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院子裏雖有四季常綠植物，但還是有些蕭瑟，偶爾的一陣冷風，更顯得有些寂寥。

而被雲憶柳趕走宇文天晨木然地站在自己的院子裏，似乎感覺不到清冷的天氣，儘管衣衫極為單薄，地上散落的是那副滿是錯誤的風景畫，以及寫得極為不認真的兩個字--沉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半年來毫無耐性可言，連每日的上課內容都記得不十分清楚，對於雲憶柳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極為欽佩的，否則不會不顧世俗的眼光去選擇她作為自己的太傅。七歲入書院至今，已經有五年了，之前雖說只是小師姐，可雲憶柳卻是極為他着想，總是在自己不經意的時候教自己如何為人處世，教自己如何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正因為這種超越年齡的智慧和特有的卓然氣韻，才使得他收起在皇宮內的執拗和不馴，甘心跟隨其後研修學業，記錄著學習內容，就連自己的父皇看到這些年自己在雲家書院學習的內容都震驚不已。當時的自己的全然的信任和欽佩，為什麼都消失不見了。

宇文天晨疑惑地撿起地上的字畫，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異香，腦海中閃現出了從小一直陪伴在身側的女子，兩人常常睡在一張床上，女孩身上獨有着這種香氣，以至於自己剛來書院的時候，還因為聞不到這種氣息而失眠了許久。

順着味道，宇文天晨找到了種在窗前的這種藍色的小花，美得讓人窒息，就如同自己的青梅竹馬一般，還在幼年，便是京城第一的小美人，如同她的名字柔依一樣，溫柔而小鳥依人，只是不知道此刻她該出落成怎樣的風華了。不明白父皇為什麼極不喜歡這個女孩，說她妖艷之氣過重，但表面上卻從未表現出來，只是每次轉身的時刻，眉頭總會皺起。因為她是宰相李刖的侄女。

太子哥哥，長大后柔依嫁給你好嗎？

好！

那你只許寵愛柔依一個哦！

好！

當時的自己沉溺在她的眼波流轉中，彷彿天下間只有這一位女子一般，甘心為她做任何事情，也包括揮金如土，奢侈成性，一頓飯耗費着大量銀兩，因為柔依吃的東西都極為考究，甚至不亞於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久而久之自己便養成了一樣的習慣。當時的自己，曾經認為這麼美好的女子，應該配上最美好的一切，所以覺得理所應當。

直到來到書院，被一位叫雲憶柳的三歲女子一語驚醒，雖然沒有着傾國傾城的容顏，但平凡清秀的外貌以及讓人願意靠近的氣息，反而讓宇文天晨容易傾聽和思考。不禁回想自己幾年來的揮霍，覺得慚愧不已，自己節儉的同時，開始反感起李柔依的浪費，小小年紀就要如此大的開銷，長大之後，可想而知。所以到後來，自己回給李柔依書信越來越少，之後乾脆連拆開都懶得了，只是堆在一邊。

直到半年前，父皇欽點了雲憶柳為太傅之後，宇文天晨突然收到李柔依託人帶來的畫像和花籽，這才讓他想起了還有一個青梅竹馬在。打開畫像，撲鼻而入的熟悉異香，和畫上那位美得令人眩目的女子，以及眼神中哀怨之氣，一時間蠱惑了自己的心神，鬼使神差地去拆開了那些被他塵封的書信，每一封的情真意切都讓他感動不已，發覺自己不能辜負這份深情，於是，兩人便又開始鴻雁傳書了。

那包花籽，宇文天晨親手栽種在了窗前，開出了奇特而極致的花朵，香氣也如李柔依身上的如出一轍。另外的一種據說可以驅趕蚊蟲，寧心靜氣，知道太傅雲憶柳極討厭蚊蟲，便也在她的院子內種了些，由於種得極為隱秘，花也小巧，自己久而久之也忘了這件事。想起來后，宇文天晨特地跑到院子角落裏去找到自己栽種的這種小花，卻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

枯萎的桂花樹邊，這種號稱能驅趕蚊蟲的黃色花朵盛開的異常茂盛，可是周圍幾乎是寸草不生，遠處的一些花草也十分沒有精神，飄來的香氣的確讓人心神安寧，不過只是片刻，之後便是沒來由的煩擾，以及厭煩，恨不得立刻離開此地，回到京城去。

突然，一盆冰冷的水從天而降，宇文天晨惱怒的同時清醒了過來，原來竟是農序和自己的太傅雲憶柳，有些納悶，為何此刻的太傅只是一臉的關切，沒有了怒意。腦子裏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已經對着花發獃了許久。

為何要鏟了這些花？！宇文天晨見農序將黃色的花朵連根鏟去，便出手阻止。

你不想活可以去跳書院附近山，或者我問娘親要些砒霜鶴頂紅之類的給你服用，不要連累書院的眾人！雲憶柳雖然口無遮攔，但是眼神中的着急不言而喻。

這花有毒？！宇文天晨終於明白了雲憶柳的意思，一時間不敢相信。

是啊，你還種在我的院子裏，我最喜歡的茉莉花都被它害死了，你給我去補種一顆！真是反應遲鈍，看來中毒頗深了。

不可能，這只是驅趕蚊蟲的花草，還有寧神靜氣之效。再者我並沒有什麼損傷，你也沒有任何大礙呀！宇文天晨不願相信李柔依會來害他，可似乎又騙不了自己。

農序，把書拿給天晨看！雲憶柳知道不拿證據出來，這個中毒的太子是不會相信的，真懷疑是不是毒進了腦子了。

宇文天晨打開了農序遞過來的神農古書，翻開有折橫的一頁，赫然寫着--

亂心，產自異域，花朵成三瓣。初時為淡色，以蚊蟲和附近花朵的精華為生，故周圍寸草不生，顏色可隨被吸食花朵的顏色而轉變，生命力極強。香氣獨特，容易於其它花香混淆，但是久聞會幹擾心緒，記憶力減退，體質減弱。同種此花的兩人會心生猜疑，互生嫌隙，即使是血緣至親也會形同陌路。

與妖嬈之花相剋，但切忌不可與妖嬈之花花香同聞超過一年。用木炭和硃砂混合可以讓此花化為灰燼，化灰之後的青煙即可解毒。

看着農序將配好的木炭硃砂散在花上，很快就燃氣青煙，一股刺鼻的氣味擴散開來，隨之而來的是人緩解了許多，宇文天晨不得不相信了眼前的一切。順手翻過第二頁，看到上面介紹的妖嬈之花，頓時臉色大變，丟下了那本古書，飛奔回自己的窗前。

妖嬈之花，盛開時極其蠱惑人心，香氣可以操控人的心智，若女子用自己鮮血來浸泡花籽，再由心儀的男子種下，與亂心之花的花香同聞一年，即可讓男子死心塌地，終身不會變心，對女子無效。花香可成癮，但可以相剋掉一些亂心之花的毒性。此花也產自異域，栽種時需吸取人的精氣。此時宇文天晨，如晴天霹靂一般，一時間頭暈目眩，眼前是一片漆黑。

暈過去的那一剎那，宇文天晨感到徹骨的寒涼，下意識地抱住了眼前熟悉的溫暖，值到一陣溫婉清甜的馨香傳入心間這才失去所有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