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這是——”
“在下李左車。”李左車打斷了九華的話,上前一步,“久聞小聖賢庄張三先生之名,今日一見,果然風姿非凡。”
男人見面誇才學是好事,見面夸人長得好看,就不是什麼好話了。
張良微微一笑,還禮道:“李先生謬讚,素聞先生才學美名,如今一見,果然如此,只是……據聞先生身體抱恙,如今是好了么?”
這話說的一點毛病沒有,可聽着就是叫人不舒服,更何況,夸人才學用什麼詞不好,非得帶上美名……夸人美名也就算了,還要提一提他的病。
李左車勉強笑了一聲,道:“近日身體是好些,還要多虧趙姑娘了。”
張良唇邊勾起的弧度拉平了,看向九華,見她瞧着他衣擺發獃,不知在想什麼,根本沒發現他們之間的唇槍舌劍,他心情又好了些,“熙兒心善,定是不舍先生之才消逝,先生須得好生養着,不辜負她一番苦心才是。”
熙兒?叫的誰?
是趙姑娘么?
她不叫趙九華?
李左車知道他喊得是趙姑娘,可萬萬沒想到救了自己還每日與自己下棋的人竟是連本名也沒告訴他。
偏廳朝着北面,位置不好,還能吹到穿堂風,李左車本就身體不好,此時一陣涼風灌入口鼻,頓時咳嗽起來,他有心忍着,卻不是他想忍便能忍住的。
李左車不想讓張良和趙姑娘看自己狼狽的樣子,便背過身去,先行告退了。
待他的身影看不見,張良面上的笑便消失殆盡,他雖然嘴上說九華是不舍的李左車的才學才救的人,但他心裏知道,九華絕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才學而救人。
可那話已經當著九華的面說出去膈應人了,如今若是再問她為何救人,便顯得自己小氣,不得君子氣量。
不過是個人,救了也就救了,九華救得貓貓狗狗也不少,這李左車不過是長得好看些,不值當他掛在嘴邊詰問。
張良按捺下心中的一絲不快,“我予你的紅繩怎麼不系在手腕上?”
九華總不能說她那時候還生着氣,不稀罕他的紅繩,於是哼了一聲,道:“不好看。”
“你若覺得不好看,我可帶你去買個好看的。”張良耐心極了,“咸陽雖然戰火將起,但戒嚴已經結束,布料胭脂玉器店都開着,左右今日也無事,不如與我去看。”
“可……我們早換過信物了,不過一截紅繩,不必如此大張旗鼓。”九華不喜逛首飾店,不太想去。
“不過一截紅繩?”張良有些生氣,他張口欲要解釋紅繩的作用,卻想到九華是知曉的,她既知悉,為何不願意帶?
“你若不願帶紅繩,亦可換做玉鐲。”張良低垂着目光,話音溫溫和和的,但九華還是聽出些不對來。
她抬首去看張良神色,卻見人移開目光,沒與她對視,於是她說:“玉鐲用劍時不便。”
確實不便。
可到了九華這境界,多個玉鐲也沒什麼,張良抿了抿唇,復又張口問:“你可是還在氣我不聽你勸?”
他心中有氣,腦子既混沌又清明,一時間覺得若不是九華還生着氣,便是她真不稀罕那一截紅繩,可庚帖都換了,他絕不會放手。
九華笑了一聲,道:“我如何還會生你的氣?你選誰,都是你的選擇,好壞皆是你嘗,若是這選擇結了苦果,那也是你親口去吃。”
張良聽着這話喉頭髮緊,總覺得下一句便是與我無關之類的撇清關係的話,他聽九華清冽的聲音頓了一頓,又接著說:“我不過是怕你嘗了苦果後悔罷了。”
到頭來是怕他難過,張良心裏好受了些,“若玉鐲不便,便尋一截好看的繩系在劍上罷。”
劍總是不能離身的,明眼人總也能看出頭繩和劍穗的區別來,好叫他們都知曉,眼前這位已是定下婚事的,末將眼珠子在掉在她身上。
九華見他三句不離紅繩,一時間覺得奇怪極了,她思量一番,便知曉,張良再如何聰穎,他到底是這個時代的人,將此類事物看得極重……
“你見我不帶你送的紅繩,是不是不高興了?”九華有話便問,湊上前,抬頭仔細瞧張良的神色。
張良驚了一下,此時兩人之間距離極近,他卻不舍退開,只微微後仰了些,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若說真話,眼前這姑娘本是天宗弟子,不拘束縛,怕她會覺得他小題大做。
若說假話,可他確實是不高興了,他又不願騙她。
於是他輕聲說:“你若實在不願與我出門,便將以前的繫上。”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九華嫌棄與張良同行。
九華小小的哼了一聲,退開了些,小聲道:“誰想你如此在意這個?”
張良眼神一暗,才要退半步先行離去,便聽到她說:“先前那個系在長風上不好看,可再選一條。”
他眼睛一亮,將笑意壓在眼底,剛想應聲,便聽九華又道:“你若想我帶鐲子,亦可替我選。”
張良先前的不快一掃而空,又聽九華在小聲埋怨,“若不是我懂你,若不直說,誰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張良就是這個性子,心思深,他想着,往後與九華說話時是不是該直來直往些。
方才九華問他是不是生氣的時候不是也沒用些與人說話的話術么?
如此一想,張良聲音裏帶了笑,試探着道:“你若不帶紅繩,別人便不知道你已有婚約,我看不得他們多看你。”
九華的臉騰一下通紅,她怎麼也沒想到張良竟如此直白,只聽他又問:“是我小器了?”
這……這話怎麼接?
九華猛地退開一步,不想讓張良瞧見自己從頭到腳紅透的模樣,卻不知他已經將自己的神態盡收眼底。
張良眼底噙着笑,看着面前的姑娘慌亂地理了理衣擺,聽她胡亂說道:“走罷。”
偶爾有話直說,張良還能做到,可若不用些心思,那他便不再是他了。
“方才我聽李先生咳嗽的厲害,許是見了風的緣故,你可要去看一眼?”
九華聽聞,只思量一瞬,便答:“不過是見了風,午膳后還未用藥,吃過葯便好了,現在應該不咳了,走罷。”
這回答張良還算滿意,只對她將李左車用藥的時辰記得那麼清楚有些不滿,可她到底此時是個醫者,於是也沒說什麼,便一同出了這酒樓。
而吃過葯便好了的李左車此時正坐在平日裏常坐的案幾前,對着面前空着的坐墊出神。
“趙姑娘去何處了?”他沖沈仲發問。
“聽小廝說,是同那位先生一道出去了。”沈仲回的小心,可李左車還是連着咳了一串,“先生您不是才好些,怎麼又咳了?”
李左車心裏知道自己為何咳得這麼厲害,他只笑了笑,道:“許是……見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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