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禳避不及
山中無日月,一夢已千年。光陰荏苒在撥、刺、撩、挑、扎中。日月穿梭在提、靠、粘、推、纏里。姜逸放下槍,從臉盆里投出一條手巾,輕輕的擦拭了把頸項中的汗水。掐指一算,離童淵的離去已經有一年半了。姜逸又長高了,在這段日子裏,自己除了清晨打拳、挑水、劈柴、早課跟師傅讀些《易》以外,所有的時間基本上都花在了槍和弓上。槍法是童淵走前留下的,童淵本來打算是在這裏借宿一晚便回山的,但是不巧發生了“蛋疼”事件,只好留了一個星期,在這個星期里,姜逸運用了後世的所有他知道交際技巧,成功的得到了觀看童淵施展槍法的機會,憑藉多年習拳形成的敏銳觸覺,僅看了一遍慢動作就記住了槍法招式的五層讓童淵大為讚歎,雖然每招都僅僅型似。於是童淵決定再次盤桓一周,仔細的指點姜逸槍法的要訣,而姜逸作為一名穿越者,大腦思維方式完全就是成人的思維方式。充分的發揮了先不求甚解死記硬背的精神,竟也把童淵的槍法記了個七七八八。而童淵也在一周后在與姜逸間不舍的曖昧眼神交流中邁上了回家的旅途。據野史記載,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
“唉~要不是你要傳承不清道兄的衣缽,貧道真想把你帶回山去”童淵在臨行時如是說。
“唉~我也不想這樣啊,要不您再考慮考慮,跟我師傅再研究研究,搞個什麼公費調研啥的?”姜逸在童淵在臨行時如是說。
“唉~要不把我也帶你那去得了,管飯就行,我也好跟你做個伴,哎~哎~道兄~道兄~實在不行就一天管一頓也能商量,道兄別跑啊,道兄?道兄??”不清道長在童淵面色倉皇的臨行時如是說。
姜逸手裏攥緊童淵留下的弓譜回想這半個月來,每天師傅扯着童淵不停的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和童淵不停抖落痱子的場景,再望着他落荒而逃的樣子,笑了。
“一笑啊,咱回吧,風有點大”不清收回再也看不見童淵背影的眼神對姜逸幽幽的說道。
“行~回~唉~”姜逸有點失望又有點淡然,也悠悠回了句。高手就是高手,“眨巴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前幾天聽你跟童淵說,世道要不穩了,要不咱們搬他家住去吧?”不清接道。
“我回去就搬家,我是不會讓你找到我的~~~”風中飄來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喊聲。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就跟歌里唱的一樣。山喲~還是那做山俺安安喲哦~破道觀他還是道觀~碾子是碾子兒喲~……
天略有些陰霾,衣衫襤褸人們也依舊在土裏為了食物努力的刨動着。一切看來都是那麼的和諧,偶爾一兩個不和諧的存在也在飢餓和困苦中被世人當作了和諧的存在。比如街角的幾個神棍正在發放符水,比如行人中偶爾有幾個人貌似在佈道。這一切跟後世街頭傳遞主的福音的傳教士沒什麼大的區別。都像是在導人向善,都像是在幫助世人,唯一不同的是,傳教士是文化上的侵略,而神棍是精神上的誤導,可是人們根本就不會想到神棍的出現這會是災難即將發生的先兆,這其中也包括統治階級當局。畢竟他們沒有兩千多年的文化沉澱,不懂得調和矛盾,或者說不懂得豬也得養肥慢慢殺,今天砍一條豬腳但是別忘記了給它包紮,或許這樣還可以吃久一點。想想自己走馬觀花看的三國演義連續劇的片段,這會兒皇帝和太監們正在為修萬金和裝滿自己的荷包而頭疼立什麼名目搞錢好吧?政府已經腐朽,個人的能力再大也是大廈之將傾兮,一木難扶。但是對於東漢末年到三分歸晉這段歷史的“敢叫日月換新天”的過程實在是太過於痛苦了點,與質帝本初元年(146年),9348227戶,47566772口相比,三國時期的全國的總人口數連前者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連年的征戰造成的土地資源流失和植被退化就更不用再說了。國力衰竭,民族的血液乾涸,導致了五胡亂華的發生。說實話,這些歷史在姜逸的心中,都是願意再回憶起來的,但是現在他卻無巧不巧的回到了這段歷史中來。說是使命感的驅使或者說是人性的驅使,姜逸真的想改變這一切,真的想用最快的時間,流最少的血去改變這段歷史。姜逸也相信,任何一個有良知、有血性、有機會、有一顆愛國之心的人都希望去做到的一件事。可現實卻又總是無奈的,即便加快了這段進程,也未必能夠改變未來要發生的一切,畢竟中國是世界上封建社會這個歷史階段存在了最久的一個國家,整整的兩千年,這還不算後面還有段半封建半殖民地階段的歷史時期。而拋開生產力條件和社會經濟發展情況等因素不算,就三國或者是晉朝而言,中國從封建社會過度到資本主義社會也不現實,哪兒怕是政治上從帝制過度到君主立憲制,即便過度到了也會因為過早的出現而早夭。在這個時代,社會的知識結構層次和社會的財富積累實在是太低下、太貧乏了,而即便給姜逸提供一個足夠強勢的後台,姜逸也辦不到,社會階段的提升絕對不是僅僅一個個體所能推動的。更不要說姜逸也不大懂得這些政治層面的東西,唯一知道的就是上輩子自己僅僅也就是個坐在辦公室里的文職。
姜逸的心情開始不大好,或許是因為天空的陰霾有些壓抑,或許是對未來的不確定和無奈。搖了搖頭,將所有的思緒甩了出去,畢竟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黃巾之亂應該不遠了,或許三兩個月,或許半年一年。怎麼在這個亂世保得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別以為跟童淵學了幾天槍就能搞倒幾個紅了眼的亂民,對於**歲的孩子來說,這個難度係數明顯的還是有些偏高了。輕輕的揚了下鞭,姜逸騎在載了些糧米、鹽巴的青牛背上,緩緩的離開並不太熱鬧的街市,直向遠遠的道觀行去。
“師傅,我回來了,這哪兒個王八蛋在咱門上貼的符啊?畫得還沒你專業呢,這也太個性了吧?”姜逸拎着從門上撕下來的黃紙朝門裏喊道。
“嗨~你個小王八蛋怎麼給撕下來了?你是知不道啊,早上你走後,來了倆大賢良師的徒子徒孫,說這東西辟邪的,必須貼,不貼要招災的。”不清從里堂轉出來火急火燎的說道。“趕緊給我貼回去”
“我說師傅,怎麼著?看你這樣是受迫害了還是受**了?咱們這可是道觀,給他們扯關係也算是同道不是,您老就沒跟人家打個商量什麼的?”見師傅這麼急,姜逸弱弱的問了句。
“唉~可不是嘛,你說我一老棺材瓤子,我哪兒經得起他們操練啊,所以啊,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貼就貼吧,反正不費咱家糨糊,不過貼不貼也無所謂了。過年的東西都置辦齊了?”不清坐到堂間的蒲團上望着姜逸問道。
“齊了,這年咱們可得好好吃一頓”姜逸回道,說完就自顧自的擺放買回來的東西去了。
“徒兒啊,到為師前面坐下,為師有話要說。”停了半晌不清忽然頓了頓面容肅穆的對姜逸道。
“師傅,您老今天貌似有點反常的說啊”面對不清道人的肅穆,姜逸感覺混身的不自在,挪了挪步子也端正的盤坐在了不清的對面。
“徒兒啊,今天在街上可有見到什麼反常之事?”不清問道。
“回師傅,略有反常,街頭出現很多大賢良師的弟子在佈道”姜逸正色道。
“哦,果然如此啊,徒兒啊,雖說為師足不出這道觀,但世間的事也能料得幾分,且說這過往的幾十年間就災害不斷,更有各地的動亂,而今大賢良師的弟子已出現在了司隸,這動亂怕是為期不遠了,適才你出門後為師占卜了一課…”說到這裏不清頓了一頓,閉目不言,但是他沒想到,就這句話對姜逸的震撼卻非同一般。一來從這幾年的生活來說,姜逸對不清的看法就是一個閑散人,懂點易術,但是離精準還根本就不沾邊,完全就是一個混飯吃的道人。另一方面,平時也不見不清與他談論時世,更不見幾個朋友來訪,除了童淵來過一次外,就幾個平時還信他胡說的十來個愚婦村氓,過年過節的送點雞蛋蔬菜什麼的。師徒倆平日裏除了開開無商大雅的玩笑外,都是各干各的,他打他的坐,姜逸打姜逸的拳,互不干擾。總結起來還是一個閑散道人。今天忽然說出這種判斷的話來,實在是出乎姜逸的預料。“難不成還是個避世的高人不成?那也好歹教我點實用的東西傍身才是啊。”姜逸想不通,遍問了問占卜的結果。
“為師壽元將近”聽見不清忽然說出這麼一件不着邊的話,姜逸不免有些詫異,按說就師傅這體格雖然不大好,但是耳不聾眼不花,說話中氣十足,又沒什麼煩惱事,明顯的還能再扛個幾年啊,怎麼著說盡就盡了呢?瞄了眼不清,細聲問道:“真的嗎?”
“不假,想是就這幾天了。你我師徒緣分怕是過不了這個年了。”不清依舊肅穆。
“不會吧?您老這身體還是蠻硬朗的呀”姜逸接口就答,很是不肯定師傅的占卜結果,畢竟就以往的經驗來看,準的幾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我們說對錯二選一好歹還有個百分之五十呢,這個準確率也確實讓人感覺寒磣了點。
“當是有血光之災呀,且禳避不及”閉口半晌,不清嘴裏微微嘆息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禳避不及?怎麼會?要不咱們去山上躲一年?”姜逸急問,畢竟難得看見師傅這麼莊重的說這麼不和諧的一件事,姜逸這已經成年的心性也難免不會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