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拔宅 5 姑娘不喜歡
“聽說稷蘇你從前在昆吾呆過,不帶我們轉轉嗎?”
歲寒殿雖大,呆的久了,看厭了也挺無聊,稷蘇將殿內翻了個遍,也沒找出點新鮮玩意兒,她可不是重華,捧着兩本《山河地理志》《昆吾歷代史》也能看得起勁兒,蘇稽的提議正中她下懷。
“好啊。”她對蘇稽有愧,但這並不足以將她做過的齷齪事一筆勾銷,稷蘇有時也會反省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所以總會對蘇稽的話自然戒備,但每每與之有了交流,戒備之心還是會驟起,“歲寒殿離後山近,逛後山如何?”
“我去叫重華。”
在情感方面,女子素來比男子敏感,稷蘇不知蘇稽對自己的戒備之心有無察覺,坨若是已有察覺,還能表現的如此天真,那重華身邊的這隻小白兔,恐怕是只能吃老虎的豬才是。
“有些人咯,明明不想去,還要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毛病。”
“不想去可以不去。”那盆在她手中半死不活的盆栽,經離落一撥弄,葉子一個勁兒的掉,弄得桌上,地上到處都是,稷蘇惡狠狠瞪其一眼,將盆栽搬到露台上曬太陽,做最後的生命掙扎。
“還恨他們嗎?”
“忘了。”
稷蘇問昆吾弟子要了把鐮刀,幫盆栽鬆土。事情已經過去四五百年了,當事人也都已去世,她除了記得當時的恐懼更加珍惜活着的時間外,其他大抵忘的差不多了,可能是恨着的吧,但有了值得愛的人和事情,恨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既然蘇稽想去她便遂了她的心愿好了,正好自己也可以出去轉轉,來昆吾這麼久都沒出門,感覺人都要發霉了。
“娘親~”即便她無數次的打擊、惡作劇蘇雨溪,這小孩兒依舊喜歡她的緊,知道撒嬌沒用,每次見着還是軟軟糯糯的“娘親,娘親”叫着。
“這不比恨人有趣么?”稷蘇難得張開雙臂接住,飛奔而來的蘇雨溪,抱着起身,慈愛的整理他因奔跑而揚起的碎發,再其臉上留下重重的一口,“這小奶包可比豬肉白菜包好吃的多。”
“你明白就好,走了。”離落靠在門框上轉身,做了個再見的手勢,手拿月白,仰頭飲着酒走了。
“往哪兒去,你不出去溜達啦?”
“不去,你自己去吧。”離落與同蘇稽一同朝他施禮的重華擦身而過,復後退回來,空着的手重重拍在重華的肩頭,留下一句,“以後不用禮了,受不起。”便喝着酒,真正離開了。
自打上了昆吾,離落就奇怪的很,弔兒郎當的,又總說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待要細問,要麼敷衍,要麼乾脆走人,就連問道戀塵為何會有攻擊力,也是含混了之,說是仙器跟他久了有脾氣,見到看不過眼的就要打。
後山相較於昆吾其他各處,草木稍微多些,春夏的時候能聽到幾聲蟲叫,運氣好的話,還能碰見幾朵野花,所以昆吾上下都愛在此約會,碰到有後來的,先來的就會躲在寬大的岩石後面,看熱鬧,待到集會時在原封不動的演出來,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她從來只是站在角落,望着青玄偷笑,看着他半嚴肅着將那些頑皮的弟子,一一點名懲罰,那時候她想她也要成為一個頑皮的人,這樣比較有趣,能讓青玄開心些,後來她開始輾轉各大門派歷練,學得頑皮異常,比那些弟子更甚,青玄卻從不罰她,只是板著臉說上兩句,她便乖乖的如同一隻小貓咪。
“娘親,你怎麼了?”
稷蘇抬眸,蘇雨溪正往路邊的大石頭上爬,下面就是萬丈深淵,嚇的要死,立馬將人抱了下來,重重往地上一放,嚴厲教訓小孩兒,順道將重華也給數落了一遍。“不要命啦,你怎麼也不看着點兒,萬一掉下去怎麼辦?”
“我……我不會掉下去的。”小傢伙被稷蘇嚇得支支吾吾半天,才吭聲,晃了晃手腕上的絲帶,絲帶的那端正在重華手上,“爹爹給我套了這個。”
“哦。”稷蘇望了眼重華,有些泄氣,人啊,就是這麼奇怪,明明已經時過境遷,明明不會再想起,到了曾經地方,經歷曾經經歷過事情,還是會本能的想起,本能的恐懼,每每到了這個時候,疲憊感與挫敗感就會席捲,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心。
不知重華同蘇稽與蘇雨溪說了些什麼,小娃開開心心跟着蘇雨溪走了,邊走邊連連朝她揮手。
“那裏有朵花,小寶想摘給你。”
順着重華的目光望去,片兒石的夾縫中間,一朵藍色的小野花正微微蕩漾,稷蘇背靠着石頭,左手一伸,將其連根拔起。
“想不到吧,這樣尋常的野花在昆吾竟十分難得,我們一般都會留着,能看得久點兒。”稷蘇兩手一撮,藍色的小花兒就跟着梗一起是轉動,野草汁的味兒也就跟着飄散出來,“不問問為什麼嗎?”
為什麼到了這裏她一言不發,為什麼精神高度緊張,為什麼要帶他們到這裏來是?
“崑崙若是有赤銅也會如此。”重華來到她的旁邊,跟她一樣將整個身子靠在大石頭上。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昆吾的赤銅稀鬆平常,到了崑崙卻會變成人人珍惜的寶貝,與赤銅本身無關,只是因為它沒遇到懂得其價值的人與環境,就如同她一樣,到從這裏掉下去也沒能得到青玄的鬆口肯定,卻成了重華以命要救的珍視之人,她沒變,變的只是時間和遇到的人。
稷蘇往左小挪半步,正好重華雙臂挨着,正要說話,卻發現旁邊的人腳向前挪了一大步,身子矮下一大截來,心領神會,滿意的抱着人手臂,頭枕在人肩膀上。
“重華,你這是在跟我表白嗎?”
“嗯。”
“啊?”稷蘇只是隨口一說,本來沒期待能有回應,被重華淡定這麼一回,腦子着實沒反應過來。
“怎麼?”重華扭頭看她,正見着一張精緻的小臉兒,被主人硬生生拉開了五官的距離,嘴角上揚,再次目視前方。
“你這表白委婉了些,換做一般人肯定聽不懂。”稷蘇儘可能的變現出嫌棄,來掩飾內心的欣喜,“再說,那個姑娘會喜歡這樣表白。”
“姑娘喜歡什麼樣的?”
稷蘇扭頭確認自己挽着靠着的是那個板正的重華,“姑娘喜歡真誠的、直接的、有衝擊力的,算了算了,你學不會的,講了也白講。”
“比如呢?”
“比如,我心悅你啊。”稷蘇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正好與同樣扭頭看自己的重華四目相對,聲音一下子弱了下來,“我只是舉個例子。”
“嗯。”
稷蘇被這一眼對視弄的一顆心砰砰直跳,也不好意思靠着人肩膀,正要離開,被一隻大手溫柔按了回去,“我也是。”
“是什麼?”稷蘇讓自己擯除一切雜念,不要多想。
“心悅你。”
稷蘇側着腦袋,看着兩唇張合之間,無比有份量的三個字,竄入耳朵,這個曾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從此有了新的意義。
“我們現在的姿勢……你不怕我輕薄於你?”如若他們的雙腳沒有踏實的踩在的地面上,他們現在的姿勢狀態與在床上睡覺無異。
“試試。”
這人太反常了,絕對不是她認識的重華,稷蘇一把推開重華,戒備道,“你是誰?何人教你這樣做的?”
“丹朱。”
這兩夫婦真是能人,不近女色、不善言辭、不苟言笑的師尊的感情事都給指點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甚是喜歡,改日去雲逸山一定帶上份厚禮,表示表示。
重華牽着她的手,踏着這條她無比熟悉的路,她要在每一寸她來過的土地上留下重華的氣息,她相信他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這裏,就是昆吾的飯堂,基本都是素的應該合你胃口。”說是為了平仙修者的心性,飯堂里的菜幾乎都是蔬菜,偶有葷腥,也得是要在青菜里找出來的。
“辛苦你了。”
“大師兄?”稷蘇正要抱怨自己當年沒吃好也沒穿暖時,正見節並帶着幾名崑崙弟子從同友殿退出來,一起的還有流波山掌門師承。
同友殿昆招待普通客人的地方,正好與飯堂相對,經常是對面大魚大肉的吃着,這邊卻清湯寡水,這也是稷蘇從前是千方百計要溜進歲寒殿看私人廚子的原因之一。
“稷蘇,師尊。”
“你們怎麼來了?”崑崙為何會派人來,稷蘇能猜到一二,流波山仙修的非人而是大型靈獸,此次圍獵,為何會鳳旭的受邀名單內,而且同友殿內有事情發生。
“師傅擔心仙門有變,特派我等前來。”
崑崙不但有作仙門之首能力,更有仙門之首的氣度,在整個仙門安危面前,是將一派的名聲與折辱完全置之度外的,早年聽坊間傳聞,即使昆吾有了崑崙的名望與實力也無法成為崑崙,她起初不懂其意,執掌暮山之後,才算完全明白,如同一個人的法術可以模仿複製,氣度品性卻是如何也學不來的。
“想必二位也知鳳姓是小姓,師某前來,只為確認一件事情。”
“鹿獸。”重華給出師承話中的隱藏的內容,左手將稷蘇輕輕一拉,右手食指穩穩頂住一名不知哪派的女弟子。
“謝謝……重華師尊。”那女弟子雙腳落地,大抵是回身道謝才發現救了自己的人是重華,說完紅着一張臉跑開了。
“什麼情況?”距離圍獵還有幾日,怎麼各派就在吃飯的地兒先打起來了,難不成為了爭雞腿?
“就為了一隻雞腿。”
“啊?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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