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直到開春開學前周少游都沒有再來找過阿歲，阿歲也沒再出過門。
英王府世子的婚期定下來了，那天正好大暑。
在世子大婚之前阿歲從韋家學堂退學了，叔父給他在朝中安排了差事，挺清閑的，父親說是先歷練歷練，待他成年後再做點實事。
退學那日離開韋家時周少游逃課出來追上他。
“紀長歲，你等等。”
周少游跑出來喊。
阿歲站在車轅前，看着他，“什麼事？你逃課了？”
“以後估計很難見面了罷。”周少游跑近了道。
阿歲笑了笑，“我就是不來學堂了而已，又不是離京了，怎麼就見不着了，你家和我家能有多遠啊！”
周少游也笑了笑，又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我這些日子，都，都被我阿娘關在家裏讀書，所以……”
“嗯，不用解釋。”阿歲道，“行了你趕緊回去聽課罷，一會兒韋尚書又該教訓你了。”
“那我回去了。”
“嗯。”
阿歲知道周少游在想什麼在擔心什麼，他也不想逼他，是他沒有做好準備就把這事兒說出來了，嚇到了周少游。
但是周少游想了這幾個月了，應該是想清楚了以後要怎麼面對他，怎麼跟他繼續相處。
炎熱煩悶的夏日迫不及待地來了，阿歲前十幾年無人約束對起床這件事懶散慣了，這兩年也還是起床困難戶，要使女催了又催才肯睜眼。
明明已經被吵醒了，但他就是不想睜眼，更不想動，起床，也是十分需要勇氣的事。
又在床上賴了半天，阿歲才無精打采地起來讓下人們穿衣梳頭。
“今兒上衙又得遲了，公子您那點兒俸祿怕是都扣到後年去了。”決明終於等到他出來，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阿歲笑了，“你還替我心疼俸祿呢，我就算這輩子的俸祿都扣完了，也不會少了你的月錢，不耽誤你去媳婦兒。”
“可是耽誤您啊，傳出去都得說您不上進，誰家還敢把姑娘嫁給您。”決明道。
“那我就不娶唄。”阿歲無所謂道。
“這話讓老國公聽了非得罰您抄十遍家訓。”
“快走罷，既說遲了，又還磨蹭。”
阿歲靠在車廂內閉眼沉思，這件事，要怎麼跟父親母親說呢。
他知道當初父親母親年輕時就被坊間傳言是斷袖，他們應該能理解自己，但是他們終究不是真的斷袖，要不就沒自己了。
唉，好煩。
下午下衙時太陽還沒落山，阿歲就站在衙門門口的陰涼處，等着太陽下山。
“公子，車裏又曬不着。”決明一面心想公子越來越嬌氣了一面勸道。
阿歲淡淡地抬了抬頭，慢慢吐出一個字：“熱。”
“不熱不熱，車廂里放了冰，一點兒都不熱。”決明立刻道。
“那走罷。”阿歲終於動了。
“公子您今年越來越懶了。”決明道。
“這差事太清閑了，無聊，天也熱了，自然犯懶。”阿歲閉上眼道。
決明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公子心裏裝着事，所以做什麼都無趣。
車沒走多遠就停了，車夫道：“公子，前面是王府的車架，好像是車輪壞了。”
阿歲眼睛都沒睜，“決明去看看。”
決明推開車門下去了。
沒一會兒決明在外頭道：“公子，是小縣主的車，剛從宮裏出來，輪子壞了，等着家丁來修呢。”
“唉！”阿歲睜開眼，下了車，道：“去請小縣主過來，用咱們府上的車送她回去。”
“那您呢？”決明問。
阿歲看了看道旁的樹蔭，“我去那兒等着，一會兒送她回去后再過來接我。”
決明愣了愣，小聲嘀咕：“小人還以為您要走回去呢。”
“太陽還沒落山呢。”阿歲朝樹蔭走去，“告訴小縣主不必過來道謝了，趕緊回去罷。”
決明抬頭看着西山懸懸欲墜的夕陽，十分無語地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搖了搖頭，懶啊。
阿歲沒管那邊如何，一直背着身站着，他不太想看到小縣主。
周少游一直以為他喜歡小縣主，估計是因為經常看到他把視線放在小縣主身上，不過那不是因為喜歡。
阿歲摘了一片葉子玩着，沒一會兒決明過來了，“小縣主已經走了，公子，您為何不去跟小縣主見一見呢？”
“不想。”
“以前您對小縣主還挺好的。”決明道。
“我現在對她難道不好？我都把車讓給她了。”阿歲道。
“您這是看在王府的面子上不好直接走掉，又不是因為小縣主。”
“呵，你真聰明，是聰明人就趕緊閉嘴罷，別死於話多。”
阿歲把葉子按在了決明腦門兒上。
決明把葉子拿下來，不解，“您為何突然就跟小縣主疏離了呢？老國公和大娘子都挺希望咱們家跟王府能做親家。”
“你從哪兒聽來的？”阿歲問。
“這還用問么，您沒看出來大娘子是什麼意思啊，她時時嘴邊掛着小縣主，明顯就是想給您說親啊。”
阿歲有點煩躁，又摘了一片葉子按在決明腦門兒上，在他抬手時大聲道：“不許拿下來！”
決明苦着臉道：“一會兒讓人看到了公子。”
“這會兒沒人。”
決明苦兮兮地看着他，“一會兒它自己也得掉啊。”
“那你按着。”阿歲笑了一下道。
“公子欺負人。”
阿歲看決明這一臉不甘不願又不敢反抗的委屈樣，就笑得一臉燦爛。
“公子，您看什麼呢？”
周少游回神，收回視線，道：“過去問問紀公子是怎麼回事。”
下人這才看到那邊樹蔭下有人。
“公子有人過來了！”決明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喊了一聲。
阿歲抬頭看去，看到了周少游。
他怎麼會在這兒？
阿歲手快把決明腦門兒上的葉子摘了，一會兒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回頭得哭。
“紀公子可是下衙回府？”周府的下人過來問。
“嗯。”阿歲點點頭，“你家公子怎麼在這兒？”
“今日宮裏召見，方才出來。”下人答。
阿歲朝周少遊走去，心裏一邊想，宮裏召見是為什麼事，方才小縣主才從宮裏出來，跟他有什麼關係還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