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在浙江省台州市路橋區待了一個多月，我的身體也慢慢恢復了，體重開始增加了，面容氣色也好多了。父親給我買了一張回四川的機票。姨父開車送我去溫州的永強機場登機，直飛成都雙流機場。掐指一算，我已經整整四年半的時間都沒有回家鄉了。當初那個意氣風發、志存高遠、壯志凌雲、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熱血沸騰、樂觀開朗、陽光燦爛的“巴蜀第一美男子”，經過傳銷的洗禮，到如今變成了一無所有、千瘡百孔、身心疲憊、骨瘦如柴、悲觀厭世、身敗名裂、臭名遠揚的“巴蜀浪子”回來了。

坐在飛機上，透過舷窗，我瞪大眼睛認真的打量着這座美麗的城市——成都。成都，是一座著名的休閑城市，是一座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也是一座包容性很強的城市，更是一座特別懂得享受生活的城市。這不，我坐在飛機上都看見下邊的人在喝茶、曬太陽、打麻將、鬥地主、下象棋、炸金花、吃火鍋、吃串串、吃燒烤啦。

好久沒有聽見鄉音，好久好久沒有看見故鄉的那片藍天白雲啦，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有些激動也有些無奈，人生短短几十年，有多少個青春經得起折騰？又有多少個歲月經得起蹉跎？“先生，你好，請問你需要紙巾嗎？”空姐溫柔的問。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擺擺手，謝謝對方的好意。突然想起了劉德華的那首經典歌曲《回家真好》：電話不停的吵，老闆不停的鬧，總逃不開工作表，做完了又來了，怎樣也甩不掉，回家感覺真好，別管世俗紛擾，把一整天的面罩，忙和累的大腦，都往熱水裏泡，讓每一顆細胞，忘掉煩惱，我的家就是我的城堡，每一磚一瓦用愛創造，家裏人的微笑，是我的財寶，等回家才知道，自己真的重要，雙手能為家人而粗糙，多麼榮耀那麼驕傲，你為我把飯燒，我為你打掃，回家的感覺，實在真的太好……當飛機降落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的第二次人生將重新開始。前方的路在哪裏？我不知道。今後的路該怎麼走？我也不知道。看到父親的那一刻，我好心酸好難過。幾年不見，父親憔悴了許多，額頭上的皺紋增添了不少，白頭髮也有啦。奶奶熱淚盈眶的握着我的手連忙說：“飛飛啊，你總算回來啦，奶奶好想你啊”。

“奶奶，你還好吧？”我關切的問。“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啦，我天天給菩薩燒香磕頭，都祈求菩薩保佑你平安回來啊，謝謝觀世音菩薩保佑，改天我去廟裏還願”奶奶緊緊拽住我的手。我感覺奶奶的手好溫暖好有力量，完全能夠感受到她對我的愛和思念。時間過得真快，秒針滴滴嗒嗒走完一圈后，註定無法挽回。“你還是去學技術吧，不然今後怎麼養家餬口呢？”父親肯定的說。“學什麼技術呢？”我問。“自己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訴我”父親語重心長的說。當廚師？理髮師？司機？教師？醫生？畫家？會計？糕點師？化妝師？攝影師？服裝師？汽車維修工？水電工？婚慶策劃師？廣告設計師？家電維修工？開挖掘機？開弔車？我真的不知道該選擇什麼行業。在家裏閑不住，我也試着去找一些兼職來做，試着去慢慢融入社會。突然看到有一家婚慶公司招聘兼職人員，兩天的報酬是150元錢，還管吃住。我喜出望外，趕緊打電話過去報名，對方通知我明天去“三聖鄉”集合。第二天，害怕遲到，我很早就坐公交車過去。負責人很熱情的接待我和另一個來做兼職的小夥子。一陣寒暄過後，負責人拿着一個筆記本吩咐我倆該搬哪些東西上車。倉庫門口停着一輛大貨車，司機坐在駕駛室里悠閑的聽着歌，抽着煙，玩着手機。走進倉庫，我傻眼了，原來結婚也不簡單啊，各種道具、拱門、塑料花、羅馬柱、飾品擺件、婚紗、禮服、椅子、音響、燈光、展架等堆滿了倉庫。負責人說“今天上午把物品準備好，拉到大邑縣的一家酒店，下午必須把婚禮現場佈置出來，明天新郎新娘舉辦草坪婚禮，如果順利的話，明天下午回成都”。

我和另外一個小夥子開始往貨車上搬運婚禮物品。剛開始我還覺得挺新鮮的，挺好玩的。但是慢慢感覺不對勁了，怎麼東西這麼多啊。負責人站在貨車車廂里整理物品，我倆不停的搬運所需物料。僅供賓客們落座的白色椅子就有60把。還有什麼羅馬柱、拱門、路燈、簽到台、擺件、塑料花、燈架、巨幅海報展架等，不一會兒，累得我倆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為了掙那150元錢，我也只好咬牙拚命啦。經過幾個小時的艱苦奮戰，我倆終於把東西搬完啦。“還有嗎？”司機抽着煙問。“沒有啦，可以出發啦”負責人說。“好勒”司機高興的把貨廂的鐵門鎖上。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上午，我倆居然搬了滿滿一大卡車的貨物。“上車”負責人一聲令下。我倆趕緊鑽進大貨車駕駛室的第二排坐着。大約兩個小時，大貨車到了大邑縣一所豪華的高檔酒店。“抓緊時間吃飯，吃完後接着把貨卸下來”負責人說。第一次干體力活，早已累得我兩眼昏花，四肢無力，衣服濕透了。中午，我一口氣吃了四碗乾飯，也品嘗了美味的“大邑血旺”。“休息十分鐘，繼續幹活”負責人說。

我倆又辛苦的把貨車上的物品一件一件搬下來運到草坪上。我倆按照負責人的要求，哪裏擺放“幸福之門”、哪裏擺放羅馬柱、哪裏擺放舞台、哪裏擺放嘉賓的座椅、哪裏擺放新郎新娘的巨型海報、哪裏擺放燈架、哪裏擺放簽到台……總之一句話沒有一秒鐘的休息時間。我早已累得滿頭大汗，不知道衣服已經濕透了幾次。下午的時候，突然來了幾個年輕人，他們各自帶着一把剪刀。“這是我們的花藝師”負責人笑着說。幾個年輕人坐在草坪上拿着剪刀熟練的修剪新鮮的玫瑰花。我四肢無力的癱坐在草坪上，有氣無力的看着眼前的花藝師們盡情表演。帶頭的一位年輕姑娘，熟練的指揮着大夥按照她的要求來擺放鮮花。“快，把花泥固定好，注意顏色搭配”小姑娘說。“過道兩旁的每根羅馬柱上必須擺放一盆鮮花，一定要大氣，你們兩個去酒店大廳插花，塑料花和鮮花搭配着啊，節約成本”小姑娘指揮到。“新郎的手捧花，別忘了，交給小美負責”小姑娘叮囑到。看着小姑娘的認真勁，我真的很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們的出場費多少錢啊？”我問。

“每人800塊錢”負責人笑着說。“啊，800？800？沒搞錯吧，這麼多啊？”我大吃一驚。“怎麼啦？人家可是花藝師啊，有技術的啊，都是我的熟人，給的是友情價啦”負責人淡定的說。“媽的，帶把剪刀來，就剪一剪，修一修花花草草，把鮮花插在花泥上，就是800塊錢啊，而我們這麼辛苦搬運貨物，搬上搬下的，才150啊”我有點羨慕嫉妒恨。“明天，你們兩個守着羅馬柱，維護現場秩序，別讓小朋友撞倒啦”負責人說。天漸漸黑啦，天空開始下着小雨，雨越下越大，我們幾個人淋着雨繼續幹活，認真檢查着每一個環節。晚上十一點鐘，總算結束了工作，我倆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小旅館。我趕緊把淋濕的襪子脫下來，用電吹風把襪子吹乾，全身又麻又酸又脹又疼，感覺雙腿不是自己的，這種滋味真難受。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的叫，我倆各自吃了一碗泡麵，才感覺肚子舒服了許多。倒在床上，我感覺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真舒服。第二天，雨停啦，我們一大早就來到草坪上，趕緊把座椅上的雨水擦乾淨，認真檢查着婚禮現場。“趕緊把花瓣剝出來，撒在過道上，快點打氣球”負責人說。我倆又不停的剝塑料花瓣，打氣球，總感覺事情永遠做不完。臨近中午，賓客們陸續就坐，現場逐漸熱鬧起來，音樂師播放着陶喆、蔡依林合唱的《今天你要嫁給我》，開始暖場啦。

伴隨着優美輕快喜慶的旋律，每個人的臉上都樂開了花，身體也跟着音樂扭動起來，彷彿置身於一片歡樂的海洋。春暖的花開帶走冬天的感傷，微風吹來浪漫的氣息，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滿意義，我就在此刻突然見到你，春暖的花香帶走冬天的凄寒，微風吹來意外的愛情，鳥兒的高歌拉近我們距離，我就在此刻突然愛上你，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創造幸福的生活，昨天已來不及，明天就會可惜，今天嫁給我，好嗎？……夏日的熱情打動春天的懶散，陽光照耀美滿的家庭，每一首情歌都會勾起回憶，想當年我是怎麼認識你，冬天的幽香結束秋天的孤單，微風吹來枯了的思念，鳥兒的高歌唱着不要別離，此刻我多麼想要擁抱你，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過着安定的生活，昨天已來不及，明天就會可惜，今天你要嫁給我，聽我說，手牽手我們一起走，把你一生交給我，昨天不要回頭，明天要到白首，今天你要嫁給我……聽着禮堂的鐘聲，我們在上帝和親友面前見證，這對男女現在就要結為夫妻，不要忘了這一切是多麼的神聖，你願意生死苦樂永遠和她在一起，愛惜她，尊重她，安慰她，保護着她，兩人同心建立起美滿的家庭，你願意這樣做嗎？YesIdo.聽我說，手牽手一路到盡頭，把你一生交給我，昨天已是過去，明天更多回憶，今天你要嫁給我，今天你要嫁給我，今天你要嫁給我……“發什麼愣啊？

又不是你結婚，快快快，快去守着羅馬柱，別讓小朋友靠近啦，維護秩序”負責人急促的說。“好的好的”我從美妙的音樂中驚醒。中午十二點，在優美的旋律中，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中，一場童話般的草坪婚禮如期舉行，看到新郎新娘走過鋪滿鮮花的草坪，在美麗的舞台上交換婚戒，幸福擁抱時，我感動得掉眼淚，好羨慕好激動，覺得我們在背後默默的付出也值得。“如果台上那個身披潔白婚紗的姑娘是文清，該多好啊，我要親手把鑽戒戴在她的手上”我痴痴的望着舞台。主持人穿着喜慶的小馬甲，打着領結，神采奕奕的主持婚禮，活躍的調節現場氣氛。“主持人就講這麼40分鐘左右，出場費高不？”我好奇的問。“肯定高啦，1888元啊，友情價啊，我都是打了幾次電話才請過來的”負責人說。“哦，動動嘴皮子，講講話就掙這麼多錢啊”我有點不服氣。“是啊，你不服氣，你行你上啊？Youcanyoudo？這是技術活，明白？人家的口才好啊，想請還請不動呢！人家的檔期早就排滿啦，他叫大寶，在圈內小有名氣啊”負責人抽着煙說。婚禮結束后，賓客們去酒店大廳里吃香的喝辣的，而我們坐在草坪上吃着盒飯。就像是高考結束一樣，我們都如釋重負。太累了，我一口氣吃了兩份盒飯，干體力活真辛苦啊。“吃完后，休息20分鐘，然後打掃衛生，記得一定要打掃乾淨哦，否則酒店把我納入黑名單啦，今後我就很難進場啦，最後把所有物品搬上卡車”負責人說。吃完盒飯，我四肢無力的躺在草坪上，難得享受這短暫而寶貴的休息時間。剛要入睡，負責人催促着我倆抓緊時間幹活。司機坐在草坪上，曬着太陽，抽着煙，玩着手機，逍遙自在。“司機多少錢呢？”我好奇的問。“呵呵，不方便告訴你，總之也不低啦，開車也是個技術活啊”負責人神秘的說。下午回到成都后，天色已黑，當我們把車上的所有東西搬進倉庫后，負責人遞給我150塊錢。“辛苦啦，今後還要來做兼職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哦”負責人笑着說。“謝謝”我點點頭，心想今後永遠也不可能再來了吧，骨頭都快散架啦，如果再來的話，我肯定變成“木乃伊”啦。當我顫抖的接過血汗錢后，心裏五味雜陳，我和另一個小夥子幹着最累最苦最髒的活，地位最低，工錢最少，就因為我倆沒有“技術”。因為沒有“技術”，所以我倆就是食物鏈的最底端，活該掙150元錢。回到家裏，我躺在床上足足睡了兩天兩夜，根本無法行走，腰酸背痛，全身乏力。

通過這次血與淚的兼職，讓我更加明白了“技術”的重要性，不管在哪行哪業，都應該盡量的學技術，提高技術，鑽研技術，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俗話說：“天干餓不死手藝人”。最近有一首歌曲紅遍大江南北，旋律優美，節奏歡快，激勵人心，百聽不厭，我拖着疲憊的身軀躺在床上，抽着煙，戴着耳機，聽着周杰倫的這首《稻香》，似乎感覺疼痛減輕了不少，隱隱約約看到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