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167拔宅18 滿圓
“你說是?哈……”
“雪崩了。”
蘇稽笑音未落,屋內開始劇烈搖晃,門窗發出撞擊的聲響,花瓶桌椅寬倒了一地。
“先出去。”兩人不約而同第一時間來到蘇雨溪身邊,一個抱着,一個護着他的腦袋衝出屋外。
大概主人內心空虛,害怕寂寞,殿宇內亭台樓榭、過長長廊錯做複雜,以至找到一處空曠之地,十分不易。
“應該跟在閣下身後走的,還能快一點。”
兩大一小落下時,白鷂已經先一步到達,蘇稽正伏在其腳邊抽泣,見他們來,也未抬眸。
“蘇子姑娘下次跟緊我就是。”
白鷂突然叫她蘇子,要麼是暗示重華什麼,要麼是暗示自己什麼,稷蘇本能看向重華,和平素一樣,並無半分失態,難道這是在暗示她什麼?
“好啊,說話算話。”稷蘇尋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又擦了擦旁邊的位置,示意重華放下蘇雨溪過來坐,“泡腳是否跟這有關?”
夏上,秋中,春下,偏偏沒有冬,“泡腳”有兩個暗藏着兩個信息,一是涼,二是高地,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涼在高地,冬代表涼,上游以上代表高地,所以他們現在所在……
“嗯。”重華看了一眼正歪着腦袋看自己的稷蘇,又道,“我們現在上游以上,未到冬日幻境。”
“能感受到雪崩,說明離的不遠了。”
稷蘇再次召喚戀塵,試圖詢問離落那邊情況,這次戀塵倒也聽話,只是仍舊沒收到回應……
“他們聽不到的。”
“為何?”她在秋時能聽到春與冬的聲音,在夏卻不行,現在夏以上,離冬甚近,仍然無法交流,莫非……“春夏秋冬中,只有夏是真實的?”
“嗯。”重華繼續分析道,“春入冬,秋入夏,不可逆,冬與夏相對,入口在夏,出口在冬。”
“重華師尊不愧是重華師尊,小女子分析良久都未得出答案,您這一會兒工夫就有結論了,非常優秀。”
“旁觀者清,罷了。”
“旁觀者清?等等……”重華身在殿宇內,卻知道他們在外面發生的事情,難道……“琉璃眼沒有被毀,我們在外面發生的一切你們都看到了?”
“從捉螃蟹開始。”
“那……什麼時候結束的呢?”
白鷂與她的對話,他也聽到了嗎?
“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是指他們的過去嗎?
雪花帶着冰渣子,大片襲來,完全不給人躲避的時間和空間,稷蘇只能牢牢護着蘇雨溪的臉,用背迎接這突然來的變故……
沒有想像中的冰冷,也沒有想像中的疼痛,她的后貼緊一個溫暖柔軟的胸膛,在漫天冰沙中帶着她向前撲倒,躲過兇猛一擊。
“沒事吧?”
“沒事。”爵弁被冰沙打掉,重華終於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柔順髮絲,果然還是這樣好看,稷蘇輕撫重華頭頂剛經過變故的髮絲,一下一下將他們理順。
“我也沒事。”蘇雨溪拍打着衣裳的冰沙,抬頭對兩個恩愛的大人傻笑,“你們看那裏。”
一望無垠的白色雪域中那一點紅色格外矚目,紅色旁邊不遠處,正是重華掉落的爵弁,蘇雨溪整個身子都被冰沙淹沒了,只有一顆腦袋和一手在外面,牢牢抓着爵弁。
稷蘇踩着雪前行,每走一步都會向前滑出半步,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嘿,別裝了”,一點反應也沒有,她用腳輕踢是紅衣旁邊的凸起處仍舊一點反應也沒有。
“離落舅舅不會死了吧?”
“不會,小寶躲到爹爹身後去。”
蘇雨溪好容易半爬半走才跟到稷蘇身旁看熱鬧,剛到就被哄着走,正猶豫着,被重華單手一拉直接到了身後。
稷蘇一腳踩在方才踢的凸起之處,一手拽着露出來那點紗衣,越拽越用力,越用力越踩,直到紅衣捲起冰沙,撒滿視線,突然鬆手……對抗的力量斷開,兩個人分別跌到兩處,摔了個重重的屁股蹲兒。
“小東西,你是不是傻啊?”離落一邊揉着又痛又濕的屁股,一邊嘎吱嘎吱靠近稷蘇,“不知道突然放開要摔屁股墩兒啊。”
“我沒關係啊。”稷蘇指了指屁股下面重華的腳,後背靠在重華腿上洋洋得意道,要不是確定重華一定會接住自己,她才不這麼玩兒呢。
“你……”離落氣急指着稷蘇的鼻子,人一揚起腦袋,瞪大眼睛,反而心虛了,移向重華。
“師尊,稷蘇。”節並這是方才從離落方才的大坑裏爬出來,渾身冰渣濕痕,好在他衣裳是白色,並不明顯不算失禮。
鳳、雪、冰沙都停了,地面回歸平靜,逐漸回到讓人汗流浹背的夏天。
“還有氣兒。”稷蘇探了探蘇稽的鼻息,確定還活着。
“白鷂怎麼自己跑了,也不帶上這大閨女?”離落嫌棄道。
“反正活不了了,放棄了唄。”看來蘇稽平日在鳳旭面前也只是狐假虎威而已,她這個爹並沒有很愛她,不然也不會女兒屍體都不要,自己逃生去了。
“為什麼活不了了?”
“她跟重華成……成親了。”雖然成親是事實,也非重華情願,說出來還是讓她有些不自在。
“成!親!了!?”
若是這裏還有雪,估計會被離落這一聲吼,造成二次雪崩。
“不是,這不是好事么,你們看着我幹嘛?”
“你再說一次!”明知道她對重華的心思,他跟別人成親,他還說是好事?擺明了添堵,正好,她正愁沒地兒出氣呢,稷蘇摩拳擦掌,準備好好好找這位上神練練。
“我是說重華得到仙緣是好事!”
“她還能活多久?”
重華已經有了仙緣,重返上天庭就只是時間的問題,白鷂若想阻止,必定會封死出口,要想出去只怕比登天還難。蘇稽還有一口氣在,重華就一定不會丟下不管,帶着這麼個是敵非友的人上路,難度恐怕會更大。
“什……什麼意思,自然是活到該死的時候啊。”
看離落的反應,是對與重華成婚的女神仙會失去仙籍或者或飛湮滅這一條毫不知情,他下界就是負責東方天帝歸位的,不可能對恢復重華仙緣的條件一點不知,除非…….
白鷂說謊!
“只有你。”
“只有你會灰飛煙滅。”
他說他都知道,是真的,比白鷂告訴她的更多,所以他跟蘇稽成親了。他知道他倆不會有結果,甚至有可能還知道他們倆從前的關係,他什麼都知道,而自己卻像個傻子,每聽到一點他們可能能在一起的希望就歡呼雀躍,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告訴他,生怕傷了他的自尊。
原本她以為,橫亘在他們中間的身份,現在她才明白,橫亘在他們的中間的只有欺瞞。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稷蘇艱難問出這個堵上過去所有美好的問題。
“第一次見你。”
“逗我好玩嗎?我該叫你東方天帝呢還是重華師尊?哦,我忘了,你們是同一個人。”
端莊懂事的蘇子也好,遊戲人間的稷蘇也好,都栽在了一個人的手裏,捲入無端的紛爭,改變一生,幸好,這一世,他娶的是別人,想到此處,稷蘇再無法平復自己的情緒,躺在熾熱的土地上,仍淚水打濕耳朵,流進腦子裏。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醒來時眼睛有些酸痛,伸手去揉時,蓋上身上的衣裳掉到地上,纁邊玄衣,木香沁人心脾。
“下一步,怎麼辦?”她的聲音出現時,所有人眼中的情緒都是驚異的、興奮的,唯獨重華,篤定中摻雜着不明顯的小心翼翼。“謝謝。”
重華接過纁邊玄衣,並未上身,工整折好,搭在手肘上,專心致志盯着看,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麼。
“稷蘇啊,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離落生怕她再走似的緊拽着她的手腕,有點疼,她卻並不想阻止,“雖然我也不喜歡重華,但這是四方天帝給的懲罰,他也左右不了。不過,你要是實在不能原諒他,我也高興,回上天庭我們就結婚,做我老婆好不好?”
“不好。”
異口同聲,兩人視線相撞又各自避開,彆扭得像兩個不知如何開口說對不起的小孩。
“精準的出口位置,已經被完全封死,我們要出去只能另尋出路。”
“精準的出口位置?你何時確定的?”
如果他一開始就有出口的準確位置,不可能只留大概方位給她,莫非他是蘇稽的殿宇裏面發現了什麼線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或許可以順着找找,說不定會有其他線索。
“方才。”
“方才?”按照重華的聰慧,不可能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他這般含混又是為何,難道又跟懲罰有關嗎?
“當然是方才了。”蘇稽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冷笑,“就在我們喝合歡酒的時候,那一刻的記憶,你…還有他,這一輩子都會刻在你們的血液里,揮之不去,怎麼樣,受折磨璀璨好玩兒嗎?”
“不滿圓,不可解。”
不滿圓,不可解,稷蘇反覆念叨這句話,對方才那場荒唐的儀式已有理解,他會應下,是為了保護自己吧?一個人知道一切的人,一面承受着過去帶給他的愧疚折磨,一面接受着對過去毫無印象的故人,應該很累吧?
“這是我們三個人的陣法,只有我們三個人能解,旁人都不行!”蘇稽笑着卻哭了,這大概是她唯一能跟別人炫耀的跟心上人有關的事情了吧。
留不住一個人的心,留住人也好啊,所以甘願犧牲自己,這種孤注一擲的感覺,跟着青玄轉的稷蘇知道,暗戀着東方天帝的蘇子也知道,幸好現在的她不知道,因為身旁的這個人,一舉一動都在給她百分百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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