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明天

余欽言站在那兒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看起來極為難受，好像正吃着飯，發現菜葉子裏面包裹着一塊破碎的手指甲和一枚金戒指，既欣喜又尷尬。

關蔚綾的全身細胞都被電擊了似的，輕輕地抖着。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這個劇情。

深夜的空氣，靜謐的有些可怕。病房突然變成了一個牢籠，待在裏面，每一秒都是煎熬。

老頭受了老太太的震懾，也不敢再打岔，往椅子上一坐，換上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突然，一陣手機振動。

關蔚綾機警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大聲道：

“哎呦，我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媽，爸，我先走了啊，着急呢……有事明天再說。”

說著拽着余欽言的衣袖，用力扯住，急急地往外大步走去。

余欽言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阿姨，叔叔，我先走了……”

老太太不樂意了，用力拍了一下床頭，大叫一聲：

“走，走哪？！想去哪？！給我回來，今天不說清楚，哪裏也別去！老頭子給我攔住他們！！！”

老頭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卻遲疑了幾秒才動，眼睜睜看着關蔚綾拉着余欽言逃了出去。轉身對老太太安慰道：

“不早啦，孩子工作了一天，又連夜回來，都累了，讓他們歇歇。你也休息休息，別鬧了，啊~乖，睡吧。”

老太太嘟嘟囔囔地開始碎碎念，

“就你個死老頭子，不幹好事，不聽我的，你女兒你不知道？你明兒還逮得住她？”

老頭也不回嘴，只是默默扶着老太太躺下，給她蓋好，往她旁邊一躺，側身摟着她，拍一拍，哄着道：

“睡吧，睡吧。”

關蔚綾拉着余欽言一路小跑着進了電梯間，等電梯的時候，二人都沒有說話。她透過電梯門的反光面，偷看余欽言的表情。誰成想余欽言也在看她。關蔚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真不好意思，那個，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余欽言有些好笑地轉頭直看着她，道：

“突然這麼客氣，真讓我覺得我不該來。是我冒失了……不過明天……”

“明天？明天……”

余欽言說的明天，是擔心會繼續逼婚吧？關蔚綾趕緊安撫道：

“我媽……她就那樣……你別介意。聽聽就好了，別放在心上……”

余欽言想說什麼，沉吟了一會兒，道：

“老年人都這樣……理解。”

電梯來了。二人上了電梯。關蔚綾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都這樣？”

余欽言又短促地笑了一聲，道：

“我媽也這樣。”

這話讓關蔚綾愣了兩秒，她似乎從沒想起來，余欽言的媽媽……這個話題，他們從未涉及。

“你媽……也催你？”

“家裏的長輩，七大姑八大姨，一見面就是那事兒，掛嘴上不停……”

關蔚綾也無語了，這種事情，就是那種，全世界都以為你不急，你不操心，你不對自己負責，他們恨不得附在你身上，代替你去找個另一半，然後才能安靜……越是逼得緊，越是壓力大，越是讓人有一種抵觸情緒，真不知道，這種關心，究竟有什麼意義。

愛情，婚姻，這些難道不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催促着就能完事？眼看着時間一天天過去，就開始焦心地愁苦，一遍遍地催促，質問那個人為什麼不着急？全世界都在為你着急，你憑什麼就不急？！

可是，着急就能助攻？着急就有人愛？着急就會讓人幸福？關蔚綾心裏懟着一堆壓力，四面八方來的壓力，這些年，隨着她大學畢業，到工作幾年，越發的嚴重。但稍稍一捋，就發現，這些壓力中，最大的那一份，不是來自這個不友善的周邊環境，而是來自最親近的人。比如，你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她有些累了，往座椅上一躺，不再說話。

上了車，余欽言問道，

“你家在哪？”

“我家？”

“送你回家啊……還是說，你想……”

說著，余欽言故意不懷好意地眨眨眼。

關蔚綾無奈地說出了地址。

車開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來，

“不對，你送我回家，也沒用啊……”

“怎麼？”

“我家沒人，我也沒鑰匙……”

余欽言有些訝異，

“你們家的鑰匙，你都沒有？”

“沒……我這麼多年不在家，早丟了。”

“那……”

說到這兒，他突然轉過臉，露出無比真誠的表情，看着關蔚綾，語氣平淡無波瀾，道：

“去我那兒吧。兩室一廳，有空床……”

關蔚綾心裏一咯噔，似乎什麼東西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冒，熱乎乎的。她轉頭看了看他，那雙眼睛真的無比真誠，沒有攜帶一絲絲邪念。微微一笑，道：

“其實，我住酒店也可以……”

“都到家了，還要住酒店，感覺很奇怪。不覺得嗎？”

關蔚綾接的很快，反問道：

“我去你家不奇怪？”

四目相對，從心底湧出的東西，熱熱地流過瞳孔，然後迸進了對方的眼睛裏，這一刻，他們倆彷彿多年的好友，情緒那麼自然，沒有一點點生怯。

余欽言笑了笑，他的唇線很好看，看得人心動。他不再說話，帥氣地扯過安全帶，目視前方，腳下油門一踩，對關蔚綾道一句：

“安全帶繫上，坐穩了。”

夜色空靈。月兒清醒。它注視着那輛裹着幸福蜜色的車，在月夜裏飛馳，像是擯棄了這世間的一切束縛，隔絕了千絲萬縷的聯繫，暢遊在這一條寂寞的街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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