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咸02 平平淡淡(二)
眾人將林若非扶起來,她卻笑嘻嘻,“想是土地公公想我了,不必擔憂,我無事。”
唯有江華愣住,心中竟有將李楊帆骨灰便在車上的事情告訴林若非,而林澤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
隨後林澤笑着說道:“你瞧你,日後小心些!我們走了!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
二人坐在駕馬車的外面,“像是天意吧,雖沒告訴小棠,不過,姨娘受了這一拜,想必也開心了。”
“恩。她應該是開心的。”
剛出了鎮子,韁繩便被江華拉住,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林澤卻是一臉警戒。
終天衡走過來,“這裏是嵊山的入口圖,是去是留,你們自己決定。”
匆匆過客,期間只有這麼一句,還有江華接過紙的動作,其餘便像過眼雲煙一般,消散在這條羊腸小路上。
半響,林澤開口說道:“看他的方向,像是要上山。”
“恩。他應該是去找溪竹。”
“溪竹禪師?”林澤問道,“他們竟也相識?可是溪竹禪師求他做過何事?”
江華回想起往事,回道:“算是吧。”
自己的記憶中,除去李楊帆,出現次數最多的外界人,便是范夏。
那個時候,小李將軍之徒江華,總會出現在吳道子的府邸中,除去切磋畫藝,便是與范夏一起品茶。
原以為,是終天衡與吳道子有些交情,後來出了那件事才知道,終天衡真正在意的人,是范夏。
范夏是個孤兒,幼時被吳道子收養,也是吳道子唯一的一個女弟子。
吳道子徒弟眾多,但卻唯獨偏愛范夏,甚至將她視為親生女兒。
而終天衡與范夏的相識,也頗為平常。
僅是一面之緣。
那時,迫於生計,范夏只得那些畫作來街上叫賣。
偶然間,終天衡路過那個街角時,眼睛卻被一株海棠花所吸引。
看得出,這株海棠出自大家之手,顯然要比那時的江華在畫藝上精湛的多。
便上前詢問,“小娘子,那幅海棠花的作者是何人?”
那時的范夏有些高冷,原以為眼前的終天衡也是往日的登徒子,藉此來嬉戲自己,便不給好眼色,“買畫便買畫,買完之後,再細究不成?”
終天衡卻是一笑便離開了,直到第二日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終天衡過來,二話不說,卻直衝畫二來,將錢財交於范夏,便指着那幅畫,意思要買下它。
聽他是一句話都不講,范夏也有些犯迷糊,便將畫取了下來,交到他手裏。
此後,終天衡開口問道:“這幅海棠畫的作者是何人?”
原本對人臉印象極差的范夏,聽到聲音后,“你原是昨日的郎君?”
“正是在下!”
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時提了興趣,“作畫人是我師父,名諱不方便透露。不過郎君若是有興趣,不妨隨我去見我師父一面。”
卻沒想到,終天衡一口拒絕了。
“不必了。我原以為這畫是你作的,既不是你,那我無需再見旁人。”
此話講完,終天衡便離開了。
又過了一日,亦是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終天衡又走了過來,“可否勞煩娘子,為在下做一幅畫?”
“現在嗎?”突然出現,搞得范夏是雲裏霧裏的。
“可有時間?”
范夏略顯為難,“可我還要賣畫。”
“這些錢,買下這些,可還夠?”
看着那錢袋的前,半年的開銷已夠,“夠是夠了,可為何要我作畫?”
“如此,你便是答應了。”
二人將畫都收好之後,范夏隨着他來到一處還算古雅的宅子,將畫作交給看門的小廝之後,他們又繞到宅子後面的溪水亭中,“紙筆已為你備好,請!”
眼前的景色算是極美的,只不過,吸引范夏注意的,卻是水天一角的那若隱若現的山影。
隨即扭頭問涼亭外的終天衡,“我隨意畫嗎?”
“是!”
得到應允之後,便開始着手畫那水天一角的山。
終天衡遠遠看到她畫紙上的山峰,一時,卻是興奮難以。
原以為,江華會與自己志同道合,只愛山水,不愛人像,卻沒想到,面前人,才是那志同道合的相交知己。
將整幅畫完成之後,交到終天衡手中,在他的眼神里,范夏似乎找到了與自己相同的感覺。
二人道別之後,范夏回到家中,吳道子見她身側沒有畫卷,便問道:“畫呢?”
“師父,都賣完了。”
“賣完了?”吳道子有些不敢相信。賣了三個月的畫,就昨日賣了一張,今日竟全賣了。
范夏說道:“是啊,師父,有一個人,將你畫的畫,都買了。”
“那你可知他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這個···不知曉。”
吳道子懊悔道:“哎呀!知音難求,知己難覓啊!”
看到此,范夏想起一連三日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與他相見,便說道:“師父,不若我明日去街上碰碰運氣,看是否能見到他!”
“好!可行!若是見到了,定要將他請來府中做客!”
“恩!”
果真,便見到了終天衡,此番他也詫異,“既是無畫可賣,你為何還要蹲在此處?”
“自然是等你!師父要好好謝你!”
終天衡說道:“正好,我亦有事要與你師父商議。”
二人並肩同行,“商議?難不成,你認識我師父?”
“見過面而已。”
“啊?”范夏深感疑惑,“可師父自從那件事後,從未出過門啊。”
終天衡也僅是‘恩’了一聲,沒再多講。
而是吳道子見到終天衡時,眼神中卻是驚訝之色,隨後讓范夏出去,屋內僅有他們二人。
“記得,我隨賀季真(賀知章字季真)習書法時,你便是此等模樣,如今已過數十年,這副模樣卻並未有半分蒼老。”
終天衡說道:“我此番前來,並非敘舊。而是,我想將你的愛徒,亦是門外的范夏,帶到我的住處。”
“你要收她為徒?”
“算是吧。”
吳道子一口拒絕,但語氣稍作平和,“妄想。”
“我知你待她如子女,難道,你不想,讓她與我一般,不受病痛折磨?”終天衡的說教總是令人心動,“我自是會給你考慮的時間。但我希望,最後的答案,是我所滿意的。”
終天衡推門而走,坐在台階上的范夏還沒反應過來,本想打個招呼,卻被吳道子喚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