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第六百二十六章

離心蠱與活死人最大的不同在於,活死人只是一個徹底的傀儡,沒有自己的思想與理智,只是一具容器,是水南天的化身,所言所行都與水南天無異,比如岳翦,後來的岳翦成了活死人之後,臉上連表情都沒有,只有水南天的操控着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模樣。

而中了離心蠱的人,卻能保留着他原來的部分記憶或者部分能力,所以靳祈才能在戰場上排兵佈陣,舞動長刀,他只是被控制了思想與精神,他還有救,沈玥璃那時候想啊,既然阿蕉都能掙脫控制,想起賈瞞,那靳祈也一定能想起自己的。

誰也近不得靳祈的身,誰靠近他都會被他殺了,不可能安然無恙地將他帶回來,那麼沈玥璃便只能去賭,賭靳祈會記得自己,不會殺自己。

她也不是失去理智,要去在戰場上逞能,要展示一番自己與普通女子有多不同,多不懼戰場廝殺,她只是如她自己所說的那般,要救回靳祈。

此時的靳祈被鐵鏈鎖着,赤紅着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沈玥璃,怒吼聲一陣陣,眼中的恨意與殺機像是要把沈玥璃撕碎才甘心,他在劇烈的掙扎,想掙脫鐵鏈向沈玥璃衝過來,他的腦海中始終有那個聲音:殺了白髮女人。

沈玥璃不怪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怪他,他只是為了蕭鳳來罷了,哪怕他現在自己都不再記得這個最初的初心,但他依然什麼都過錯都沒有。

只是沈玥璃也會難過,他的長刀可以對宇文鈺燁痛下殺手,毫不留情,卻偏偏對自己下不去手,哪怕他都不再記得他自己是誰,不記得所有人,哪怕他的短刀就貼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殺不了自己。

要怎樣深的執念,才能讓一個人在靈魂最深處掙脫束縛得一絲的清明?那樣的執念是不是如一刀一斧所鑿,刻在骨頭上,故而能在漫無天際的黑暗中,以疼痛與絕望為代價,清醒過來?

終是自己有負他一片情深,沈玥璃該要救他,不論以何為代價。

百轉與軟軟綿綿一起,跟着荊伊趕了過來,軟軟綿綿一見到靳祈,就立刻撲跪過去在他跟前,想去碰一碰他的臉,卻被靳祈粗暴的喝開,他猙獰着臉色,兇惡地看着兩個小姑娘,小姑娘的淚珠兒撲籟籟地下,一串一串地往下掉着,軟如糍團兒一般的聲音哭着道:“太子殿下,是我們啊,我們是軟軟綿綿,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太子殿下,你說過你會是我們的親人的,你不要我們了嗎?”

“殿下,你醒一醒,你看看我們好不好,殿下……”

粉雕玉琢一般的兩個小人兒,哭得聲淚俱下,提着袖子想替靳祈擦一擦他臉上的污漬,卻險些被靳祈咬斷了手指,兩人撲在沈玥璃腳下,一下一下磕頭:“沈小姐,求求你救救殿下,求求你了。”她們也不知道該找誰,但是她們覺得,既然沈小姐總是無所不能的樣子,那麼她是一定可以救靳祈的吧?雖然她們自己也覺得這想法荒謬。

“我會的,別哭,我一定會救他。”沈玥璃抹着兩個小姑娘臉上的淚水,這兩個小丫頭啊,才不是看上去的那般軟綿團團,殺起人來的血腥手段幾乎駭人,可是她們對靳祈卻是實打實的忠心耿耿,不管靳祈是何地位,是何處境,從不見這兩小丫頭離棄過靳祈,哪怕靳祈變得這樣,她們也只是想救靳祈,哪怕是向他人下跪也無妨。

那邊靳祈傳來了聲厲吼,衝過來要衝到沈玥璃跟前,如同瘋魔一般,沒有絲毫的清醒神智,軟軟綿綿一把抱住他,任憑靳祈怎麼甩也甩不開她們,小小的人兒牢牢地抱着他,晶亮的淚珠根本不能讓靳祈有半分的動容,那一聲又一聲“殿下,我們是軟軟綿綿,殿下你醒一醒,殿下……”也不能使靳祈眼中有半分動搖,好像他所有的清醒時刻都用在了戰場上的那一剎那分神。

荊伊悄悄抹着眼淚不忍看,沉重又無奈地嘆着氣,沈玥璃倒還好,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哭了,太多事要做,哪裏還有時間容許她悲傷?

“百轉,你看看這離心蠱你能不能解?”沈玥璃對百轉這個新上任的大國師道,上次阿蕉中蠱,是楚殤解的,那這一次也只能試試運氣了。

百轉依舊是那一件不合身的白袍掛在身上,如玉的指尖縈繞出一些淡淡的金色光澤,不如楚殤的那般濃郁顏色,她神色肅穆清雅,有一瞬間,沈玥璃以為自己看到了楚殤,過了半晌,那道淡淡的金光消散在她指間,面對着軟軟綿綿飽含期待的眼睛,她很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我功力不足,此蠱又是水南天親自所下,我解不了。”

軟軟綿綿嘴一扁,咬着嘴唇哭得委屈可憐,眼巴巴地望着靳祈,小小的人兒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這是她們唯一的親人了。

沈玥璃拍了拍百轉的肩:“不必抱歉,這不怪你。”

其實叫百轉去試的時候,沈玥璃就有想過會不行,就算是楚殤在這裏也未必能解得了,更何況是才當上大國師未多久的百轉?畢竟這次種蠱的人是水南天,是將天下人視之為螻蟻一般的水南天。

沈玥璃望着仍自癲狂如野獸,兇狠着要殺自己的靳祈,的確是面目依舊,而故人不在了,那可怎麼行呢?

“胡膏。”她突然輕喚了一聲。

“屬下在,小姐有何吩咐?”胡膏站出來應話。

“王爺怎麼樣了?”

“大概真是小姐的血有奇效,王爺的毒已經解了,只是還要昏睡段時間。”胡膏說著苦笑一聲,枉他一身醫術不凡,在這種時候,要依靠的依然是異人之血。

“你現在就回京中,皇上大敗,自然會暴怒,我擔心他會做些什麼事情,你去穩住,給我們爭取一點時間,至少要撐到王爺醒過來。”不管處境多麼兇險危急,沈玥璃總是能理智地想明白眼下最該做的是什麼,該有的條理從來不亂,這是幸事,亦是悲事,因為她連悲傷的時刻都不能替自己留出來。

胡膏領命退下,沈玥璃又叫來黎錦:“皇上大軍大敗,我們都知道,意味着水南天大敗,他必不甘心,靳祈現在在我們手中,他也會想盡辦法折磨靳祈讓他痛不欲生,更會趁宇文鈺燁病危之時,行偷襲之事,黎錦,我要你將大軍整肅,枕戈待旦,如果水南天來了,用命擋,也要擋住他,能做到嗎?”

“是,小姐!”黎錦依然話不多,只是沉默地領令,站在他身邊的冰靈神色有些擔心,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黎錦悄悄握緊她的手,讓她不要擔心。

沈玥璃看見了他們二人牽手的小動作,嘴角動了動,拉出些笑意,真好,他們二人總算不再什麼事都藏着掖着,又說道:“荊伊留下,所有人先出去。”

“可是小姐……”冰靈走上前一句,想說些什麼,卻被沈玥璃打斷,“好好陪着黎錦,我需要一些時間,你們要替我爭取來,冰靈,你找到了最愛你的人,作為你的小姐,你的朋友,我很高興,把你交給黎錦,我也很放心。”

“小姐。”毫無徵兆的,冰靈的眼淚就掉了下來,為什麼這番話,聽着像遺言?

“出去吧,荊伊留下。”沈玥璃搖搖頭,讓她不要再多說什麼。

荊伊一臉的淚倔強着不看沈玥璃:“你不要問我拿龜息丸,我不會給你的!”

“別鬧脾氣了,有多少就給我多少,你看現在,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沈玥璃擦着荊伊臉上的淚水,笑聲安慰她,“我原先以為,我是逃得過的,我也以為,宇文鈺燁大軍縱是踩,也能將水南天踩死,我抱着這樣的僥倖心理,我以為我們能贏,但是水南天太厲害了,他只用放出一個靳祈,我們便全線崩潰,荊伊,給我吧。”

“可是你說過,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小姐,你不能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荊伊泣不成聲,“我們不要管這些了好不好,少主的毒已經解了,我們走好不好?你們為了這些事,付出的還不夠多嗎?一定要死在他手上,你們才肯罷休嗎?”

“是啊,你也說了,已經付出了這麼多,難道要這裏半途而廢嗎?那些死去的人,他們何其無辜?我們這些活着的人若不能替他們報仇,誰能為他們沉冤?再說,我不一定會死的,畢竟我是天之異人,對不對?”沈玥璃笑着說道。

荊伊捧着沈玥璃的臉,怎麼也止不住眼淚:“可是小姐啊,你如果真的有把握,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這一去不回,少主要怎麼辦?我們要怎麼辦?”

“荊伊,你們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清楚,我已讓宇文鈺燁折壽四十年,這天之異人的身份帶來的痛苦我已經受夠了,也是時候做個了結了。別勸我了,給我吧。”沈玥璃伸出手來放到荊伊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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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王妃,爺來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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