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世人各有不幸事,藏於人前心自知(十)

第七十一章 世人各有不幸事,藏於人前心自知(十)

斷府與石府的距離並不近,如果只有林忘我一個人去,他當然可以用輕功趕路。但現在多了個黑鈺,時間上自然要花多點。所以當兩人到斷府時,天色已經有點暗下來了,小鎮上也已可以看到裊裊炊煙。在大街上也隨處可見、可聽,賢淑的母親在喊叫自己的孩子放下玩耍,回家吃飯。

林忘我沒想到斷明與林石竟然就站在門口等着自己。兩人一見到林忘我,便趕忙上前,斷明拉着林忘我的手,道:“林公子,你可算來了,我與林石在這裏等了許久也沒見你出現,要不是林石對你了解得很,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林石笑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林大哥我卻清楚得很。雖然林大哥有時候不正經,但卻是一諾千金,言出必行之人,他說會來,那就絕對不會忘記。”

黑鈺心裏不由得一笑,道:你還說你對林大哥很了解,但我看你卻只知道一點點。林大哥這麼正經的人,怎麼可能像你說的那樣?但不知為何,黑鈺總感覺這林石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這並不像一個男人看女人的樣子,反而像是看仇人的眼神,但黑鈺卻無比肯定,自己與這姓林的在今天之前非但沒有任何交集,簡直連見也沒有見過。他為什麼會這樣看自己?

林石又看了一眼黑鈺后,納罕道:“林大哥,這個女子是?”

黑鈺本想自己來說,但一想到先前林石看自己的眼光,心裏不禁有些害怕,話也不敢說了,林忘我聽林石問起黑鈺,便笑道:“這位雖然與我相識不久,但我卻視她為親妹妹一般。她叫黑鈺。至於哪裏人,我也不說了,不是本地人就是了。”

斷明平日裏對於陌生人哪裏會有興趣?甚至對於一些人也都是冷漠以對。但此時他卻對黑鈺好像極其感興趣一樣,哈着腰,笑道:“快請,快請。我早已在裏面擺好了宴席,就等你們兩個了。”說著便拉着黑鈺的手,也不理會她手上的掙脫,徑直就往斷府里走。

這一招果然不錯,黑鈺一走,林忘我也不得不立刻跟着進去,林忘我一進去,也就相當於所有人都進斷府了。

上次林忘我為斷溪汐治病時,便吃過斷明一次,那時桌上只有三個人,林忘我、林石、斷明,至於斷溪汐,卻沒見她出來。那一次,林忘我也對斷溪汐與余夢的親生母親沒多大興趣,當時在桌上沒見到她,並不覺得奇怪。

現在又一次坐在斷府里,林忘我已有了不同的感受。因為他見到了斷溪汐坐在桌子前。她顯然是打扮了自己的,女子只要年紀不大,那她的優勢就不小,更何況,斷溪汐本來就長得不錯。她這一打扮,顯得更為得漂亮了。她的嘴唇上塗了淡淡的胭脂,眉毛也淡淡一掃,整張臉潔白無瑕,看起來就像是從一個大家畫中走出來的美人一樣。林忘我不便多看,她到底是林石的妻子,儘管他欣賞斷溪汐。因為他知道,她的自信回來了,一個人只有有了自信,那便不會輕易放棄生命。

更何況,斷溪汐的自信已經丟失了許多年,這自信能再次回來,是很不容易的。

斷溪汐是林石的妻子,任何丈夫想必都想看到自己妻子美麗的一面,林忘我本以為林石即使言語上不會表現出來,但眼光總會時常往斷溪汐身上看,但他見林石卻連一眼也沒看斷溪汐,好像壓根就不認識她一樣。這本不是一個男人的反應,先不說兩人是夫妻關係,任何男人見到一個美麗的女子都會忍不住想多看其幾眼,林石又為什麼會選擇無視斷溪汐呢?

還沒等林忘我細想下去,斷明便已將林忘我的酒杯倒滿,他先將林忘我的酒杯倒滿后,又將林石的酒杯倒滿,再然後又將黑鈺的酒杯倒滿,然後才是自己,最後是斷溪汐。

林忘我已閉上了眼,雖然他知道接下來斷明就要敬他酒,如果主人向客人敬酒時,客人閉着眼,那這客人自然是無禮至極。但他很快便睜開了眼睛。他眼睛一睜開,就見斷明兩手端着杯子,對自己道:“林公子,承蒙你的大恩,溪汐才有希望站起來,我斷某也不多說。以後你若是有用得着我斷石閣的地方,你但說無妨。我斷明絕對不會猶豫。我便先干為敬。”

林忘我也起身道:“客氣了,斷閣主。”眨眼間,斷明便將酒喝下肚,林忘我知道,這種情況自己是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並不必像斷明一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自己能將杯中的就一次喝個乾淨,那在斷明看來,是極給他面子的一件事。

他很少拂別人的面子。所以他也痛快地將酒喝了乾淨。果然,斷明見林忘我將酒喝乾凈,臉上的笑登時顯得更為地濃。

他又要往林忘我的杯子上倒酒,林忘我截住笑道:“不可,不可。斷閣主,等下我還要為斷小姐醫治,若是喝得醉了,這身體難免無力,但時候,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為斷小姐治病。”

斷明一聽,也不思索,趕緊將酒壺放下,乾笑道:“是我疏忽了。那林公子就吃菜吧。上次見你有些菜吃得多,這次特意又給你煮了。”

林忘我笑道:“那便勞煩斷閣主了。”他一路上與黑鈺只顧着趕路,並沒吃什麼東西,如今一桌子喜愛之食,難免食慾大開,當下放開肚子,大快朵頤起來。

黑鈺還是第一次見到林忘我吃飯吃得這麼快,她之前好幾次與林忘我一起吃飯,但彼時並沒見他吃得有多快,現在見他這吃飯的速度趕得上自己的幾倍了,便道:“林大哥,你吃飯別吃這麼快呀,又沒人與你搶。”

林忘我沒說話,因為他正忙着吃,反倒是林石先說起話來,他笑道:“這位黑小姐有所不知,林大哥吃飯一直就是這麼快,誰也攔不住,想當初以前憐兒姐第一次見他吃飯吃這麼快的時候,也是驚訝不已,這速度別說你們女人吃驚了,連男人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林忘我很快就填滿了自己肚子,他吃飽喝足后,起身道:“斷小姐,我吃好了。”斷明當然懂他的意思,他甚至都希望林忘我不吃飯,一進來就開始為女兒治病。但林忘我這舉動卻實在自私極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斷溪汐還在吃飯呢。

斷明見林忘我發話了,便道:“溪汐,你先去治病,完了再回來吃飯。”說完便要叫下人進來將斷溪汐推回房間。林忘我阻止道:“斷閣主,何必麻煩他人呢?我來推斷小姐回去就行了。”轉頭又對黑鈺說道:“你就先在這裏吃一會,等我先醫治斷小姐的病,再帶你回去。”他又補充了一句,道:“你哪裏也別去,就在這裏等着我。”

黑鈺當然不會不聽林忘我的話,她點頭說道:“好,我哪裏也不去。”她知道,林忘我既然叫她在這裏等他,那自然有他的道理。無論如何,黑鈺總是最相信林忘我的話。

林忘我將黑鈺推回房子裏,又順手將房門關上,這一路上他也時刻在注意着,有沒有人在跟蹤他。很顯然並沒有。

林忘我突然說道:“斷小姐,我看你剛才並太想吃飯,所以就把你叫回來了,不會影響你的肚子吧。”

“不礙事的,因為我老早就吃了點東西,剛才其實一點也不餓。只是見你們都在那裏吃飯。我一個人干坐在那裏,顯得很是突兀,所以才吃了點東西。”斷溪汐淡淡笑道。

“你現在有沒有覺得腿更好點?”雖然林忘我當初將內力傳到斷溪汐身上時,斷溪汐已經明確表示有用。但是林忘我知道,有些病一開始很容易被外物影響,當事人也以為自己的病變得好了,但過了許久,這人的病也不見得有好轉起來,反而會愈來愈惡化,愈來愈難治。林忘我是第一次為他人看病,所以自然有很大的不確定。

“不會呀,我感覺你傳到我身體的東西,在一點一點地改變我的身體,這才多久,我就感覺這兩條腿好像能站起來了一樣。”她話說完便扶着輪椅的把手,想要站起來,但她好像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也沒有讓屁股離開椅子,她又苦笑一聲,“現在估計還不行,但我這兩條腿越來越有感覺,這倒是真的。”她擔心自己先前說的話會讓林忘我以為自己是在敷衍,所以轉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打鐵要趁熱。我們便開始吧。”

“好。”斷溪汐話一說完便將右手伸出。林忘我將她的手握住后,也凝神屏氣,專心一意地為斷溪汐治病。良久后,當林忘我臉上的熱汗順着臉頰流下時,斷溪汐聲音抖動說道:“林大哥,夠了,夠了。我感覺我的身體要承受不住了,”

林忘我聽言趕忙撤手,不再將內力傳給斷溪汐。林忘我此時就好像洗了一個熱水澡一樣,後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斷溪汐的身體也不比林忘我好到哪去,林忘我畢竟練過武功,身體自然要強健許多。此時斷溪汐臉紅如霞,汗若雨下。上氣不接下氣,好像一個許久未運動過的人剛跑完幾公里一樣,不僅難受,而且身體異常得很。

林忘我找了條椅子坐下,安靜地等待着斷溪汐恢復身體,兩眼一直看着門外,好像門口有人會突然進來一樣,良久后,斷溪汐的呼吸終於平順起來,臉色也不再那麼紅。林忘我便道:“你現在覺得好點了么?”

“嗯,好點了。”斷溪汐知道林忘我有事要說,當下也直接明了地回答。

林忘我坐的位置離斷溪汐不近,他雖然有話要對她說,但也沒將椅子往她身邊靠。他說道:“其實,我想說的也不算什麼大事。我想見見你的母親。”

斷溪汐不禁疑聲道:“你想見我母親?為什麼?我母親從不見外人的。”

“我知道,但我知道,你若是能帶我去見她,她也不會見到我就要跑。”林忘我笑了笑。他不知道余夢母親在哪,所以只好讓斷溪汐帶自己去見她。

“你知道?”斷溪汐更疑惑了。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母親的事?

“余夢告訴我的。”林忘我道。

“她告訴你的?”斷溪汐忽然奇怪地笑了起來,奇怪地看着林忘我,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願意帶你去見我母親,但你要知道,我母親雖然不會見到你就跑,但她也許會見到你就立即趕你出來。我話先放在這裏,你自己想找不痛快,那我也沒法了。而且,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想見我母親么?我母親畢竟十幾年也沒有出過斷府了,你找她有什麼事?”她先前雖然在笑,但一提及到她母親時,她的臉色好像就變了。尤其是當她說到“我母親雖然不會見到你就跑”時,那神情更是異常得很。

林忘我笑道,“這你放心,我既然會想不開要見你母親,那自然是有辦法能讓她不趕我走。至於我什麼要見你母親,暫時還不能對你說。”

斷溪汐本好奇滿滿地等待林忘我將原因告訴她,因為在她看來,如今是林忘我要讓自己帶他去見母親,那自然要回答自己的疑問。但她沒想到,林忘我連一個字也不對她說。這讓她有些鬱郁起來,但她卻忽然發現,自己雖然對林忘我不滿,但卻又拿他沒辦法,畢竟自己還要靠他站起來。

林忘我又道:“雖然我知道你母親可能會對你帶一個陌生人去見她而很生氣,但作為報酬,我會竭力為你醫治好你的病。這就叫做各取所需。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沒想到斷溪汐臉色變也沒變,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想你知道我母親脾氣怪是從我姐姐那裏知道的,但你知道么?我姐姐已經好幾年沒回來了,幾年的時候已經可以改變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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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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