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新曆321年12月25日，凡城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白雪。

這座地處西文大陸中心的城市，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雪，只有一些年長之人還依稀記得，這裏的雪景是多麼壯麗。今日，大陸浩劫結束后的第317個誕靈節，久違的雪景重現凡城。

誕靈節，顧名思義。

321年前的這一日，在過度發展的科技下，末日浩劫降臨大陸，人類文明即將滅絕之際，“源靈”自地底最深處誕生，重塑了瀕臨毀滅的世界，延續了人類文明。321年前的這一日，世界出現了“王”。

“王”們所在的這座城市，繁榮昌盛，大陸之巔，似是天意如此安排，在它的西方，有一座遙相呼應的巍然巨山，又或巨峰。它雖無名，山脈之廣卻可橫截大陸面積最廣的城市，海拔之高亦無任何巒峰能與之比肩。

峰頂，寒風凌冽，終年雪白，城市銀裝素裹之時，峰頂更暴雪噬人，而在寒風暴雪中，一道黑色身影筆直站立於崖邊，靜靜望着山下那座銀白城市，任由積雪堆身，不聞不管。

山下那座城市，曾是夢想之地，幸運之地，蘇影的一切美好回憶，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皆從那裏締造，只是當時的他從未想到，一切的美好，最終也要在這裏消亡。那些美好回憶，在今日終是成了傷人的刀，將曾經那顆火熱的心刺地千瘡百孔，冰冷無覺。

蘇影只是靜靜站在那裏，站在風雪中，狂風吹，暴雪噬，他那輕薄的黑色衣衫都未擺動一分。當夜幕降臨，他的身影已經徹底被白雪覆蓋。

夜晚，皓月升起，峰頂的月亮，格外得亮，格外得大，格外得近，彷彿伸手可觸之。皎潔月光照耀下，山峰另一頭，一道白色麗影悄然出現，那是一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她身着白色長裙，白皙玉足踩着雪地，一步、一步緩緩走來。

暴雪中，美得宛如仙女一般的女子在崖邊不遠處停下腳步，她目光向前方望去，落在崖邊那尊白雪身影上，一雙宛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有着複雜無比的情感流露。她想開口，卻又不知話從何起。

“你果然還是來了。”

須臾，還是蘇影的聲音先響起，劃破了峰頂千篇一律的風嘯聲，崖邊那尊白雪身影上的雪片漸漸落下，露出裏面的身影。

那道身影，是如此得熟悉，昕顏望着蘇影的背影，不自覺得伸出了自己的芊柔手掌，彷彿是想要觸摸那張寬闊肩膀，卻無法觸及。雪花飄落，落手消融，轉瞬即逝，就宛如他們的曾經，眨眼間便如雲煙般消散，彷彿曾經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她咬了咬嘴唇，手臂緩緩垂下，輕聲喃道：“五年未見，你真的要一直背對着我？”

沒有回答，風雪中，蘇影轉身，一頭黑髮隨風飄動，他面無表情，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看着雪中的美麗女子，那曾經一起許下誓言的心愛之人，淡淡道：“這無名之巔，應該是我們第三次來吧？”

“看來以往的事情，你還沒有忘。”昕顏飄忽的目光停在了白雪上，蘇影轉了身，她卻不敢直視了。

“以往？”蘇影嘴角微微浮動一下，似乎是在嗤笑，他搖搖頭，“以往太多，時間將一切記憶都沖淡了。”

“以往太多？”昕顏目光依舊停在面前的雪地上，她問道：“所以，我們的一切，我們曾為之奮鬥過的一切，也被這股洪流沖淡了？”

“或許吧，你不也是一樣，從始至終，都肯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這話，似是觸動了昕顏心中最堅硬的一根弦，她喃喃着，眼中流露出的複雜情感竟開始漸漸消失。昕顏抬起頭來，目光第一次直視蘇影，冷聲道：“所作所為，你讓我如何相信？更何況，不管如何，你當初那般選擇，不也是同樣不相信我！？”

蘇影出乎意外得沉默了，不是無言以對，只是沒有意義了。

的確，當年的選擇也好，究竟真相是何，對他們二人來說已經都不重要了，事情走到今天的局面已經再無法挽回。當年的美好，已經一去不復反，有得，只是如今的刀劍相向罷了。

片刻后，他道：“所以，你今日來，只是為了殺我，為了世人與王權議會，斬殺我這墮落之王？”

話音入耳，昕顏眼中好不容易凝起的堅定立時崩塌瓦解，她貝齒緊咬着紅唇，一時回不上話來。沒錯，她是來殺他的，為了太多的理由，她要殺掉面前這個被世人稱為墮落之王的男子，要殺掉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

“回答我的問題！”蘇影顫聲喝道，語氣第一次出現了波動。他想知道這個答案，卻又怕心中最後的那一絲希望破滅。

風雪中還是沒有言語，昕顏的心中同樣充滿了掙扎與矛盾，她用五年所下的決心在見到蘇影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動搖起來。身為王，在今日的情形下，責任與感情，她只能選其一。

狂風呼嘯中，似是過了幾秒，似是過了幾分鐘，又似是過了幾小時，昕顏終於做出了選擇，清冷的嗓音在風雪中響起。

“是！”

那語氣很淡，卻透露着無與倫比的堅定。那聲音很輕，卻宛如九天雷鳴，令蘇影腦中一片轟鳴，他心中最後的那一絲希望，終還是破滅了。

“哈哈哈......”

呼嘯的暴雪中，嘶啞的笑聲陡然響起，蘇影仰頭望着星空，眼中有着淚光浮現，但卻一閃而逝，而這一聲笑，也似乎是真正將他的情感全部釋放了出去，笑聲落下，蘇影的眼中就只剩下冷漠了。他淡漠道：“那還在等什麼，動手吧，履行你身為白星之王的職責。”話落，蘇影一步踏出，漫天星光消散無形，狂風暴雪定格於天地間，隨即緩緩消失，只剩下一片無盡的黑暗。

這片黑暗世界中，充斥着無盡的孤寂與虛無，讓人不寒而慄，片刻后似是有着一聲很沉的呼吸聲響起，然後就有一抹星芒突然乍現，讓這黑暗的世界重現光明，沐浴在星光中的昕顏手臂輕輕揮動，身後的黑暗中便有着無數星芒閃耀，宛如撕裂烏雲的群星，散發著聖潔而又令人嚮往的光芒。

此時，光明與黑暗，互相承托出自己最美的姿色，只是它們此刻的綻放，卻只為吞噬對方的存在。

......

凡城，大雪紛飛，伴隨着夜晚的到來，銀裝素裹的城市街道中，一堆堆巨大的篝火升騰而起，在誕靈夜那獨有的燦爛燈光中相映爭輝，邀請着前來歡慶的城市居民。誕靈夜的慶典，正式開始。

天空上絢麗的煙火不停綻放，地面篝火旁，歡慶的人們在白雪的伴奏下高歌舞蹈，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濃濃的歡樂氣氛中，而在這絢麗火光的照耀下，城市中央有一座彷彿高入雲霄的巨塔巍然聳立，在雪景中散發著聖潔而璀璨的光華。

塔頂天台上，一名衣着樸素、面容儒雅的年輕男子負手立於大雪中，幽深的目光望着遠方。在他的眼中，沒有篝火美景，沒有星夜飄雪，更沒有那綻放的燦爛煙火。他眼中有得，只是西方遙遠天空上，懸浮的兩柄奇異巨劍。

一柄造型華麗、通體星芒閃耀；一柄簡單樸實，通體黑華流轉。

“達摩克利斯之劍出鞘，白星之王與暗殤之王的生死之戰，終於是到來了！”雙眸中映着遠處天空中的黑白巨劍，男子瞳孔深處有着狂熱之色湧現，他嘴角微微勾起，雙掌輕輕拍了一下。

啪！

聲音落下，一道身影突兀出現在男子身後，他半跪於地面，恭聲道：“主上，一切按照您的預想進行，其他幾位王在日落前都已離開凡城，無法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產生任何干預。”

聞言，男子並未回頭，只是揮了一下手掌，那道身影便再次消失，他目光死死盯着遠方的天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盛，最終大笑了出來。

“哈哈，今日後，一切皆為我掌控。”

風雪中，洪亮笑聲落下，耀眼的金色光芒閃耀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