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不得好死
這不是戰鬥,這是屠殺!
蠕蠕攀爬的倭寇,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爬上船,迎接他們的卻是密集的槍陣。
‘撲通撲通’,下餃子一般,倭寇從高高的船上墜入海中,污血將藍色的海水染成一片赤紅。
運氣好的躲過彈丸,跳到甲板上,卻被衝上來的明軍砍得稀巴爛,連個屍身也保不周全。
井田信子驚呆了。
按她的想法,火繩槍點燃離發射有段時間,就算明軍端着火繩槍守護着,等發現自己這些人登船點火,根本來不及。
這是怎麼回事?
她趕緊命令人員撤下來,撲到海中鑿船。
這是一種古老的方法,只要將船鑿個大洞,船自然沉沒。只是所費時間太長,不屑這樣做。可現在實在想不出對付敵軍的辦法,只能出此下策。
但林凌啟能讓倭寇悠閑的鑿船嗎?
曹達明樂呵呵的端着一個奇怪的東西,這是銅製的大圓筒,筒前開個孔,筒后帶着推把,如同後世小孩戲耍的水槍。
當然這不是水槍,應該叫油槍,裏面裝着火油。
他悠哉悠哉將油槍架在船沿上,在發射孔前掛條點燃的布,而後用力推動推把,一條火龍噴射而出,居高臨下直撲敵艦。
燃燒的火油落到哪裏,那裏便是一片紅海。緊靠着己方的敵艦,剎那間熊熊燃燒起來,火光連天空都映得通紅。
大火劇烈的燒着,燒得倭寇皮焦肉綻,慘叫聲勝過過年時的殺豬聲。許多倭寇受不了這種痛苦,寧願跳到海里淹死,也不願活活燒死。
到這時,井田信子的信心不復存在,趕忙命令船隊往北疾行,脫離戰場。
出征時的七八百條戰艦,到此刻只剩下二百來條,損失慘不忍睹。
曹達明端着燧發槍擊斃一個在海里掙扎的倭寇,抬頭見敵軍船隊揚帆北遁,趕忙喊:“大哥,他們要逃了,”
林凌啟哪用他來提醒,只是現在己方戰艦打橫,且蒸汽機處於低速運轉。想把艦隊調整方向,再提速追趕,得花好大時間。
跑就跑吧,我就不信,我蒸汽機船隊追不上你帆船。
他命令各艦隊清理戰船,而後轉舵北上。
所謂清理戰場,就是將尚存的敵艦、敵人統統消除掉。
明軍也是樂了,或用戰艦碰撞還沒沉沒的敵艦,或用燧發槍瞄準在海里撲騰的倭寇。
一場打靶訓練自此開始。
井田信子聽到密集的槍響聲,恐懼之意一陣高過一陣。
自己還期盼東瀛武士的勇敢、善戰來打敗明軍,誰能想到是一邊倒的局面。
她只盼着風大一些,早些脫離險境。
不管怎麼樣,沒有風帆的戰艦,無論如何也追不上自己。
足足行駛一個多時辰,明軍艦隊不見了蹤影,她緩了口氣,這才感到飢腸轆轆。
原來已經到了午後。
隨便吃了些,她想着該往哪裏去。
假設回長崎,損失這麼多船,死了這麼多人,加上親手殺死松浦太郎,根本沒法向松浦隆信交代。
還是去岑港吧,與徐海會合,殺敗明軍,重振水軍,報今日之雪恥。
她傳令下去,命令艦隊由北轉西,朝舟山列島進發。
又行駛一個時辰,日影漸漸偏西,高高的風帆在海面上投下一片片巨大的影子。
井田信子知道,只要再過一個時辰天就黑了。天黑意味着海戰沒法進行,自己艦隊只要趁夜色繼續前行,就可以徹底擺脫敵人,哪怕掉隊一些戰艦也是值得。
中國不是有句老話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自己逃過一劫,日後就有翻盤的機會。
她臉上露出許久不見的笑容。
明軍雖然船堅炮利,畢竟缺乏經驗。如果當時繼續尾隨自己的艦隊,不去清掃那些殘艦敗軍,只怕已經獲得完勝。
她帶着輕蔑的表情回首一看,卻見東南方向呈現一片黑煙。
她以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後背頓時滲出一陣冷汗。
只見海天之際,一支龐大的艦隊正急速駛來。
這支艦隊速度非常快,船頭衝起的浪花,宛如冬日厚實的積雪。
天哪,明軍追上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船速為什麼這麼快?
他們是怎麼驅動船隻的?
一個個疑問浮現在腦海中,無法解釋,也懶得去搞明白,因為她絕望了。
林凌啟站在船頭,一邊命令四、五兩支艦隊分別從左右兩翼包抄,一邊命令一、二、三艦隊正面平推,力求在天黑前全殲敵艦群。
曹達明興奮的站在艦首炮台上,朝着林凌啟喊:“大哥,我來發第一炮,將倭寇旗艦打沉。”
打沉倭寇旗艦,其意義不同一般,他自然想立個大功。
林凌啟擺擺手說:“不要打旗艦,先打其它艦船。”
曹達明一怔,撓撓頭說:“為什麼?”
“這不簡單,倭寇旗艦打沉了,失去指揮的倭寇軍心將會大亂,說不定到處亂逃。
你想想看,所有敵艦四下亂竄,我們剿滅起來不是很麻煩?只要敵旗艦在,便會約束手下艦船統一行動,那麼打起來就省力多了。”
曹達明想了一會,笑着說:“大哥說的有理,那我換個目標。”
說笑間,兩翼艦隊已趕至敵艦群南北兩側,正慢慢合圍。正面艦隊也推到敵艦後面,一切均在預想之中。
最後的進攻開始了,一門門火炮怒吼着,鋪天蓋地的炮彈象長了眼似的落到敵艦上。
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殘肢爛板,到處都是慘叫聲、哀鳴聲,彷彿間地獄浮上海面。
穩操勝券的林凌啟淡淡的看着一切,心中卻激動萬分。
此站結束,倭寇在今後幾年甚至幾十年,再無實力侵犯我國東南沿海。死守在岑港的徐海,也是死到臨頭了。
遭受百年禍害的沿海百姓,終將看到安定的曙光。
正打着,倭寇們忽然砍斷桅杆,拋下武器,齊刷刷跪在船頭,雙手拚命揮舞着。
徐文長眉頭一皺:“東翁,看來倭寇投降了,我們怎麼辦?”
林凌啟冷笑一聲說:“徐先生,如果倭寇搶掠虐殺我們百姓時,會不會因為百姓的求饒而放棄?這種人性泯滅的畜生,不能留他們在人世上。”
“殺!”
夕陽斜照海面,海水一片通紅,已經分不清是晚霞還是鮮血。
井田信子獃獃的看着,忽聽一聲巨響,身子不由飛向空中。
就在生命最後一刻,她忽然看着喝了毒酒在地上打滾的馮愈,正指着自己怒喊,‘你這蛇蠍心腸的賤人,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