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20)
另一邊長樂宮內歌舞昇平,各色身材曼妙,姿容絕色的少女魚貫而出,或輕彈琵琶,或獨奏短笛,或一舞傾城,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在看到洛東啼時都轉化為了愛慕。傳言天子俊美非凡,且尊貴無雙,若是成為這樣人物的妃子,即使時不時的能夠望上一眼,這人生也算滿足了。
然而洛東啼的心思並不在這幾十位的美人身上,他正聽着邱澤說的一些消息。
一是多羅被迎入了清心閣,二是魯安關於西府的秘密可能與一本書有關,三是明拓此時來訪動機不純,很可能是前來找魯安的。
大洛王宮,東西分治,雖然朝中大臣多有揣測,然並無實際證據。洛東啼掌管大半個王宮,而魯安在小半個西宮裏逍遙度日,洛東啼千方百計的要將線人安插進她的西宮內苑,而然長久以來,並無多少進展。
洛東啼聽到多羅在清心閣,便不再疑惑她的身份,多羅醫術天下無雙,而洛優亭又恰巧是個病鬼,這番因緣,他不得不去利用。
洛東啼轉頭,對着邱澤耳語,“傳言多羅,這幾晚,故人在芳草汀等她,請她趁亂務必出來一見。”
邱澤領命去了,洛東啼滿耳絲竹之音,他思索了片刻,又差人將凌霄叫了過來,凌霄現在住在宮裏,與皇帝同食同寢,以彰顯天子求才之心。
凌霄一踏進這長樂宮,便皺起了眉頭。
他站在洛東啼身後作了一揖,“不知皇上喚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沒什麼事,只是讓你看看這後宮美人罷了,朕登基三載有餘,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多的鶯鶯燕燕。凌霄若是有看上的,盡可領回宮去。”
凌霄略有不滿,“若只是這等風花雪月…草民未開雅眼,恐玷污了眾位娘娘。”
洛東啼站起身來,將他拖進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即使眼睛污濁不堪,朕也不怪罪,這般遊戲人間,此生能有幾回啊!”
凌霄看着他的輕佻浪蕩的模樣,怒火中燒,他扒開洛東啼抓着自己的手,一聲冷哼,揚袖離去。
當日,洛東啼與凌霄失和的消息已傳遍朝堂上下,也傳進了魯安的耳內。
魯安正在自己的小苑休憩,她的舅舅江韜忙把此事說與她聽。魯安並不覺得洛東啼是真的要與凌霄鬧翻,而是為了掩人耳目。屠彝北族即將進京,他需要利用這個機會讓明拓知道他無心兩國爭鬥,只要對方心有疑惑或鬆懈,他都可以搶佔先機。
“這把戲太嫩了些,且讓他玩玩吧,看他能掀什麼浪來。”
江韜卻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咱們若是一直按兵不動,只怕那凌霄會暗度陳倉,換了胡明山;若咱們有所舉動,那又該如何動?洛東啼他究竟想做什麼,咱們尚未可知啊!”
魯安閉目養神,“舅舅擔心的倒也在理,哀家心有計較,不妨在中秋那日湊湊熱鬧,放心,哀家定不會讓那小兒得逞!”
江韜多說已是無益,便起身告退了,臨行前又問了問,“亭兒身體如何了?”
魯安鳳眸微張,“這多羅卻有神功,亭兒體況已顯康復之色。”
江韜嘆了口氣,“若不是那本書獨獨少了此頁,也不需要轉這麼大的彎子了。”
魯安冷笑,“是哀家的,終究逃不掉!
洛東啼這兩日可謂瀟洒愜意,順風順水,不僅美人在望,而且大災處理得當,朝堂內外,也贏得一片喝彩。他將長樂宮和長明宮的美人兒都看了個遍,表示這些人自己都心生歡喜,一時難以抉擇。於是頒了一道聖旨,屠彝外使即將到訪,誰若能在中秋節的歡迎宴會上一鳴驚人,便可尊四妃之位。
一時間,後宮嘩然,眾位佳麗躍躍欲試,畢竟現在皇帝年輕俊美,只有一個皇后,尚無子嗣,若將來有了一兒半女,是否能成一國之母,也未可知。
八十八名美人才藝各有千秋,其中有名門貴族,也有民間嬌娥,各擅長者不一。晚間時候,邱雨過來了,她位列皇后,這宮中美人她自然是要看看的。
邱雨只帶了三個隨行之人,一身縞素之色,並無什麼威嚴,只像個鄰家姐妹。她並不知道,在她身後還遠遠地跟着一人,那人目力極好,緊緊地盯着這抹婀娜倩影。
邱雨與眾人拜了禮寒暄了幾句,當真是溫柔似水。眾人一見,皇后居然是這麼軟的一個柿子,於是大家也就不怎麼將她當回事了。
“長明宮和長樂宮離前殿近了些,諸位姐妹近日定是要準備自己所長之技的,邱雨特命人將長陽宮收拾了出來,那裏園子大,也好讓諸位做些安排。”
一位身量豐滿容色秀麗的姑娘問道,“皇後娘娘,長陽宮離養心殿可遠多了,都靠西邊了,您莫不是故意將我們調到那麼遠的地方吧?”
邱雨噙着盈盈笑意,“這位妹妹說笑了,諸位今後都有可能同邱雨一起服侍皇上的,邱雨哪敢有什麼故意的想法。作此安排,情非得已,諸位絲竹之音太過熱鬧,且長明長樂地處前殿,皇上國事操勞,晚間又不好安眠,所以邱雨才斗膽委屈姐妹們了!”
眾人看着這委曲求全的皇后,膽子便又大了幾分,“皇後娘娘,正因為皇上國事操勞,晚間才需要放鬆玩樂,姐妹們等人悉心侍奉皇上,有何不可?”
邱雨剛剛回話,那女子咄咄逼人,“倒是皇後娘娘您,宮中您一人獨大,卻不能為皇上分憂,現在也不許咱們姐妹為皇上他解愁嗎!”
眾人紛紛附和,邱雨臉色慘白,這般情況不知如何是好,這宮中從來只有她一人,何時見過這麼多言辭犀利的女嬌娥?
邱雨被眾人逼得泫然欲泣,她後退幾步準備逃走,胳膊卻被一人抓住了,那人身形偉岸,散露鋒芒,正是邱澤。
他看着眼前的這些人,目光如炬,“臣乃左衛將軍邱澤,奉皇上之命遣諸位姑娘前往長陽宮,還望諸位姑娘行個方便,莫逼在下動武!”
眾位佳麗一看這人便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但也有不怕死的站了出來,“呵!堂堂左衛將軍,竟與皇後娘娘拉拉扯扯,這宮廷禮數倒真是隨便!”
邱澤聽聞此話,雙目一紅,瞬間撇下邱雨,一個箭步俯衝向那粉衫女,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他的右手已緊緊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再說一個字,我不介意送你上西天!”
粉衫女呼吸困難,粉拳拍打着邱澤手臂,“你,你可知道,私殺后妃,乃是死罪!”
“哦?你現在是后妃嗎?而且,侮辱國母,按當朝律例,連坐也不為過!”
粉衫女看着邱澤陰狠的模樣,心中害怕了幾分,“我,我爹是錫州刺史,你,你殺了我沒好處的!”
“我不殺你,乖乖牽往長陽宮,此事便作罷!”
粉衫女無奈答應,其餘眾人見這麼鬧下去肯定討不到好果子,於是紛紛回去收拾行囊,牽往長陽宮。
眾人都散開,邱澤才轉過頭去看還有些驚慌的邱雨。
他安撫道,“小雨…”剛出口兩個字,便被邱雨嘟囔聲打斷了。
“要叫我姐姐,說了多少遍了!”
邱澤撇過臉去,聲音低入塵埃,“你是小雨,不是姐姐。”
邱雨自是沒有聽到這番話,她跑了過來,抓着邱澤袖子,問道,“你剛剛是不是假傳聖旨了?”
邱澤喉頭苦澀,他怕她又為此擔驚受怕,只好說,“沒,是皇上讓我來的,他知道你性子軟,鬥不過她們,才叫我來幫忙的。”
邱雨又驚又喜,“他真這麼說?”
邱澤的苦澀又濃了幾分,“嗯!”
邱雨鬆開抓着邱澤袖子的手,小臉紅撲撲的一團,模樣顯然十分興奮。她嬉笑着往回跑,跑了幾步又折了回來,伸出手摸了摸邱澤的腦袋,傻傻的說,“小澤兒,以後記得要叫我姐姐,別小雨小雨的叫喚,沒大沒小。”
說罷收回手,又歡快的回宮了。
邱澤的發頂還在回味方才的柔軟,這是小雨最愛對他做的一件事,小雨有多久沒再摸過他的頭了?邱澤單手觸碰上邱雨方才碰過的地方,一時陷入低潮,難以自拔。
這幫女嬌娥動作倒也迅速,長陽宮很快便成了她們的安寢之地,可憐苦了住在西宮的奴僕了。
長陽宮在西宮右側,隔不多遠,便是清心閣,長陽宮一直荒無人跡,如今來了這麼一群會折騰的姑娘,整個西宮地盤都是怨聲載道。
這兩日多羅一直頭痛,好不容易睡了會兒,還要被群魔之音打擾,她的脾氣犟,一扯袖子便要出清心閣找那群噪音理論。
然而清心閣卻不是那麼容易出去的,負責守衛清心閣的是魯安四衛之一的驍衛,統領是万俟空,此人長得倒是清俊,就是渾身散着一股陰冷。
多羅揉着腦袋,看着眼前的男子,“我為何不能出去!”
万俟空冷聲,“屬下職責所在,無太后諭旨,不可使清心閣一人一物出此門。”
“那你派人讓那個吵鬧聲停歇下來啊!”
“抱歉,屬下職責是守護清心閣,旁事屬下無權干涉!”
多羅實在想找個榔頭錘爆此人,“那這樣,這樣行不行,你看着我,我們一起去那邊,我來跟那幫人說說,你只管看守我就行,這樣行不?”
万俟空無奈的看她一眼,“無太后諭旨,屬下不敢擅動!”
一番交涉,多羅心力憔悴,她無情打采地爬上了洛優亭書房,一聲不吭,往那小榻一倒。
洛優亭見她面色慘白,頓時擔憂起來,“這兩日怎麼了,飯也不見你食用,書房也不見你來,是不是病了?”
多羅雙目無神,“嗯,染了風寒,葯太苦,不想服。”
“好端端的,怎麼著涼了?”
多羅嘆了口氣,“為情所困罷了!”
洛優亭耳根子紅到了面頰,“多羅如此待我,我定不相負。”
多羅並不知曉他會錯了意,她拍了拍他肩頭,“若你真願助我,就請你母后把那幫吹拉彈唱的人遣走吧,我腦袋都要炸了。”
洛優亭垂下眼眸,“那群姑娘是皇兄的待選嬪妃,只等中秋佳節上大顯身手,母後為大局着想,恐怕不會答應。”
多羅張着眼睛,“要娶這麼多姑娘啊,呵呵呵,還真是食盡人間漁色。你呢,你以後也會這樣嗎?”
洛優亭認真的望着她,“我有一人足矣。”
多羅閉起了眼睛,“你倒是好,若是天下男子都如你這般該多好。”
洛優亭不在說話,他覺得是時候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他的母后了。
多羅聽着外頭傳來的喧囂,變得愈加煩躁,她將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里,十分痛苦。
洛優亭看她這般,拉了拉多羅的袖子,“我可以替你將万俟統領引開,至於能不能讓那些姑娘消停,就要靠你自己了。”
多羅探出腦袋,雙目回神,“此話當真?”
洛優亭覺得這樣的她十分有趣,不禁笑道,“當真。”
這日下午,洛優亭臨危受命,負責將万俟空調開,而多羅準備伺機出門。
洛優亭一邊小咳一邊喘着粗氣,來到万俟空面前,“万俟統領,方才我看到琉璃庭院那邊有幢幢人影,統領不妨帶人去看看。”
万俟空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此事交由屬下辦就好,公子身體抱恙,怎好親自前來。”
洛優亭又是一陣咳嗽,“我凡事不愛假手於人,既然統領知曉此事,我便去找多羅姑娘了。”
“有神醫在,屬下也就放心了,公子保重!”
万俟空領人去了南邊,正在這個空隙,多羅身影竄出,從東門溜出去了。她一路朝東,耳內嘈雜越來越響,不多時,便已站在了長陽宮宮門口。
長陽宮宮門倒是恢弘氣派,此刻門口大開着,門前站了兩個守衛,那兩守衛見有人闖入,立即攔下。
“你是何人?膽敢闖宮!”
多羅朝他們笑了笑,左手一把白粉灑出,那兩人剛明白過來,便四肢一軟,癱在地上。
多羅大搖大擺的進了去,發現這長陽宮還真是寬闊至極。此處假山流水,亭台樓榭,當真讓人目不暇接。
多羅實在不是滋味,心中小情調爆發,擇了處高亭順風而站,一跺腳,一聲吼,聲音傳遍了半個長陽宮。
“誰是這裏的主事,給我出來!”
眾人見有人上門挑釁,紛紛來了精神,一位手執美人扇的姑娘走了出來。
“這裏是長陽宮,你是哪裏來的土包子,敢在此處撒野!”
多羅對她喊話,“你是這裏的主事嗎?”
“若論主事,我們可都是這裏的主事…”
“那也就是說你們誰都能做主了?”
眾人面面相覷,另一位彬彬有禮的姑娘走了出來,“請問姑娘是何人,來此是為何事?”
“總算來了個會說話的,我是多羅,住在清心閣…”
多羅話還未完,底下便嘩然一片,清心閣是大洛唯一的一位王爺居住的地方,只因他身體不好,便在宮中靜養的,而且這王爺是當今太后獨子,據說皇上還要禮讓三分呢。
多羅顯然沒有料到清心閣的名頭這麼好用,她清了清嗓子,“王爺身體不好,需要靜養,爾等在此也可,只是不要打擾咱們王爺,否則,王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爾等只怕活罪難逃。”
眾人雖然怕得罪這個王爺,可是三天後便是獻藝的日子,她們怎麼能讓這小小的姑娘絆住腳步!
當即有人不滿道,“三日後眾姐妹是要登台獻藝的,誰也保不準咱們中間誰會脫穎而出,誰會位列四妃,我勸姑娘還是回去勸勸王爺吧,這萬一得罪了將來的寵妃,那真是得不償失!”
多羅冷笑,“就憑你們的吹拉彈唱,連我都吸引不來,就想着吸引皇帝,還真是痴人說夢!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要麼你們乖乖保持安靜,要麼我讓你們保持安靜,你們現在還不是主子呢,別想給本姑娘端主子的架子!”
這話說的實在囂張,底下已有沉不住氣的美人往多羅的高亭走去,那是個穿着藍衫的姑娘,她三步並作兩步,躍過高亭石階,一把拉住多羅。
“我等姐妹榮辱只有這一回,還望姑娘高抬貴手,讓咱們練上幾日吧,若他日真有幸身為後妃,自當不忘姑娘恩德!”
多羅察覺到掌心有異,那似乎是一方帕子,這藍衫姑娘往她手心塞了快帕子,這是何意?她剛想詢問,卻遇到了對方神色阻攔,多羅還未反應過來,那藍衫姑娘便“哎呀”一聲,自己翻身從那高階上滾了下去。
這出自導自演的戲碼,多羅看的驚心動魄,那姑娘見事情已經辦完,便安詳的閉起了眼睛。
眾人受了驚嚇,這青天白日便無故傷人性命,這些美人哪裏見過這等事情,一個個紛紛叫嚷着,直叫多羅頭疼。
“別叫了,我是大夫!”多羅大吼一聲,忙下了階梯,替着女子把脈。
多羅有信心,從這高亭摔下去,人絕對不會死亡,至多只有一兩處扭傷罷了。而此人明顯已經心脈盡斷,從這裏摔下去怎麼可能斷了心脈?多羅一咬牙,扒開她的衣襟,頓時露出大片雪白來,而在那心口之處,恰巧有一團黑印。
多羅握緊了拳頭,此人已死,她回天乏術。
當下有人叫開了,“殺人啦!清心閣的殺人啦!”一傳十,十傳百,本來是件簡單的事情,結果硬生生的變成了一樁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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