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虛與委蛇

傅驚濤搖身一變成了不死葯魔的記名弟子，頓時一步登天，成了葯魔府上的第二號人物，令眾家僕爭相巴結。

葯魔府佔地頗廣，除了人們日常起居的院落，還有三大片區域：一個是種植了奇花異草的葯圃，一個是豢養各種稀有蟲獸的獸池，一個是專用於配置藥物的藥房。傅驚濤上午學基礎醫術、閱讀醫書典籍，下午則去葯圃或藥房印證所學，晚上接受針灸、浸泡葯汁、調息吐納，每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這天下午，傅驚濤抽空來到獸池。

“誒喲，是什麼風把公子吹來了？”負責管理獸池白杜仲笑眯眯地迎上來問安。他本是白峰的家僕，也已年近六旬，臉頰肉鼓鼓的一團和氣，看似平庸的外表下實際上殺人無算，最大的樂趣是用新鮮人肉餵養野獸。

傅驚濤一邊打量四周，一邊笑道：“杜仲叔，我聽說剛剛送來了一頭霸王蠑螈，特地過來開開眼界。”

白杜仲笑道：“那我陪公子巡視一番。”

獸池有地面、地下共兩層，又細分為近百個不同的區域，用特製的圍欄隔離開數百種蟲獸，以防它們相互打鬥殘殺。

剛捕獲的霸王蠑螈約有近丈長，通體呈暗紅色，被關在碧眼吞煙獸旁邊的牢籠里，後腿上有幾處明顯的傷痕，仍在滲出鮮血，看到有生人靠近不住地低聲咆哮，還用利爪咔咔撓地，顯得十分焦躁。忽然，另一側的碧眼吞煙獸豎起頸毛，衝著它連吠幾聲。那兇猛的霸王蠑螈竟似心生懼意，立刻閉上嘴巴，抖抖瑟瑟地縮在鐵籠一角。

傅驚濤不解地問道：“傳聞霸王蠑螈乃地下世界的霸主，怎麼這一頭看起來毫無霸氣？”

白杜仲微笑道：“碧眼吞煙獸靈活之極，噴出的毒煙的恰好能剋制霸王蠑螈。儘管兩者體型相差懸殊，一旦相遇，卻往往是霸王蠑螈吃大虧。所以有碧眼吞煙獸看着，就不怕霸王蠑螈發瘋鬧騰了。”

傅驚濤心頭一動，贊道：“杜仲叔真是好學問，竟想到以獸制獸的辦法，的確省心許多。”

白杜仲得了誇獎不禁臉泛紅光，昂起頭道：“不是我吹牛，這裏每一種毒蟲猛獸的弱點我都了如指掌！比如說那七彩毒箭豬喜食腐肉，厭惡火光，耳根下方防禦力最為薄弱。只要用腐肉引誘其到開闊地帶，遠在二十步外張弓射之，有多少便殺多少。”

傅驚濤大喜，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正暗中發愁該如何穿過毒蟲猛獸的層層攔截，去跟厲長陽打交道，若掌握了物種間相生相剋的道理，今後豈非自由通行於魔蠍洞中？

再想深一層，他還可以把這些知識進行系統的整理，然後傳授給夏二、夏七等人，大大降低血骷髏的死亡率。隨着時間的推移，血骷髏的戰力將磨礪得越來越強悍，甚至能達到撼動五行堂的地步。

不論是為了對付厲長陽，還是謀划逃出魔蠍城，他都得藉助、依靠血骷髏。而要贏得這些高手的信任，必須要拿出實實在在的成果。否則，他們豈會輕信他所說的一切？

於是，傅驚濤接着虛心請教。白杜仲積累多年的經驗根本無人傾吐，如今好不容易找一個可交流的對象，帶着他緩步巡視獸池，將各蟲獸的習性及弱點一一說出，當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兩人不覺間走到獸池最深處。昏暗的光線從天窗斜射下來，空氣中充斥着血腥味、腐臭味。只見牆角豎著一排鐵架及刑具，一個精赤上身的大漢被孤零零地綁在鐵架上，低垂腦袋，呼吸微弱，前胸後背滿是一條條鞭子抽打的血痕。

傅驚濤疑惑道：“這是怎麼回事？”

白杜仲冷哼道：“此人乃獸池裏負責清潔打掃的奴隸，竟狗膽包天盜取糧食，偷偷接濟外面的廢人！我懷疑他另有同夥，可他口風咬得緊，把所有事情一力擔下。”

傅驚濤腦海中浮起那些形如骷髏、四處翻撿垃圾的人，皺眉道：“為何城中有如此多人不人、鬼不鬼的流浪者？”

白杜仲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些廢人本是形形色色的奴隸，因年老體衰或是身體殘疾被主人趕出家門，但又無法離開魔蠍城。為了活下去，他們連死老鼠都搶着吃。”

魔蠍城是個只進不出的魔窟，除了作威作福的天魔宗弟子，還有數千名奴隸生活在最底層，承擔各種臟活、苦活，如挖礦、建造、餵養牛馬、鍛造兵甲等。一旦這些奴隸失去利用價值，要麼被活生生打死，要麼被趕到外面自生自滅。

儘管每年有數百新奴隸流入，但城裏總人數始終維持在小範圍內波動，意味着每年也有數百奴隸慘死。天魔宗弟子對此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憐憫心——在他們眼裏這些奴隸純屬消耗品，如螻蟻般低賤渺小，死再多也不在意。

這時，那獸奴緩緩抬起頭來，呸的吐出一口血沫：“白杜仲，你這心腸歹毒的惡魔！我詛咒你不得好死，必落到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

白杜仲道：“我尊奉的是天魔，可不是西域佛祖的信徒，將來沒機會去地獄遊盪。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的同夥還有誰？你老實交代的話，我賞你個痛快！”

那獸奴冷冷一笑，說不出的鄙夷嘲諷：“胡某乃堂堂軒轅男兒，秉持俠義之道，頭可斷，血可流，卻絕不會出賣同道！”

傅驚濤心底咯噔一沉，忙抬手制止正欲發怒的白杜仲，問道：“你是軒轅門弟子？”

那獸奴道：“不錯，我大名是胡治平！胡某頂天立地，豈容你這小魔崽子隨意羞辱？！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們的！”說著張口一咬，硬生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口中鮮血狂涌，當場命絕。

傅驚濤眼睜睜瞧着同門咬舌自盡，心裏又是失落又是難過，偏偏臉上還不能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佯怒道：“好一個死不悔改的傢伙！杜仲叔，你可要好好查一查，不要再出事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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