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斷石閣姐妹雙花,異鄉人反客為主(八)

第五十九章 斷石閣姐妹雙花,異鄉人反客為主(八)

“而你用美色來迷惑我的目的也很明顯,任何一個男人在面對女人時,總會想表現出他的男子氣概。我想我若是入了你的圈套,你下一步便應該是向我傾吐你對石簡陽的不滿。而我與石簡陽本來就有間隙,也許聽了你的訴苦后,更是會忍不住想去找他一決生死。”

余夢若不是知道這計劃之周密,此時聽到林忘我說的話,她都要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從一開始便跟蹤自己,不然何以了解得如此詳細?林忘我就像是余夢肚子裏的蛔蟲一樣,將余夢心裏想的全都猜了個透。余夢一直都以為自己頭腦清楚,行事明晰,但聽到林忘我的推理后,她不得不感嘆,眼前這個男子比自己強了太多,他好像天生就不會被女人騙。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男人也許從沒被騙過,但那隻不過是因為他還沒遇到那個他心甘情願被騙的女人。他若是遇見了,下場也絕好不到哪去。

“可你為何知道薛克也是幫手之一?”

林忘我道:“雪瑩兒。”他的語氣平靜得很,但眼中的傷感卻絕不會有人比他更濃烈。雪瑩兒也是一個不幸的女子,她本與這起陰謀搭不上一點關係,但卻被余夢牽連入內,她的死多少是與余夢有關係的,但又全是余夢的錯么?不,絕不是,這是上天安排的,上天給了雪瑩兒美麗的容貌,但顯然不想讓她活得久。

“雪瑩兒?”余夢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厲色,她當然還記得雪瑩兒,那個紅花坊的頭牌!但她卻沒想到雪瑩兒竟然敢將此事告知於人。當時她看着雪瑩兒,只給了她兩個選擇,第一個是收下五千兩,然後在酒里下藥。第二個便是死。

雪瑩兒不是傻瓜。彼時余夢覺得像這種地方的人全都膽小如鼠,在自己的威迫之下,不可能告訴別人事情真相,而且,薛克好像對她着了迷。

她該知道的,要想一個人永遠不說出秘密,只有當他是死人的時候,才有這可能。在余夢看來,林忘我既然是從雪瑩兒口中知道的,那自然是給了她更多的銀子。有時候要想讓一個人說話,銀子是最有用的。

她已決定要找雪瑩兒算算賬。

但林忘我好像又鑽進了她心裏,將她想的全都猜到了。

“你已不必去找她。”林忘我道。“她已死了。她雖然生前風光無數,有極多人為見她一面而不得,但我想,她死後絕不想被人打擾,能好好睡一覺,是她的願望之一。”

余夢簡直要跳起來了,驚道:“你說什麼?雪瑩兒死了?她怎麼死的?她被誰殺死的?”令人奇怪的是,林忘我竟沒一點兒驚訝的模樣,好像對於余夢的神情早已猜到。

林忘我嘆了口氣,神情黯淡道:“也許是我殺死了她。如果不是我去找她,那人也許並不會將她殺死。”他誰也沒怪,反而怪起自己來了,好不奇怪。

余夢猜到雪瑩兒將此事告訴林忘我后,也許會逃離尚口鎮。但她清楚,以冥火幫的手段,要找一個孤零零的女人並不會難,所以其實她是一點兒也不擔心雪瑩兒逃跑。但當她聽到雪瑩兒被殺后,卻實在吃驚。自己並沒派人去殺她,薛克更不可能這麼做了。那是誰派的?

林忘我也許知道,但他為何不說?

余夢也嘆道:“這麼說來,其實我也算是兇手之一了,說到底還是我將那女子拉下水來,你為何不來責怪我呢?也許你打我幾句,罵我幾句,我會好受一點。”

“不,殺死你的並不是你。”

“既然如此,如果我沒有殺死她的話,那你也不算是殺死她的兇手,畢竟讓她身體停止呼吸的人不是我們兩個的其中一個。那是誰呢?”

過了許久,林忘我終於緩緩說道:“殺她的兇手我並不知道是誰,但指使他的人卻是我知道的,也許你也不陌生。”

余夢腦海中快速將熟悉的人都過了一遍,但最終又全都排除在外,因為那些人根本就與雪瑩兒沒有一點交集,甚至他們也許彼此壓根就不認識對方。她實在想不出來。

“是誰?”

林忘我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來,他顯然是不想說的,因為他實在想不到此人會做這種事。但誰又不在變化?只是學壞容易學好難。更何況江湖險惡,一個人只有變化越大,他才能越安全。如果一成不變,那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林石!”

“林石?”余夢低聲呢喃了一句,她一時間沒想起來是誰,突然想起前幾日有一人進斷石閣,深受斷明器重,那人的名字不正好叫林石么?她便問:“斷石閣的林石?”

林忘我道:“正是。也許你們現在沒什麼關係。但我想從昨天開始,你與林石便已有關係了,而且這關係並不淺。”

“這話怎麼說?”余夢不解道。

“因為,斷明已在昨日便將斷溪汐嫁給了林石。”

“什麼?”余夢叫道。那林石雖說深受父親器重,但父親怎可以如此草率,將妹妹嫁給一個不知根知底的男子,父親一直對妹妹疼愛有加,怎麼這事卻做得如此不明智。她知道,這絕對不是自己妹妹的選擇,斷溪汐因為常年在床,對於男人的需求並不高,而且兩姐妹有時候說話間,余夢能感受到妹妹對於男人有一種抵觸,那也許是因為自卑,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

最使得她不解的當然是這麼大的事,父親竟沒通知自己。如此倉促,難道事出有因?還是其中別有圖謀?

余夢還有一件事想不通,林忘我是從哪裏知道這事的?父親連自己也不說,旁人便更不可能知道了。而且,他為什麼能進斷府?

林忘我對她的驚訝視如不見,因為他早就知道她不會知道這事。但如果一件事要刻意瞞着別人,那這事必然不會簡單,也許其中的秘密能令人致命!但林忘我顯然不是那種知難而退之人,所以林忘我又道:“斷明也許是有什麼把柄被林石握在手裏,所以才將斷溪汐嫁給了他。但我想不通,你父親會有什麼把柄被他握在手裏?”

余夢神色變得堅決,道:“我父親雖然是一幫之主,但為人老實,絕不輕易欺負別人,更不可能殺人。而且他對我母親極其忠誠,只娶了母親一個女人,也不可能去拈花惹草。我實在想不出我父親會有什麼把柄。”他自小與父母雙親生活,連家門也沒出過一步。一身武功也是父親與母親所教,所以深知父親為人。此時聽見林忘我懷疑父親為人,急忙為父親辯解道。

林忘我也想不通為何斷明會將自己的寶貝女人嫁給林石,雖說他與林石有些交情,但平心而論,林石既沒有銀子,也沒有高深的武功,他雖說不知從哪裏學了幾招,但林忘我並不放眼裏,覺得斷石閣能與他一較高下的人不在少數。而且,他知道的,他能感受到斷明對林石並不像是對女婿的態度,反而林石像是斷明的泰山,斷明身為斷石閣閣主,自然不會是一個膿包,紙老虎。

如今自己已經將殺死方瑞的兇手查出來了,但好像又陷入另一件詭異的事情中。而且,他雖然知道余夢是兇手,但好像並不能怎麼樣。將她交給石簡陽?石簡陽早已知道余夢是殺人兇手,但卻遲遲不對她動手,那自然是有原因的。石簡陽不僅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詞,而且還會坐實自己是殺人兇手的罪名。因為余夢與方瑞同為一幫人,平時關係也尚不錯,不知內情的人自然認為余夢不會殺死方瑞,而是林忘我栽贓陷害。

林忘我本想瞞着余夢的,但他忽然想到余夢身為當事人,有權知曉這一切,儘管這件事也許會讓她因此而奔潰不堪,但即使此時不說,將來她也遲早是要知道的,沒有什麼事能瞞一個人一輩子,到那時又有誰能確定她不會比此時更奔潰?

而且,她雖然是個女人,但畢竟成年,她也絕對不會因此而做出傻事來。

“余夢,你覺得你父親斷明對你如何?”林忘我假裝不經意問,但余夢卻聽出了些端倪,林忘我怎麼突然來問我此事?難道他認為我父親會因為林石而對我下手?還是他覺得我也會和溪汐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一個剛認識的人?她本想說一些反話來引出林忘我的目的,但斷明對她到底是不錯,她不願說父親的一句不好。

她想起自己幼時因為練一招腿法,卻一直不能得其精髓,以致母親怒火大發,將她綁在一根柱子上,用竹鞭使勁抽打她,將她的腿打得皮開肉綻,無數條鞭痕淋漓着鮮血,兩條腿彷彿染了色一樣,血紅得刺眼。

父親從外面回來見到母親打自己,忙上前拉着母親的手,急道:“念心,你幹麼!她還這麼小,你怎麼能這麼打她?”父親說著便想從母親手裏拿過鞭子,可母親不依不饒,手往後一甩,將父親伸過來的手躲開,怒道:“你別來管我,她是我的女兒,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父親也道:“但她也是我的女兒。她這麼小,你怎麼就這麼忍心對她下手?”

母親冷笑一聲,道:“她是個女孩子,現在若不練好武功,以後遲早要受到你們男人的欺負!”言語之中對男人好像極其的厭惡,可母親如果真的討厭男人,又為何要嫁給父親?余夢想到。

父親陪笑道:“念心,誰說女人便天生會被男人欺負了?有些男人就從不欺負女人。比如我,我哪裏欺負過你?我是疼你也來不及。以後若是有哪個男人敢欺負夢兒,我便要讓他見識見識我的厲害!讓他知道我斷明的女兒不是受欺負的主!”

母親臉色還是冷得像冰,彷彿千年也溶解不了一樣,在余夢的印象中,也確實是極難見到母親笑,即使面對深愛她的父親,她也很少開心地笑,父母兩人更像是主賓,而不是夫妻。“我今日偏要打她!”母親說著又往她的腿上抽了一鞭子,這一鞭子彷彿像一把鹽,撒在了先前開裂的傷口上。入骨之痛,余夢疼得眼淚像海一樣,涌了出來,但她卻不敢叫,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叫出來,那母親便會立即再抽一鞭子。以前便是這樣,如果不叫,那便能少受一鞭子。

父親見余夢痛苦的表情,知道她在忍受着難以承受的痛苦,彷彿下定了決心一樣,推開母親,將她抱在懷裏,心疼道:“念心,你怎麼會這樣。溪汐已經躺在床上了,我不想再讓夢兒也躺在床上。”他嘶聲吼了出來,“她是我的女兒,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女兒!我不想再讓她受苦了。”

余夢自小到大隻見過父親哭過兩次,第一次是當他知道妹妹永遠不能站起來的時候,第二次便是現在。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見父親哭過,因為從那天起母親再也沒打過她,母親從那天起便一人在後院居住。只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一家四口才坐在一張桌上吃飯。

余夢沉默了一會,深沉地說道:“沒有哪個男人能比我父親好,在我心裏,他便是最好的父親,也是我永遠的父親,只要我在世一天,他便是我永遠敬重的男人!”

林忘我之前在斷府時是見到斷明對斷溪汐的感情的。他也能猜得到斷明對余夢也差不到哪去,所以他非但對余夢的回答一點兒也不奇怪,甚至還佩服起斷明來。無論如何,能讓自己的兒女對自己心生敬重,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那你覺得石簡陽待你如何?”林忘我又問道。

“石簡陽?”余夢呢喃一句。“石幫主待我就一般,不知為何,我總感覺石幫主經常有意避開我。生怕見到我一樣。如果他知道殺死方瑞的人是我,也不知道會不會一掌將我拍死?”余夢笑了一笑,好像見到了石簡陽氣急敗壞的樣子。

“不會的,就算他知道是你殺死了方瑞,他也絕不會殺死你!”

“為什麼?你別忘了,雖然說我在幫中地位比方瑞高,但那是因為我武功比他好,而且幫里一些事情我都能想出不錯的主意。但對於石幫主來說。方瑞不僅是他的小舅子,兩人的私交也還不錯。我總以為你什麼都知道,但這件事,你絕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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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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