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中情
外面晨露微熹,還在憂傷夢中的香玉睜開眼睛,她突然發覺,眼前的那閨房,已經不是昨日那閨房。
她在這個雨夜,因為弱不禁風而不耐春意闌珊,雖然緊緊裹着錦被,但是香玉還是感到那冷酷又刺骨的春寒。
“姑娘,天已經破曉了,您又做噩夢了嗎?”這時,雪雀步到床前,十分小心地打了帷幕,柔聲小聲呼喚香玉道。
“雪雀,這不是林府,我們現在在哪?”香玉罥煙眉一顰,抓住雪雀的衣袂,迫不及待地詢問雪雀道。
“姑娘,您忘了嗎?我們回到甄府了,這裏是夫人的娘家,也是您外祖母的家!”雪雀奇怪地凝視着突然冷汗淋漓的香玉,小聲提醒香玉道。
“我在外祖母家?”香玉弱眼橫波,忽然明眸里流露出那淡淡的哀愁。
“姑娘,老爺與夫人上北京,老爺擢升了京官,因為姑娘您的身子弱,所以老爺就在上京前把姑娘託付在外祖母家!”雪雀凝視着一臉落落寡歡的香玉,柔聲安慰道。
“外祖母家?我知道了,難道這就是現在金陵大名鼎鼎的織造府,我的外祖母與舅舅家?”香玉娥眉一顰,對雪雀問道。
“姑娘,現在您是府里老太太的紅人呢,你是甄府闔府的心肝寶貝!”丫頭月悠悠,盈盈來到香玉的面前,倩然一笑道。
“今年是2019年嗎?”香玉突然感到腦袋稀里糊塗,凝視着月悠悠,心亂如麻,方寸大亂地詢問道。
“姑娘,今年是雍正八年!”月悠悠笑靨燦爛道。
“我的前世是林香玉?我最愛看的《紅樓夢》裏,有一個賈家,作者曹雪芹先生的家就是在江寧織造府,我現在在甄家,難道,我就是小說中瀟湘妃子顰兒的原型?那我在甄府應該有一個與我兩小無猜的表哥!”香玉絞盡腦汁,左思右想,一臉怔怔地浮想聯翩道。
“悠悠,我的表哥呢?”香玉裝作泰然自若,詢問月悠悠道。
“表哥?姑娘,您說甄府大少爺?他也去京城做官了。”月悠悠凝視着一臉獃獃的香玉,突然精靈古怪地捂嘴笑道。
“大少爺的名諱叫甄偉元,二少爺的名諱叫甄珠,他是姨娘生的,兩位少爺都去京城做京官了!”月悠悠語重心長地對香玉說道。
“這?這裏真是莫名其妙,我沒有比我大一歲的表哥,現在甄府沒有一名公子,我林香玉是小說的原型?這個甄家還是織造府,我的身份好像與小說大相逕庭!”香玉弱眼橫波罥煙眉倒豎,自己捂着頭,特窘地喃喃自言自語。
甄府是金陵第一的大家族,甄府的太爺昔日輔佐聖祖皇帝康熙治理江山,被冊封為榮國公,兼江寧織造,現在是雍正八年,太爺甄寅已經病逝,甄府的官職,由長子甄森與次子甄德繼承,甄府的老太君陳氏,今年已經過了六十大壽,甄家在金陵,也是大名鼎鼎的鐘鳴鼎食之家,甄府的大小姐嫁給了皇親宗室,讓甄家也變成了皇親國戚。
香玉凝視着這富麗堂皇,雕樑畫棟,壯麗雄偉又氣象萬千的府邸,不由得思緒萬千,心潮起伏:“這甄府真是廣袤呀,我的前世,竟然這麼金貴,21世紀真是貧窮限制想像呀!”
“香玉!”就在這時,趙姨娘在丫鬟的簇擁下,扭着腰,步到了林香玉的面前。
“姑娘,這位是趙姨娘,現在大夫人生病,府邸里的家事,全都由姨娘管理!姑娘快給姨娘請安吧。”月悠悠那十分玲瓏的明眸,瞥了香玉一下。
“香玉給趙姨娘請安!”香玉十分聰穎,迅速向這個珠光寶氣的趙姨娘欠身道了一個萬福。
“香玉姑娘雖然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但是姑娘也一日一日大了,這甄府里,你也不能隨心所欲,現在府里雖然外面還十分的風光,但是裏面所謂的內囊早就上來了,姑娘每天在閨房讀書,這哪是大家閨秀的閨房?你又不是男孩子,女孩子只要讀懂女誡,只要認識幾個字就行了,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姑娘也十五了吧,現在府里三姑娘與李大姑娘,薛姑娘都在閨房裏學習刺繡,而姑娘你卻帶着丫鬟在花園練劍,化妝偷出府邸在大街小巷瘋,現在老太太的身子也不好,大夫人也去了京城,姑娘以後出閣,若還是這麼瘋,這麼野?人家在背後就要說小話了!”一臉潑辣的趙姨娘,沒等林香玉站起來,一張嘴就像那八哥一樣,故意大呼小叫,嘰嘰歪歪,對着香玉與丫頭喋喋不休。
“姨娘,我們姑娘雖然是表小姐,但是我們姑娘也是甄府里正經的主子,您這辰時一大早,就對着我們姑娘大呼小叫,故意絮絮叨叨,奴婢怕老太太與老爺夫人知道后,認為姨娘不會管理家宅。”香玉身邊的月悠悠,暗暗窺見香玉被罵得珠淚滾滾,暗暗噙着淚珠,不由得怒不可遏,出來為香玉打抱不平。
“你個小蹄子,大膽,主子們講話,你在這胡說八道的,老娘今日找你們姑娘有正事,你個小蹄子再給老娘回嘴,老娘把你那皮扒了!”趙姨娘被月悠悠酣暢淋璃的幾句話嘲諷得面紅耳赤,對着月悠悠一臉齜牙咧嘴恐嚇道。
“姨娘今日有何事?”香玉迅速擋在月悠悠的面前,神情自若地詢問耀武揚威,頤指氣使的趙姨娘道。
“香玉,外面十分冷,我們進屋再聽姨娘對你娓娓道來。”趙姨娘裝作笑容可掬,執着香玉的柔荑,送了一個暖爐,笑着進了屋裏。
“姨娘,你想讓我代替表姐進宮選秀女?”屋裏,趙姨娘與林香玉意味深長又苦口婆心談了半晌,林香玉如晴空霹靂,一臉驚愕地站了起來。
“香玉,你從小才華橫溢,又學富五車,你知道,現在不管滿洲八旗還是漢八旗,蒙古八旗,只要到十幾歲的年齡,都要去朝廷的內務府一個一個登記,進宮選秀,只要被選了秀女,就可能進宮飛上枝頭做鳳凰,平步青雲!”趙姨娘一臉偽君子,對着林香玉吹得天花亂墜。
“姨娘,我知道了,你想讓我冒充你的親生女兒三妹甄青蘭進宮選秀女?”林香玉的一顆心,玲瓏剔透,對趙姨娘粲然一笑道。
“香玉呀,聽說你的母親在京城突然失蹤了,你父親因為塞思黑的案子被刑部牽連,也被朝廷貶職,所以香玉,為了你父親與母親,你也要進宮,只有平步青雲,才能救你父親從牢獄裏出來!”趙姨娘眼睛通紅,突然她眼睛一轉,又裝妖作怪地對香玉砸騙,猥瑣地威逼利誘道。
“母親在京城失蹤?父親被朝廷革職?”香玉如晴空霹靂,瞠目結舌。
“香玉呀,因為你年齡還小,老太太怕你這個妮子暫時承受不起這樣的心理打擊,所以,都囑咐闔府的人瞞着你。”趙姨娘見自己的恐嚇成功了,又故意裝神弄鬼,對香玉恐嚇欺騙道。
“姨娘,我不會代替三妹去京城參加選秀的!”香玉一臉倔強與執拗,娥眉一豎,怒視着一臉猥瑣偽善的趙姨娘道。
“你這個死丫頭,老娘跟你好好的商議,你竟然這樣不知好歹,好,小不要臉的,明天老娘叫你小妮子知道老娘!”趙姨娘那像白骨精一樣的狗臉一昂,對着一臉斬釘截鐵的林香玉,撕心裂肺又喪心病狂地恐嚇道。
閨房,窗欞外的春雪,一夜淅淅瀝瀝,落落寡歡,因為寄人籬下而更多愁善感的香玉,憂鬱地憑欄空對窗,一臉文靜地看着手中的書,從小,她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木訥孩子,只有書,陪着她一起快樂的長大。
她從小就是孤標傲世,又冷若冰霜的絕世佳人,是佳人,就有小人嫉妒,殘忍又卑劣陰險的老妖婆,蛇蠍心腸,心狠手辣的壞女人,低俗的紈絝男女,這些人好像每日一直的嘲笑她,故意造謠迫害她,故意在她向山上攀登的行程上,騷擾她破壞她。
“姑娘,悠悠暗中查探了消息,老爺確實在京城被朝廷革職了,夫人也在京城失蹤!”閨房,雪雀暗中躡手躡腳進了書房,小聲對香玉稟告道。
“我的前世,竟然有這麼多的百折千磨?佳人就定要多災多難嗎?”林香玉心裏特別的痛,特別的委屈。
“林姑娘,姨娘今日吩咐,今日是最後一日,若是你不同意冒充三小姐去選秀女,她就要對你用家規懲罰了。”這時,姨娘房中的大丫頭琅嬅,向林香玉欠身稟告道。
“琅嬅,你回去告訴姨娘,我香玉,斬釘截鐵不去,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掉陷渠溝!”林香玉回眸娥眉一蹙,斬釘截鐵地對琅嬅說道。
“琅嬅,這個小不要臉的還不同意?”趙姨娘的房裏,聽了琅嬅的稟告后,趙姨娘那在鏡子裏的臉,終於凶相畢露。
“對,就是甄家的表小姐,就是這個蕩婦,小偷,就是她,我們終於查到了,她的文章詩詞,都是偷盜的!”黑夜破曉,香玉睜開眼睛,耳邊就突然傳來歇斯底里又喪心病狂的造謠聲。
林家小姐的文章都是偷盜的!
趙姨娘派人傳播的謠言,讓林香玉在金陵一夜之間,名譽掃地。
幾日後,大街小巷,街頭巷尾又傳來謠言,人們暗中議論紛紛,七嘴八舌,說林家小姐暗中與男子幽會。
“真是個小不要臉的,傷風敗俗!”辰時,甄府的主子奴才們,就喧嘩鼎沸,吵得烏煙瘴氣。
“老爺,妾向老爺請罪,妾沒有儘力,竟然讓府里出現這種傷風敗俗,丟人現眼的事。”甄府榮禧堂,趙姨娘跪在甄德的面前,故意撒嬌弄痴,潸然淚下又泣不成聲道。
“宛兒,這事若傳出去,我們甄家這幾十年書香門第的名譽就完了,立刻封鎖,給點錢!讓那些喉舌不要再散佈了!”甄德雖然半信半疑,但是為了甄府的面子,還是吩咐趙姨娘道。
“哈哈哈,姨娘,想在大夫人去了京城,這個甄府姨娘就是老大,趁這個機會,把林香玉這個掃把星逼死了,若她不同意代替三小姐去選秀女,我們就用家規罰死她!”趙姨娘的屋裏,幾個小妾與嫂子媳婦,都見風使舵,圍在趙姨娘的身邊,故意沸沸揚揚的煽動。
趙姨娘也是官宦閨秀,昔日因為阿瑪趙京在京城做漢軍額真,為了平步青雲,把女兒嫁給甄德,大夫人為李氏,趙宛做小,現在李氏為了去京城照顧兩個兒子,去了京城,李氏色衰愛弛,甄德對還如花似玉的趙姨娘,特別寵愛,幾年後,趙姨娘生了三小姐甄青蘭,又生了四公子甄燮,甄府的家務,就全部唯趙姨娘馬首是瞻,大老爺甄森現在也在京城做官,他的長子甄哥,娶了王家的小姐王若靜,這王氏是兩廣總督王延儒的大家小姐,不但聰穎過人,還殺伐決斷,所以甄府里,王家與趙家的明爭暗鬥,這幾年接二連三。
府邸外的大院,突然雨雪飛滿天,林香玉一個人煢煢孑立,一雙小手凍得通紅,那美麗的瓜子臉,也凍得通紅。
林香玉心裏十分的委屈,她想對着大地大喊,她沒有偷盜,她不是壞女人,但是現在只有這無情的雪花,無情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若是誰動她一根頭髮,老太太不跟誰拚命,王家丫頭,姨娘看把她攆走算了吧,但是罰香玉跪在大院外一個時辰,讓她也知道什麼是女德!”一臉偽善的趙姨娘,故意笑容可掬地對甄哥媳婦王若靜說道。
大院外,已經夜闌人靜了,雪地里靜謐寧馨,林香玉與陪着跪在雪地里的雪雀月悠悠,淚如泉湧地跪在十分寒冷的雪地里。
林香玉心裏都是委屈,凍得面如土色,暗中瑟瑟發抖,她的春蔥玉指,也凍得通紅。
“這趙姨娘也太卑劣惡毒了,現在還是大年初八,外面冰天雪地,就罰我們姑娘跪在雪地里,這是故意心懷叵測,要害我們姑娘!”耿直的月悠悠,大聲為林香玉打抱不平道。
“悠悠,趙姨娘這個婆娘心狠手毒,我們若是反抗,她就抓住了機會,再迫害我們姑娘!”雪雀一臉從容淡定,對月悠悠勸說道。
子夜,大院朔風凜冽,雪花變成了大雨,剛被凍得發抖的林香玉,迅速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姑娘!這又是雪又是雨,我們姑娘從小身子弱,這樣一定要病的!”月悠悠心疼如斯地脫下身上的小襖,給柔腸百結,悲痛欲絕的林香玉披上。
突然,林香玉感到那萬丈青絲上,如陽光一般溫暖的能量。
眉尖若蹙的她回眸一看,只見她的明眸前,竟然浮現出一張如中秋之月的臉,那熠熠生輝的含情目,凝視着自己,好像心有靈犀地一笑。
她現在才發覺,自己的雲鬢上,戴着一個笠帽,身上披着一件昭君大紅的斗篷。
“雪雀,你們姑娘怎麼會被罰跪在着雪地里,這裏冰天雪地的,若是你們姑娘生病了怎麼辦?”這名男子,對着雪雀詢問道。
“玉榮公子,我們姑娘被趙姨娘那個婆娘陷害,被罰在雪地里跪一個時辰,這個蛇蠍心腸的婆娘,真是不得好死,盛氣凌人,欺人太甚了!”雪雀站了起來,向這名含情目,面如滿月又眉眼彎彎的公子欠身,一臉憤怒與委屈道。
“這個毒婆娘!”這名叫玉榮公子的男子,怒髮衝冠,突然衝上去,抱着就要昏厥的香玉,心急如焚,急不可耐地衝出了甄府。
次日,金陵城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眉尖若蹙的林香玉,今日十分的得瑟,眼前這名面如滿月又超凡脫俗,眉清目秀的工資,她忽然朦朦朧朧地覺得,他們似曾相識。
“香玉,你的丫鬟雪雀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是我玉榮公子今世的紅顏知己,你今日在這裏安安心心地休息吧!”那眉目如畫的公子的手裏,竟然不由自主與香玉共執着那風箏線,香玉罥煙眉一蹙,望着那像彩雲一般的鳶風箏,慢慢翱翔上了藍空!
“今天的藍天,真藍,讓人神清氣爽,玉榮公子,我也想飛上藍空,像鳥一般自由自在的飛翔!”弱眼橫波又笑靨莞爾的林香玉,凝視着玉榮公子,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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