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故人重逢

護國公葬禮結束后的第七日，葉靜抒又被太后召見，這次見到太后，葉靜抒滿懷親近之心，卻在見到太后之時呆住了。太后整個人像是生了一場大病，臉色白得像一張紙，眼睛也塌了下去，眼周都是暗黑之色。一點也不復自己之前見到的年輕模樣。

“太后，請您保重身體！”葉靜抒忍不住道。

太后露出一個無力的笑來，道：“看見你，哀家便好了許多。你祖父的後事，可都辦妥了？此間，可有什麼為難之處？”

葉靜抒搖了搖頭。

太后便點了點頭，問她家中大小事，來回聊了好長一通，太后才進入正題，道：“好孩子，護國公沒了，以後這個家要靠你一個人撐起來了。哀家過幾日要去五台山了，以後，也不打算再回京城了。哀家與你投緣，也不能為你做些什麼，哀家會讓皇帝收你做義女，封你‘鎮國公主’，以後便沒有人敢為難你，你在京城，大可以橫着走了。”

說完，她露出心碎的表情：“哀家，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了。”

葉靜抒獃獃地看着太后，她沒想到太后竟然會想歸隱五台山，而且眼前這個人，不只是太后，還是她的親祖母。據護國公說，她和太後年輕的時候長得非常相像，難怪當時皇上看到她時，似乎也說了一句“長得真像”。本以為他說的是像祖父，沒想到說的是像太后。

葉靜抒想起葉報國說的，要接祖母出來，一家團圓的話，想了想，試探地道：“太后是不是認識我祖父？”太后一愣，然後不太自然地道：“護國公，於哀家有恩，也於社稷有恩……”

“不是因為別的？”

門窗沒有關緊，忽然一陣寒風把窗子掀了一掀，太后卻似感覺不到一般，也怔怔地望着葉靜抒，她乾澀地問道：“好孩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葉靜抒怕冷的，此時屋裏又只有她們兩個人，她便起身去把門窗關緊了，屋裏燒着炭爐，那被寒風掀下去的溫度又慢慢回暖了。葉靜抒走回太後跟前，握住太后的手，道：“您是我的祖母，對嗎？”

太后的手微微顫抖，眼睛卻明亮極了，她似乎想笑，卻又垂下了眉頭，半晌才道：“我想，你們一生都不要知道，對你們才好呢！”

“可是靜抒已經知道了，”葉靜抒朝太后微微笑，手又握緊了些，道，“靜抒知道了，祖母是為了保護葉家，才留在這深宮裏。但祖母一直都是不高興的，對嗎？”

太后張了張嘴，眼淚卻先流了下來，她說：“你知道，你知道了啊！我……我沒有一天不盼着你祖父來接我。我等啊等，我等到你叔叔出世、長大，我才見了你祖父一面，我們都認輸了，我已經進了這宮裏了，我不能讓我的兩個孩子為了我吃苦受罪，我只能留下來。他卻從來沒有怨過我……說實話，先帝去的時候，我多盼着你祖父能接我出去，可是他沒有來，我也不敢說，我想這樣也好，平平穩穩地過下去……現在我是等不到他了，只能換他等我了……也許過段時間，我就能在地下見到他了，見到他，我再對他說一聲，辛苦了！”

太后的話已經有些不成句了，她的腦子也有些昏沉，葉靜抒輕輕地順了順她的後背，終於還是說道：“如果祖父還活着，您願意離開這裏，跟我們一家團圓嗎？”

太后以為她只是假設，臉上露出個哀傷的笑來，說：“他若還活着，我想見見他，這幾十年，我只見過他幾次，好幾次都是在宴席上，遠遠地瞧見，他向我和先帝祝酒……我一直想告訴他，我沒有一日忘記他……”

“祖母，”葉靜抒溫柔地凝視着太后的眼睛，道“靜抒帶您去見祖父好不好？”

太后終於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手抖了好幾下，才道：“果真嗎？他……他還在？”

得到葉靜抒肯定地一點頭，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只是在這蒼白的臉色，笑容都顯得像是迴光返照。

“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太后微胖的手將葉靜抒的手拽住，“讓我見他！”

葉靜抒很用力地點了頭。

*

太后得知護國公仍在世上，心情好了許多，也吃得下睡得着了，但為了掩飾真相，她依然向皇帝提出了賜封葉靜抒為鎮國公主的事，皇帝心中有愧，也就借坡下驢，答應下來。

太后又提出要歸隱五台山的事，皇帝自然是反對，太后做出傷心欲絕的樣子，道：“你父皇也沒了，哀家一個人在深宮裏有什麼趣味？你讓哀家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吧！”皇帝見她去意已決，便不再阻攔了。只是要求太後晚些離開，好為她準備好一行出行的懿駕。

太后藉機提出要在京城的佛堂里進香，皇帝也不疑有他。

在佛堂里終於見到自己心心念念幾十年的人，太后竟然流露出了小女兒的模樣害羞。葉靜抒和韓昱林悄悄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久別重逢的愛人。離開前，葉靜抒一回頭，看到護國公也是激動得全身顫抖的樣子，心裏忍不住一酸。

當年君奪臣妻，一分別，就是幾十年。

祖父是否後悔過呢？如果當初收到家書就回來，也許一切會大不一樣。那個他當做兄弟的皇帝沒有機會奪走他的妻子，他的一家，也許才會真正團圓。但是一個男人固執起來，是看不見女人的血淚的。那個被權力捲走自由的女人，才是最最可憐的。

她在兩個人中選擇了心儀的人，可是心儀的人卻沒能真正照顧好她、保護好她。那個她不喜歡的人，卻費盡心思把她奪到身邊，給了她一生的榮華，讓她的兒子繼承了大統。

*

與此同時，二夫人在花廳里走來走去，似乎在等着什麼人。過了會兒，韓昱森便推開門進來，眼神驚恐，他顫着聲音道：“護國公……護國公沒有死……”二夫人一愣，怎麼也沒有想到聽到的會是這麼個消息。

“他們躲躲藏藏，看樣子並不想讓人知道……”韓昱森道。

二夫人眼睛一轉，道：“我早就聽說，這護國公心懷不軌，暗地裏想要起兵造反，所以叫皇上給暗地裏處決了！皇上是為了安撫葉靜抒，才又封她世女，又封她鎮國公主的！哼，護國公沒死，那他們所犯就是欺君大罪！”

韓昱森忽然露出高興的神情：“既然如此，只要皇上知道了這件事，那他們就要倒大霉了！可是……要怎麼告訴皇上呢？”

二夫人陰險地一笑：“去，把你大哥找來。”

“大哥？可是大哥從來也不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告訴了他，不是反倒打草驚蛇嗎？”

“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說服你大哥！葉靜抒和韓昱林犯了欺君大罪，就算我們不出首，難道還能一直瞞下去？到時候真相大白，咱們韓家必然要受牽連！可若是咱們告發他們，韓家就能從這件事情里摘出來！別說你大哥，就是你爹也會這麼做！”二夫人的笑容越發燦爛，“老二家的，這回，可是你們自己把把柄送到我手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