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母子相逢
周瑞在屋裏發火，恰好他乾兒子何三吃得醉醺醺的進來，見周瑞臉上有些怒氣，就問道：“乾爹這是跟哪個生氣？”
旁邊張氏就把事情經過又哭訴了一遍，那何三本是個混混，成天喝酒賭錢、尋氣打架，是個沒事都要生出事來的，因周瑞時長接濟他，或者給他找些零活干，他也知恩圖報，所以就認周瑞做了乾爹，此時聽了張氏的話，立刻就瞪起一雙醉眼叫道：“哪來的小野種，我去找他，不把他牛黃狗寶打出來我是烏龜養的......”
何三一邊罵一邊就要出門，周瑞老婆正在裏間催小丫頭燒水沏茶，聽見何三要去鬧事，急忙跑出來扯住道：“你瘋了？那小子昨天已被老太太認了親，你打了他，豈是能白打的？況且他住在三門西邊的書房裏，你連二門都進不去，還想進三門？趁早歇了這生事的心，好多着呢。”
周瑞見何三要鬧事，也怕真鬧起來不好，可是心裏又壓不下這口氣，對何三說道：“報仇也不在這一時，哪天在街上撞着，給我狠狠的打。”
何三梗着脖子說道：“這事不用乾爹出面，我外面那幫好兄弟管保給乾爹出這口惡氣。”
張氏說道：“你可認得那小雜種？他眉眼倒有些像寶二爺，只是比寶二爺瘦些個。”
何三道：“他既在那府里住着，早晚有一天能認得。”
周瑞道：“明天晚上你把你兄弟們叫家裏來喝酒。”
何三一聽喝酒，立刻咧嘴笑道：“行，明天晚上擦黑管保到齊，我這幫兄弟都是有用的人，請請也好，俗語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兩府里要是有誰敢不服乾爹，您告訴我，絕對讓他跪在您面前賠情！”
......
王熙鳳是個大忙人，榮國府里的大事小事都離不開她，和賈寶玉、周林寒暄了幾句就出了小跨院。
周林望向他母親周氏，心裏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說出口，當年母親為了保住他的命，私自將他送走，所有罪責都是自己默默承擔，不知道受了多少責罵，這些年真是苦了她了。
周氏往屋裏讓賈寶玉和周林：“你們到屋裏來喝茶！”
賈寶玉哪裏坐得住，要坐也是在姑娘們的房間裏坐，剛要出言拒絕，只聽周林說道：“這裏倒清靜，坐坐也好！”
賈寶玉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說白了就是沒有主心骨，聽周林這樣說，也高興起來，四處打量院子，笑道：“周兄弟還真是品味不凡，現在我這一細看，這個院子果然與別處不同。”
一邊說著，賈寶玉走到西牆下，指着幾畦綠瑩瑩的蔬菜問道：“姨娘，這些菜都是你種的么？”
周氏在後面答了一個“是”字。
賈寶玉問道：“難不成，廚房裏剋扣姨娘的份例？剛才怎不一併告訴鳳姐姐？”
周氏連忙解釋道：“廚房裏並沒有剋扣過，都是按着數給的。只是我覺得這些土地肥得很，白空閑着，自己隨便種幾畦，一是吃着方便，另外也新鮮一些。”
賈寶玉聞言，大點其頭，由衷的稱讚道：“若所有人都像姨娘這般想，天下無饑饉矣！”
周林也跟着賈寶玉走過去，見種的是四畦菜，一畦韭菜、一畦香菜、一畦菠菜、一畦大白蘿蔔。
此時正值初冬，萬木蕭條，這小院裏的這一片綠色，更顯得別緻有趣。
賈寶玉蹲在菜畦邊笑道：“好大的蘿蔔，這大白蘿蔔把地都脹裂了，有趣、有趣。”說著上去就拔，廢了老大的力氣，終於拔出來一根。
“姨娘，這個好不好吃？”賈寶玉拿着蘿蔔問道。
周氏感激賈寶玉剛才幫她說話，微笑着說：“不是很甜，不過很脆的，切成細條兒，放上醬油、醋、鹽和香油，是很好吃的。”
賈寶玉聽了這話，眉花眼笑，說道：“好姨娘，這個蘿蔔就送了我吧？”
周氏微笑道：“那我再拔幾根，連這位小相公，你們每人兩根。”
周林忙道：“嗯、嗯，您叫我周林吧。”
周氏要親自拔蘿蔔，賈寶玉覺得拔蘿蔔很好玩，連忙說道：“姨娘，別閃了您的腰，讓我來......”
說著，賈寶玉挑大個蘿蔔，一連又拔了三根。
周氏說道：“你們進屋洗洗手，喝杯茶。”
賈寶玉一看手上沾了些泥土，確實需要洗洗，就和周林一起跟着周氏進了屋。
這所房子是坐北朝南的三間磚瓦房，一進去是兩大間廳房，青磚鋪的地面，掃得非常乾淨，廳里陳設簡單，只在靠北牆擺着一張舊八仙桌子，兩把扶手椅，裏間是周氏的卧房。
周林一進門，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扇風爐燒水。
周林心裏一驚，心裏說道：“這小女孩不會是我妹妹嗎？”隨後馬上又醒悟過來，暗罵自己糊塗，要真是母親生的孩子，雖是庶出，那也是千金小姐，怎麼可能蹲在這裏燒水，至少要和迎春、探春、惜春他們一樣，有一大群人服侍。
果然如周林想的那樣，小丫頭看見賈寶玉進來，急忙揉揉紅紅的眼睛，站起身來叫道：“二爺。”
賈寶玉點了點頭，笑着說：“被煙熏了眼睛了吧？成了兔爺了。”
小丫頭跑到周氏身前，拉着周氏的衣襟說道：“姨娘，都是我不好，我昨天要是不生病，咱們兩個一起就能把那些衣服洗完了。”說著，小丫頭流下眼淚來。
賈寶玉說道：“這下好了，鳳姐姐說了，以後不讓派活兒給你們。”
小丫頭抹了抹眼淚說：“寶二爺您不知道，現在要入冬了，針線活都做不過來，姨娘和我整夜整夜的做，張大娘還讓我們洗衣服，洗不完就罵我們，柿子撿軟的捏......”
聽小丫頭這樣說，賈寶玉心裏頗不自在，有些尷尬地說道：“以後你們的活兒都免了，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周林在旁邊聽着，雖然心裏不是滋味，但並不是特別難過，因為這幾年他遊歷天下，自己吃了許多苦不說，他還親眼看到民間疾苦，有的人家窮得真的是衣不遮體、食不果腹，趕上荒年，沿街乞討，甚至全家餓死的事情都不鮮見，比較起來，做做針線活、洗洗衣服，這真的算不上多辛苦。
不過對於王熙鳳，周林是打心底里感激和佩服，手裏大權在握，不但賞罰分明，難得的是有憐憫心。
周林心裏想着，今天的這個事情，必須報答一下王熙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