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五 勿要傷我性命
馬蹄轟隆聲,震耳發聵,尤其是從遠及近的大地顫抖,愈發讓人從心底里體驗越來越近的恐懼,這一瞬間,有近半數的袁尚麾下士卒,忍不住的回頭看看什麼狀況。
眼見趙雲騎兵及近,這袁尚士卒,方才親耳聽到、親眼見到,己方騎兵被張郃擊潰,那如今正在趕來的,定然是敵人的援軍了,這臨戰處一望平坦,根本沒有什麼遮掩處,步卒遇到了騎兵,豈不是任其屠戮?
眾人但覺脖頸處涼颼颼的,似乎隨時都會有從天而降的長刀,斬落自己腦袋,心中有所顧忌,行動上也頓時緩了一線。
其實,趙雲近了前,見到張郃與袁尚步卒,糾結在一起,亦是有所猶豫,縱然麾下騎兵一個衝鋒,可將眼前步卒鑿穿,剩下的就是單方面的殺戮,然則,兩軍交織在一起,騎兵蓄力之下,勢必不分敵我,會讓張郃一軍同為受到折損。
忽而聽到軍陣中,有士卒爭相呼喊“兄弟們,我們的援兵到了”這番言語,料想應是受了張郃指使,再看到有士卒扭轉過來頭來,頗有慌亂之態,斷定居右處乃是袁尚麾下。
趙雲心中一動,口中嚴令,讓騎兵跟隨自己,繞到袁尚這支軍伍的後方,也不以騎兵穿行,只以兵鋒掠過,靠着邊緣橫擊,片刻間有成排的步卒倒下。
這下,身處前方的士卒,聽到後面夥伴傳來慘叫聲,心中正想着是怎麼回事兒,再扭頭看到趙雲騎兵,登時發覺了面臨的戰局,戰場之上,人人自危,此時受了脅迫,哪還有心思凝戰,甚至連着袁尚居中呼喊,也無濟於事,辨明沒有騎兵的方向,開始有士卒逃竄,畢竟人所周知,這逃命,當然是越在前面,存活的幾率也就越大。
縱然有臨戰經驗的士卒,知曉退後更是死路,奈何戰場之上,除了嘈雜,再無法顧及左右,而前方張郃大戟兵,也不是善茬,來勢多有兇猛,與大戟兵對上,亦是九死一生。
時而張郃軍傳來歡呼,又聽到騎兵以胡人言語呼喊,耳畔又箭矢掠過,敵軍的氣勢高漲,此消彼長下,有人想打,有人相跑,終究演變成潰逃的局面。
袁尚在亂軍中,身旁有護衛隨從,心向勇武,身上亦是沾染了血色,眼見自己麾下士卒逃跑,扯着嗓子呼喊,又揮手砍死四五逃兵,除了士卒離着他遠一些,再起不了什麼作用,根本無法阻止了潰敗之勢,反而因周身沒了士卒,讓袁尚顯得機位醒目。
張郃行陣巧變,立時看到袁尚所在,當即讓人呼喊捉袁尚,這令兵扯着嗓子喊的正痛快,眼看着隨着自己吶喊,己軍氣勢如虹,到了口邊,也就成了“袁軍逃了,生擒袁尚者,封萬戶侯!”
袁尚一聽,心中直想罵娘,還封萬戶侯,你們這群泥腿子,知道什麼是萬戶侯,我雖然身居高位,什麼時候值一個萬戶侯了?
隨着“降者不殺”的號令響起,方才還如火如荼的戰局,終究變成一方追趕,另一方潰逃的場面,更有大半士卒,不知道敵人多少,心中膽寒,順從的丟下武器,蹲在地上乞降。
袁尚看到敗局已定,雖有無限悔恨,在護衛的簇擁下,也朝着己方營地奔去,沿途之中,怒意漸起,所過之處,見到的逃兵,皆被袁尚左右砍倒。
趙雲在一旁,將局面看的清晰,且如今局面,正適合騎兵追擊,佔着速度優勢,居高臨下,三五成群即可成陣,斬殺袁尚步卒,不過輕而易舉。
而趙雲駐足不前,又勒令騎兵勿要殺入袁尚潰兵腹地,顯然沒有追擊的打算。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
方才,趙雲想着助張郃解圍,才會以騎兵臨戰,忽而聽到軍陣中傳來“生擒袁尚”的號令,趙雲才恍然記起,已與劉策說好的,萬不得已,能不傷了袁尚性命便留其性命,如今亂軍之下,哪能分了清明,麾下騎兵,皆是見了血就無法自控的狂怒胡人漢子,真要是擴大了戰果,怕是袁尚來幽州的這一軍,便是剩下不了多少。
趙雲以令對身旁羌人頭領道:“達魯,你帶了一隊人,燒了袁尚行營,記住,切莫貪圖殺人,做完來與我會和。”
“屬下聽令!”
羌人頭領凶性漸起,尚未殺的痛快,聽聞趙雲號令,當即喜上心頭,嘴角打着口哨,便引着三百騎兵,繞過潰兵,直向袁尚行營。
趙雲自帶着騎兵,佔據南向,以圖阻攔潰兵向南穿行。
自袁尚領了營中步卒,以背水一戰之勢,與張郃軍近搏,營盤之中,早變的空虛,是以,餘人見到羌人頭領呼喊着殺過來,耳聽過胡人兇殘,更多了慌亂。
騎兵身上,都帶着引火物,先前正覺得無處可用,離着營盤遠些,只管甩手丟過去,所過之處,濃煙直下,可見清晰火光,又有羌人騎兵引弓箭射殺目及所見的士卒,讓那些想要拒守的士卒,也只敢低着腦袋不能輕出,而多半的仆兵雜兵,再不管火勢,撒着腳朝着營外跑去。
過了營盤一側,看到有數十士卒,正聚在一起,也不知在做些什麼,羌人頭領心道,這是我沿途看到的,可不算是嗜殺,旋即先以箭矢射過去,待到這些人東倒西歪時,再引人上前砍殺。
忽而聽到一個面目驚慌之人,抱着腦袋,口中喊着:“我是軍中高官,勿要傷我性命!”
想逢紀自詡謀士無雙,探着腦袋看袁尚奮勇殺敵,眼看便要擊潰了張郃,沒想到趙雲騎兵來襲,讓佔據瞬間轉變,逢紀知曉,若是袁尚兵敗,甚至袁尚出了意外,以袁紹護子心切,自己的性命,定然保不住,到了這時候,逢紀也亂了分寸,心中期盼着或許有什麼轉機,就這般忐忑之下,一直縮着腦袋窺視,不曾想,早落入羌人頭領的眼中。
依着羌人習性,捉了活人和砍了首級,其實是同等功勞,二將首級掛在馬首前,顯然更為方便,然則聽到逢紀,知道這漢人惜命,越是有身份的,越會花錢來贖命,至於功勞嘛,也能翻了兩倍,於是乎,在刀鋒落下時,羌人頭領便豎為橫,拍了逢紀背部,再一手將逢紀提起來,打了個轉,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