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若秋意涼
葉靜抒的身體越來越壞了，卧床三年，日夜喝葯，唯一能支撐她的，就是替葉報國謀划，反攻京城，給祖父報仇。如今葉報國已經順利走到這條路的後半段，她只是很擔心自己能不能撐到他平復天下的那一天。
這個天下因她葉家而亂，就算是祖父在，也會竭盡全力恢復民生。
但……她能不能等到山河尤好，盛世太平的那一天呢？
她靜靜地看着桌頭的葯，葯雖苦，她卻盼着這一碗又一碗的葯能延續她的生命，讓她多活幾天。此刻她擔心的是，若是自己死了，葉報國能不能把這天下治好?若是治不好，她萬死莫辭，對不起這被攪亂的天下。但還好，韓昱林還在，戶部出身，他最關心這天下民生，有他的輔佐，葉報國定能坐穩寶座。
“夫人，葯喝完了嗎？”牡丹從外頭進來，“剛才玉將軍派人來通稟，說二爺的兵馬回來了，要接夫人回京城。”
“他回來了？”
葉靜抒臉上露出笑容，從床上起來，便要出門去迎接。剛走到門口，就見葉靜瓏和芍藥一前一後跑過來。
“你們也知道二爺回來的事了？走，咱們一塊去接他！”葉靜抒臉上的笑意掩蓋不住，葉靜瓏和芍藥卻神色不安地看着她。
葉靜瓏上前來扶住她，柔聲道:“阿姐，你別著急，你看你這兩天臉色也不太好，我給你抹點胭脂如何？”
葉靜瓏的舉動讓葉靜抒一愣，她皺起眉頭，一針見血地問道:“是誰出事了？是報國，還是二爺?”
葉靜瓏只是不答她，把她往屋裏扶，若是讓阿姐大喜之下忽然見到姐夫的遺體，恐怕會如當初得知祖父祖母的死訊一般難以承受。祖父母過世的打擊已經讓她卧病不起了，姐夫的死訊……她不敢相信阿姐會是如何反應。
葉靜抒何等聰慧，便從葉靜瓏的神色中找到了答案。若是報國出事，她早已泣不成聲，此番阻止自己出去，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二爺出事了？是受了重傷嗎？是沒了手還是沒了腳?還是傷了眼睛?”
葉靜瓏眼裏掉下淚來:“阿姐，你先別想這個事了！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若是她再早一點知道這件事，一定千方百計把這個消息瞞下來。怎麼能讓阿姐知道呢！
“請大夫?”葉靜抒僵住了，“是給我請的嗎？”話音剛落，大夫已經跟着從仆來到了門外。葉靜抒看着那跑了一身汗氣喘吁吁的大夫，露出個沉痛的笑來:“讓大夫進來吧。”
大夫這才進來候在她身邊，她心底所有的喜意通通都消失不見了，她凝視着葉靜瓏的眼睛，說:“大夫來了，你可以說了，你姐夫到底出什麼事了？他……是死了嗎？”
葉靜瓏抿住嘴唇，良久，才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這微小的點頭弧度，卻如同千斤錘一般砸在葉靜抒胸口。她的臉色霎時間變得青白，扶手上本來輕輕搭着的柔夷也跟着攥緊了。葉靜瓏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大夫，大夫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擺了擺手，意思不要緊張。
葉靜抒小喘了會氣，大夫吩咐牡丹去倒了一杯熱水來，葉靜抒木然地喝下，很久沒有說話。
“你們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會。”葉靜抒忽然開口，葉靜瓏緊張地看着大夫，大夫便道:“夫人可否讓老夫請一請脈?”
葉靜抒闔了闔眼，把手遞出去。
大夫認真把過，才對葉靜瓏點了點頭。葉靜瓏道:“阿姐，那我們先出去，你要是有事就喊我們。”葉靜抒沒有回應，撐住了額頭很疲倦的樣子。
葉靜瓏等人出去了，出來後葉靜瓏急切地問大夫:“大夫，我阿姐還好嗎？”
大夫搖了搖頭，道:“親人離世，夫人受的打擊很大。這悲傷若是發泄出來還好，若是鬱結於心，怕就治不好了。老夫開個方子，先給夫人喝喝看吧。”
房間的人走凈了，葉靜抒卻一動不動地靠在椅背上，保持着扶額的姿勢，深秋的寒意從地面忘她身上貼，她也恍若不覺一般。跟心底的寒意比起來，這似乎都不值得一提。
晚邊牡丹和芍藥端上來的飯菜，她也一口沒吃。葉靜瓏在旁哀求了許久，她才硬生生咽下去半碗米飯。
長夜漫漫，枕巾被打濕了一遍又一遍。
清晨的時候，葉靜抒推開房門，陽光柔柔地落在院子裏，她往外邁了一步，邊見葉靜瓏從一旁的牆角轉出來，揉着朦朧的睡眼問道:“阿姐，你要什麼?”
葉靜抒向她招了招手，道:“咱們一塊吃個早飯吧。”葉靜瓏一愣，身側牡丹和芍藥已經端來熱水，進屋服侍葉靜抒洗漱。葉靜抒用溫熱的毛巾壓了壓腫紅的眼，才坐下來和葉靜瓏一塊吃了早飯。
吃過早飯後，葉靜抒又吩咐道:“找個人來，把二爺的事跟我說說。”
不一會兒，玉將軍便抱着一個熟睡的小孩兒來，葉靜抒看着那小孩兒愣了一愣，玉將軍道:“這是韓大人的侄女。”
“韓煙?都這麼大了，”葉靜抒滿臉憐惜地把孩子接過，“我已三年多不見她了，她父母呢？”
玉將軍將那日圍剿皇城的事如實稟告，然後道:“韓大人身受重傷后，向陛下請旨回來接您，行了幾日路，精神漸漸差了，抵達前兩日，便醒不過來了。我們便護送大人的遺體回來了。”
葉靜抒的眼底生出淚霧來，過了會把懷裏的孩子交到葉靜瓏手中，道:“你帶她再睡會兒，我去看看你姐夫。”
玉將軍給她引路。
綰儀看至此，背過身去，如同那日他們夫妻新婚時背過身去的劫垣。只是當時劫垣避的是紅事，她避的是白事。綰儀雖然不看，耳畔卻響起葉靜抒的哭聲，從抽泣到失聲大哭，綰儀也被她哭得心中一酸。
當是時，忽然耳朵一熱，綰儀愕然看向劫垣，卻是他抬起手給她捂住了耳朵。
“別聽罷。”劫垣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把葉靜抒的哭聲都掩蓋住了。
綰儀低下頭，心中一暖。
初八，報道。
2月1日，更新。
誒，寫了好久才寫了兩千字。且寫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