥喂我吃完葯,扶我躺下休息,便出去了。
我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也不知我這一覺睡了多久,感覺就像死過一次的感覺。
再次醒來,楚珏坐在床邊,愣愣地看着我。
“我三哥呢?”我環視屋裏,沒看見三哥的身影。
“去給你端葯了。”楚珏聲音有些顫抖,扶着我起來,“可感覺到哪裏不舒服?”
我搖頭,沒說話,偏頭,閉眼假寐。
我心裏還有疑惑,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甚至不敢質問他,我害怕真的如我想的那般,那我以後該怎麼辦?
三哥端着葯碗進來,楚珏準備接過,我淡淡開口:“三哥,你喂我吧。”
三哥喂我吃了葯,便走了,楚珏還坐在一旁,我側身躺下休息。
我一日一日好起來,三哥每日陪着我,我出了吃藥就是休息,不曾下床。
“以後我就不會再來了,你自己好好在這東宮養病。”三哥喂我吃完葯,緩緩交代。
“為什麼?”
“皇伯伯派我去天機城做城守。”
我點了點頭,應了聲好,撐着床,睡下。
皇命難違,不過遠離這雲安城也許是好事。
又過了幾日,聽服飾我的婢女說,三哥已經走了。
“太子妃,院裏的海棠花開了,要我們撫您去看看嗎?”芭蕉端着水盆進來,笑意盈盈。
海棠花開了?那不就是四五月了,這麼一算我在這榻上也躺了兩三個月了。
我掀開被子,芭蕉見了,連忙扶着我起來,為我換上衣服,打理髮髻。
梧桐端着粥菜進屋,看我下床高興得放了食盤,湊到我跟前問安。
“我現在住的是那?”我也沒去院子裏,只看着屋裏的擺設,也不知道實在南苑還是東苑。
“回太子妃,這裏是北苑。”梧桐將帕子遞到我手上。
我沒說什麼,低頭擦了臉,起身去外面的桌上喝粥。愛倍多書城www.abdsc.com
芭蕉外面的梧桐樹下放了把搖椅,扶着我躺下,說是晒晒太陽。眼睛所到之處滿園春色,耳邊蟲鳴鳥叫,梧桐葉的剪影正好遮住我的眼睛,微風不燥,陽光正好。
如此安靜的時光,我心裏卻依舊冰涼。
梧桐在我手邊擺了一張矮桌,芭蕉端來茶食,一一擺在上邊,讓我伸手便可觸及。
“楚珏呢?”
想來有些事還是要問清楚,莫不是一輩子這樣,那些罪魁禍首總是要付出點代價,我心才好受些,不是嗎?
知道楚珏在書房裏,我也沒讓芭蕉梧桐帶路,一個人便去了。
那晚,這裏血流成河,如今確實幹凈整潔,四處飄着花香。
我一進院子,清風便迎了上來,說是進去稟報,我看他那副慌亂的樣子,將他攔下。
“不用了,你就站在這。”
“可是……”清風明顯是擔心我進去。我倒是要看看我進去會撞見什麼!
“我記得楚珏說過,你應該聽我的!”
清風無話可說。
我緩步進去,到門口時,突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如今歐陽逃了,司徒家也完了,不知道太子殿下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是秦然的聲音。
“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你心裏最好有數!”楚珏如此陰狠的語氣,我也是第一次聽見。
“太子妃萬安,怎麼站在這兒不進去?”小安子端着茶在我身後問安。
我轉身看着他,再轉身看屋裏,門已經被打開,楚珏進走了出來。
“太子妃萬安。”秦然走了出來,向我拱手行禮。
“璞兒,你來找我是出什麼事了嗎?”這溫和的聲音同剛才陰狠簡直判若兩人。
“那天晚上刺殺的人有幾路?”我沒有同他拐彎抹角。
我看他猶豫的表情便知道他知道內情,只是不想告訴我。
“是你籌劃的?”
他依舊是沉默,沉默得讓我心慌。
所以一切都像我預想的那般,楚珏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醞釀這場屠殺,而我,我是幫凶!
是我害死了二哥,因為我的愚蠢,是我,是我!
胸口突然一口血腥噴涌而出,我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身子有些酸軟,楚珏伸手過來,被我躲開,後退兩步,轉身下台階,感覺腳越來越軟,眼睛越來越沉,我拖着腳步,到中庭,突然眼前一黑。
“璞兒!”
“太子妃!”
耳邊一聲聲叫喊,我終究是沒聽到熟悉的聲音。
二哥,我想你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半個月後。
“太子妃,該喝葯了。”芭蕉端着葯進來,我是沒力氣再打翻葯碗了,索性就側過身子。
一聽一聲嘆息,房門便被關上了。
我淚水也是每日每夜地流,想着想着就哭了,有時自己也不知在哭什麼,就莫名其妙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