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鳳歸38
江庶閉着眼睛忍耐了一會，卻突然聽見門外有一個小童稟報道：“飛長老有個叫小南的弟子非要來見你，我看長老沒在主室便擅自帶着她過來了。”
江庶睜開眼就道：“好，你讓他進來就是。”
隨後進來一個人影，鳳白熾驚訝道：“南枝！我都忘記了你沒跟上了，怎麼回事？有人為難你嗎？”隨後鳳白熾揮退了跟着一起來的小童，江庶這才稍微起身說道：“不能再等了，我們馬上走才好。”
小錦擔憂的喊道：“飛長老你才回來就又要走嗎？”
江庶不便對他說的太多，便詢問後來的趙南枝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趙南枝便點頭嚴肅道：“我剛才落後一點聽到那個青長老受別人挑撥，要過來殺飛長老。我看我們還是早一點走好。”
江庶便坐不住了，她剛打了兩場身體根本支撐不下來再打。於是便勉強支撐着起來，也推開了小錦要扶着的手。
可是小錦卻拉住了江庶的手，江庶轉過頭去看他，小錦這樣說道：“長老不必煩憂，青長老喝酒了就會鬧事，我去去就回來。她也去鬧不起的。”
江庶深深的望了小錦一眼，正要說話，可是小錦卻扭過頭就跑出了門外。身影也漸漸在院子裏面看不到了。
江庶從屏風走出來，臉上要笑不笑。鳳白熾瞧見了打趣道：“怎麼樣？還走不走阿，長老。有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男子這樣待你，我想我也會捨不得的。”身邊又傳來一陣笑，鳳白熾詫異的望着趙南枝，有些尷尬的摸摸頭對着江庶再說道：“我看這大刀派自己內部也亂得很，不如還是留着她們自己斗吧。我們本來就是外來客，還是早早的走了好。”
這句話說的直白，但三人都知道的確是這個理。若是不走，還留在此處露了破綻，可還怎麼得了。還不如就此抽手而走，反正也算是完成了這個飛長老門下弟子的遺願。
再次望了望這間古樸的房間，江庶忽感眼邊一股灼熱，似乎有感而發。便也笑道：“那麼便走吧！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也算做的仁至義盡了，希望飛無跡在天之靈保佑剩下的這些的弟子吧！”
遂三人出了院門，直接順着走到了之前那個喝酒的屋子。屋中再也沒有人影，只剩下翻到的幾張桌子，酒罈碗碟擺了一地，這夜弟子們都醉得不清。
幾人正要順着路走到大刀派的門前，可是忽然從院子門旁的樹上竄下一條黑影，那黑影高瘦修長，手中持着一刀，轉過身笑着對眾人道：“飛長老這姬妾的榻還未坐熱呢？為何急匆匆而去，小錦可是知道？”
江庶對着身後兩人擺了擺手，鳳白熾和趙南枝便按兵不動。仔細觀察過來，發覺此人竟然是那個一直以笑臉示人的虎長老。
她此時手中刀不再是那樣殘破不缺了，反而雪白髮亮。站在門前彷彿一堵牆在那裏，叫誰也過不去。
趙南枝上前幾步，抽出了腰間的劍正要與其一斗，江庶卻攔住了。她看着趙南枝說道：“公子，不要因小失大啊！鳳要緊，你隨着她護着，找個地方翻過牆到外面去。我稍後便來。”
趙南枝不語，只是擔憂的看着她道：“你身上還有傷口，怎麼能再打？”江庶矇著面紗的臉卻能看見一雙泛着笑意的眼睛，這雙杏目從來沒有埋怨，對着鳳白熾和自己都是包容和笑容。
她低聲道：“鳳很重要，對你對我都是一樣的不是嗎？我的武功，你也看到了怎麼會被此人抓到。你們走的越早與我越有利，快走吧！”
隨後便聽見一聲輕輕的笑意，趙南枝被江庶反推到了鳳白熾身邊，拔出了腰間的吟雪劍就跳向了那個虎長老。
趙南枝回頭看了一眼，便撈住鳳白熾開始往另一處走。開始鳳白熾不願意，趙南枝卻大聲道：“你留在這裏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給她增加壓力，江女俠的功夫你還信不過嗎？”
如此理由鳳白熾掙脫不開，便被趙南枝攜着一起飛上了牆頭，最後回首看一眼江庶所在的地方，似乎江庶也有所感應。轉回頭笑着瞧了她一眼。接着她們就跳下了牆頭，高高的白牆遮擋住了門后的場景，若是鳳白熾稍微把臉往開開的那一點門縫看去，便能看到體力不支的江庶已經被虎長老刺了一劍在小腿上。她已經不靈活了，傷了一腿一臂之後，怎麼還能自如的對付眼前這個虎長老。
江庶斜靠在門上，透過門縫看着漸漸遠去的兩條人影，忍不住笑了開。
身前立着的人影似乎極為不喜她這樣，便斥道：“飛無跡，死到臨頭了是該笑笑。可是你應該沒想到吧，最後會死在我手上？”
從屋子後面跑來兩隊二十來個大刀派女弟子，手持着大刀。正立在這個虎長老身後，虎長老吩咐道：“飛無跡被手下兩名叛賊算計，刺的活不成了。你們快去追，一個不留！給我殺光！”
“是……！”
那些女弟子聲音洪亮刺耳，在江庶耳里衝撞的十分得十分吵鬧。她此時眼前已經模糊一片了，可是到底還堅持着最後一口氣。
虎長老的臉似乎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些弟子很快就出了門，朝着鳳白熾那邊追去了。
江庶瞧着眼前這張笑着的臉道：“你好狠啊！虎長老，我真是看錯你了。”
虎長老冷笑連連：“你飛無跡什麼時候正眼瞧過別人？就連掌門你不是也沒放在眼裏？掌門一直對你那麼好，你卻從來不對她有好臉色。為什麼？現在青衣那個貨色喝了酒也辦不成事，我還以為她可以殺了你，到最後來，呵，還是我自己要動手。真是晦氣！”
江庶發出一聲嘆息，虎長老扭曲着臉問她：“你又做出這個樣子幹什麼？”夜色下江庶只能看着這個虎長老失了笑意的臉，江庶想着怪不得這個虎長老這樣喜歡笑，她不笑的時候真的活像這世間最兇惡的一張臉。不然要怎樣哄騙過這些一張張的臉呢？就在剛才，她竟然就在自己面前指鹿為馬，說是自己這個飛長老是被手下刺殺。還有什麼事她做不得，為什麼呢？江庶仔細想了想也明白過來了，那個青長老不一定是真的想要第一的位置，而這個虎長老卻是可以肯定的，虎長老想必一直以來就想要這個位置，可惜被自己搶走了。
虎長老瞧着坐在地上倚靠着門的女人一眼說道：“留下來擋得住我嗎？掌門面前我是做戲給你看的知不知道。真以為我是你手下敗將嗎？”
江庶開了口：“我沒有說你沒有實力，你跟我打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比青長老的功夫要高許多。”
虎長老提起江庶的衣領把她拽着起了身，然後說道：“那又怎麼樣，想必你飛無跡心裏也是覺得自己穩坐第一的吧！”
江庶低着頭瞧她笑了，手上的傷口不再流血，可是腿上的傷口始終在。
虎長老搖搖頭輕蔑的對着她說道：“瞧瞧你，好大的慈悲心，傷成這樣了還叫你那兩個手下逃跑。真真是愛護屬下的好長老，難怪你門派下面那麼些人即使你風評不佳也願意跟着你。可是她們很快就死了，我派出去的兩隊弟子，很快就會追上她們，然後把她們殺掉，去與你做伴。”
江庶胸前也被這人打了一掌，口中便淤積出許多血來。此時便一次地吐在這人眼睛上，虎長老一下子把她摔出門外。
江庶落地之後，趁着機會又跑了出去。她越跑越快，腿上血濕了大半褲腿，可是她自己跟沒知覺一樣。山林中路十分不好走，江庶因為受着傷，所以被絆倒了許多次，這些山林間多多少少的掛上了她身上的一點血跡。
她像個無知覺的人一樣發狂奔跑着，似乎身後有一隻可怖的猛獸追趕着她。
夜色凄迷，似乎也憐惜起這個奔跑的人，月正當空為她照耀着身前崎嶇的路來。
她急急朝着前方趕去，可見隱隱約約人群聚集在河面前的岸上，原來已經追到了岸邊來了嗎？江庶心中焦急萬分，她真的很不希望看到自己在乎的任何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了。
她運起輕功在枝幹間踏去，見那隻船為了躲避岸邊的人們所以正在開船往河面去。
已經有一段距離之後，江庶才下樹來，衝著那在岸邊踏水的女弟子們而去。
那些女弟子見着是飛長老，以為是來援助她們的便都十分欣喜。可是江庶衝到她們面前一劍一個，轉眼間已經殺掉了大半人。
還剩下一些不敢相信望着她的女弟子們，張着口問道：“這是為何啊？飛長老！為何啊！長老！——啊！——”又死一個，眾人再不敢說話，江庶把劍插在地上支撐着身體。
又朝水面望去，似乎看見船頭站着模糊的幾道聲音，朦朧中似乎聽見了日雪的聲音，她勉力朝着船那處望了望，是日雪，他穿着一身白衣裳，把身子探出船前老遠，要不是鳳白熾抱着他的腰，早就要掉落在水裏了。江庶忍不住笑笑，心裏道他這個傻弟弟。
又看江日雪雙手使勁的往前伸着想要夠着她的模樣，淚不禁往下落。她想自己還是捨不得他的，淚眼迷濛間江庶似乎看到那隻船突然掉頭向自己衝來。
江庶忍着最後的疼痛，轉眼朝着身邊剩下的幾名弟子又看了看，拔起劍拼着全力把這些一個個的刺倒。有些女弟子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飛長老會突然這樣對着她們，飛長老以前對着她們是很好的，很好的啊。即使不是她分派的人，也是對她們溫柔和善，不時的送一些東西。
這些女弟子想着為什麼便閉了眼。
岸邊血河遍地，順着又流入了河裏面。江庶連劍都拿不穩了，把劍插在地上。又支撐不住跪了下來，扶靠在劍上。她終於能看到劍上倒影着不斷從河邊衝過來的人影，最先過來的是鳳白熾，她扶住了自己的身體，口中聲聲呼喚。可是江庶此時不想說話，她想把最後一句話說給……說給……
想到這江庶便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一下倒在了鳳白熾的懷裏。口裏面一直按壓住的血，終於忍不住似的從江庶口中不斷透過這面紗流了出來。
鳳白熾顫抖的把她的面紗揭下來，這才是江庶那張臉，一向的乾淨整潔哪裏需要遮擋的臉。
江庶的眼睛最終還是閉上了，可是頭朝着的地方一直是船那邊，鳳白熾渾身顫抖不已，淚流滿面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江日雪終於是走了過來，一張臉上皆是驚恐的表情，望着鳳白熾懷裏的那個人說道：“這不是我姐姐！對不對！我姐姐早就在彎月宮重傷不治了嗎？為什麼還會有力氣殺掉這麼些人？我不相信！我姐姐不可能在這裏！”
鳳白熾聲音難掩悲痛，還是努力的維持着平穩的聲音說道：“是誰這樣告訴你的，你姐姐在彎月宮的時候，就被她師父治好了。只是傷勢一直沒有好完全，哪裏知道，哪裏知道這個大刀派竟然是虎狼之穴啊！本就不該來的！不該來的！”
江日雪怔怔的看着江庶，本來以為姐姐死了，才這樣一直對着鳳白熾糾纏不休，想要為姐姐報仇。哪裏想到，一句戲言，姐姐沒事。終究都是姐姐在身後護着他，不然自己哪裏來的這樣好運氣。
他跪了下來，慢慢拿起了本來應該帶在自己臉上的那塊面紗，上面還有斑駁血跡。他又站起來，遲疑的問道：“姐姐武功很高，怎麼會就這樣被人殺死了？”
說罷又低頭去瞧抱着自己姐姐的鳳白熾，趙南枝見他彷彿有誤會便解釋道：“江公子，你可不要誤會，江女俠最後是因為擋着虎長老所以才會……傷重……”
江日雪仰着頭，淚又開始流，他不再看江庶一眼，便又把面紗戴上，之後又撿起了地上扔掉的紅袍往身上一穿。
鳳白熾悲傷不已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趙南枝走到江日雪身邊道：“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江公子不如跟我們回去之後安葬了江女俠。”
江日雪卻是把趙南枝一推，推到了地上，趙南枝詫異的瞧着江日雪道：“江公子！”
江日雪低着頭的一雙眼裏狠厲非常，對着趙南枝也不改冷漠語調說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我是一派的長老，誰敢動我！倒是你們兩個，好好的保存着我姐姐的屍身。我以後自然會取回來。”
趙南枝提不起勁來阻止他，那邊又跑來幾個人，一看便是阿飛阿路等人。趙南枝這才鬆了一口氣，江日雪對着迎上來的人道：“走吧。”
他便跟着阿飛阿路和一些飛長老的手下，再也不回頭看一眼身後的人，直直走進了樹林裏面。
趙南枝起了身還是覺得不妥，正要追上。鳳白熾卻道：“罷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在此地等上兩日，兩日後日雪不來我們便先走吧。”
趙南枝渾身一怔，又去望眼下的這個人，一眾紛亂中似乎這個王女也成長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