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紙上花
集市上人聲鼎沸，行業各色。
不時能聽見吆喝叫賣聲，能看見行色匆匆的旅人。
夙瑜穿梭在人群里，就算容貌俊逸能引來一些流連目光，她也只是個平凡過客。
將手中的令牌收進袖口，夙瑜的眼神一直在尋找。
此次出宮，自然是有目的的。
今早去未央宮，她偷偷拿了一塊糕點。皇宮裏的太醫院自然不能去，所以夙瑜只能出來醫館驗驗其中成分。
昌盛街。正如它的名字，這也是霄芸最繁華的地方之一。
果然，夙瑜不久便發現一家醫館。
醫館看上去有些年頭，牌匾老舊泛黃，寫着百草堂三個字。
見有客人，坐在櫃枱打盹的年輕男子揉了揉眼睛，頓時打起精神：“客官是來買葯的？”
他見夙瑜年紀經經，面色紅潤，不像是有病在身。
“幫我驗驗這塊糕點。”
夙瑜瞥他一眼，心想這傢伙還算機靈，這才從袖口拿出用手帕包裹的東西。
“啊？”
年輕男子微微一愣，立馬明白過來，他眸光轉了轉，笑着道：“檢驗東西需要一定時間，不如這位客官先去裏面坐着？”
夙瑜盯着他：“要多久？”
“這……”
年輕男子有些猶豫，今日師傅不在，以他的實力也摸不準。
不過他見夙瑜身上衣料不菲，也不想錯失商機，便道：“客官別急。我定在最短時間內檢驗出來！”
“一個時辰，不能再多了。”
夙瑜看出他眼中猶豫，只不過她出宮的時間不多，再找個地兒也要費時間，所幸也就這樣。
片刻，男子咬咬牙，“好……”
將她迎進裏頭的庭院。
雖然外頭看上去破敗不堪，這裏面的庭院卻是別有洞天。
大片的辛夷花常開不敗。
入眼，彷彿進入了一片紫色的世界。
紫微顏色好，先佔鳳凰池。
如若你見到它們的美妙，大概也會如此稱讚。
“漂亮吧。”見夙瑜的目光鎖定在辛夷花上，男子勾唇：“辛夷花還有個名字，叫做紫玉蘭，這花，還是一味好葯。”
“嗯。”
夙瑜點頭贊同，口中卻道：“你還在這幹嘛，一個時辰太長？”
“我馬上去。”
男子聽罷咽了咽口水，得，這少年看着年紀經經，性格倒是十分冷清。
望着那人匆匆離去的背影，夙瑜搖頭，嘴角的笑容卻愈發明顯。
離開那令人壓抑的皇宮，她周身壓抑的氣息似乎真的得到緩解。
夙瑜走了兩步，湊近那紫色花海，鼻尖充斥的，是辛夷花清淡宜人的香味。
她在書上看過，辛夷花入葯能提神通竅、去熱散寒。
如今看見實物，倒是耳目一新。
正欣賞着，忽然，夙瑜看見隱藏在花海之後的書庫。
雖然不大，但似乎裝了不少。
夙瑜在門口打量一會，這才緩緩走進去。
她在書架上隨意翻了翻裏頭的書籍，發現全都是和醫療相關的。
夙瑜看了兩眼，目光落在案台的書殼上。
“無影……”
念出封面的名字，夙瑜忍不住將它拿起來。
看了兩眼，她才發覺，這本書與其他不同，講的不是醫人治病，而是施毒殺人！
驚訝之餘，夙瑜到沒有立刻將它放下。
相反，她越看越有興趣。
她僅僅會點三腳貓功夫，若真遇到什麼，只能束手就擒。
但若是她會用毒……
正想着，一顆石子擊中她拿書的手腕，夙瑜一疼，鬆開手中書。
也是那一瞬，一人不知從何處來，將書籍接過。
“你是誰？”
手腕處被打的發麻，夙瑜咬牙，盯着來人身影。
那是個中年男人，頭髮花白，面容堅毅，整個人透露着一股俠骨清風。
“你這小姑娘，隨隨便便闖進他人宅院不說，還在這偷看老夫獨門秘笈。老夫沒廢了你，已經是仁慈。”
“……是您的秘籍？”
夙瑜聽他說完，也意識到是自己不對在先，何況對方一眼就看穿自己乃女兒身，看上去武功高強。
於是，她較忙補充：“晚輩來百草堂有些事情，店主請我在庭院等候，一時無聊誤入了先生書院。是晚輩魯莽，還望先生莫怪。”
“嗯……”
男人見她態度誠懇，臉色自然緩和下來，他撇了一眼手中書，道：“不過，你一個小姑娘，為何喜歡翻看這等毒物。”
“實不相瞞，晚輩對這書中內容很有興趣。”夙瑜也不掩飾，“不知先生能否將這本秘籍賣給我？”
“不賣！”
男人搖頭輕哼，想也沒想便回絕了她。
夙瑜望着他手中秘籍，心中不舍，正想着如何打動他，就瞥見年輕男子急匆匆走來，似乎已經檢驗出結果。
“師、師傅。”
待年輕男子走進，看見男人，表情稍微凝固。
“哼。”
男人挑眉，“我正納悶呢，這姑娘說是被店主請進來的，原來是你小子，我一會不在，你就無法無天了是吧？”
“徒、徒兒不敢。”
年輕男子垂下頭，瞬間沒了氣焰。
夙瑜聽見他們的對話，也反應過來，中年男人才是這百草堂正真的主人。
也難怪男子之前聽見一個時辰面色猶豫，原來是火候不夠。
“不知這位大兄弟可驗出什麼來？”可當下最重要的目的還是這檢驗結果，夙瑜只能先打破這奇怪氣氛。
“嗯，有結果了。”見夙瑜問起，男子忽然嚴肅：“不過在告訴你之前，我能不能多嘴問一句，這糕點是否已經有人吃過。”
“嗯。”
回想翡翠的話，夙瑜知道她已經得逞，眼神微暗：“那人已經吃過一段時間。”
“這樣啊。”男子聽見這話，嘆了口氣，“這糕點裏被下了一種名曰紙上花的毒。”
“此毒無色無味，且世間罕有，能種出此毒之人，畢竟是功力極其深厚的毒者。”
“紙上花？”夙瑜愣了愣，面色變得凝重“這是何物，對人有什麼影響？！”
“此毒會慢慢沁透人的五臟六腑，將人的經脈衝刷啃噬，漸漸，那人的血管就會變得薄如紙。”
一直未曾說話的男人突然開口，他的雙目清明，就算歲月摧殘也不難看出從前的英俊瀟洒。
他說：“都說紙上花紙上花，緊接着在某一天，這個人的血管就會爆裂，然後開出花。”
紙上花，花如血。
絢爛的紅色在那一刻綻放，只是瞬間，便化作灰燼，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